“呵呵。”
林涔并不知道,那场震撼他的奇袭战役,完全是出自他眼前这个清秀之人的手,更不了解,她为了赢得那场胜利付出了什么。
因此,在他听来,陆如芸的话是为四皇子左千黎说的,是代表左千黎委婉的谴责他们。
“林大将军,这人在做天在看,自食恶果也算罪有应得,对吗。”
见他讪笑,陆如芸凉凉的丢出一句,彻底将气氛闹僵了。
“林将军是聪明人,你这话说的过了,本殿相信,他并不会做那么愚笨的事情。”
站在一边的左千黎终于出声了,冲着陆如芸摇了摇头,轻皱着眉头嗔怪道。
“我也没说什么呀,不过是提醒提醒而已。”
柳眉轻挑,佯装无辜的看着左千黎,略有不解的反驳。
“对了,我去其他城门楼转转,看看情况。”
被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弄得尴尬无比,站在这里浑身不自在,林涔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找了个机会,开溜了。
按照陆监军的说法,他们只要不遗余力的撑到天亮,那些反攻而来的赵军就会撤离,那他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
如此,他又何必站在这里受辱?
“你把他吓跑了。”
待林涔离开之后,左千黎轻嗔道,眉眼间却全是笑意。
“那也得多谢四皇子您的帮衬啊。”
收敛起脸上的笑容,陆如芸闻言,柳眉轻挑,满是不解的反驳,眼里也是笑意。
很显然,这件事情,是他们两个人刻意而为的小把戏,一则报复林涔的隐瞒,让他们绕了弯路;二则报复华时迁的争功之举,不劳而获,哪有那么好拿?三则则是为了彰显左国之威。
顺序似乎有些颠倒,可这就是两个人最为真实的想法,他们就是在不逾越界限的范围内,报复林涔和华时迁。
“还有一天。”
天一亮,他们还要再等一天的时间,最开始的计划才会开展,这意味着,他们还要预防着赵国在这一天的时间里发起意想不到的事情。
“是啊。”
事情可不就是这样嘛。
两个人打闹过后,纷纷冷静下来,商讨起接下来的事情。
左千黎和陆如芸两人,谁都不是傻子,只一句话,他们的心就透亮了。
“赵国这次的统帅是谁。”
直到现在,陆如芸才猛然发现,她好像也犯了林涔他们的错误,没有掌控住全部的敌情。
“赵国太子。”
并不想提及这件事,可也没有刻意隐瞒。
听到陆如芸的问话,左千黎很干脆的给出答案,眉眼间流转着一丝担忧。
别人不了解那个人,但他却非常的熟悉,那算是他生平遇上过最为棘手的对手,虽然每次都胜利了,但赢得都不轻松。
“怎么可能。”
别怪陆如芸的反应如此之大,只因为……那三个字实在太具震惊作用了。
上一次,边境之危,她就知道知道那个人在,才特意带着十个亲信连夜赶赴沸城,打着炸死那个人的主意,将分量最重的一份火药放在了他住的府衙里。
哦不,现在看来,应该说是他故意布置出来,误导他们的地方,才更为准确。
“确切消息,就是那个人。”
虽然他也很疑惑,上一次夜袭事件后,他到底是怎么逃脱的,但不管他承不承认,那人还活着,而且似乎根本没受任何的伤,这都是事实,铁铮铮的事实。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深吸一口气,平复掉内心的震惊,陆如芸挑眉看向左千黎,淡淡的问道。
赵国太子那个人,她其实并不是太陌生,上一世打交道的次数太多了,几乎只要赵左边境出事,他的身影就会出现在那里。
奸邪狡猾,心狠手辣。
这就是对他的最真实写照。
当然,令陆如芸对这个人印象深刻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这,而是因为她生平第一次栽跟头就是在他手里。
那一次,太凶险了,差一点儿她就死在了边境战场上了。
好在她手里的几个得力属下,拼死杀出重围,给她创造了逃生的机会,最终活了下来。
为此,她在床上躺了足足一个月,静养了三个月的时间,重创的身体才完全恢复过来。
要说除了左千颜等人,陆如芸最恨谁,估计就是这位赵国的太子殿下了。
“敌不动我不动,以不变应万变。”
虽然知道那个统帅是谁,可现在他们面临的问题,是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看到那个人出现。
按说战场对阵,统帅应该坐镇中军,指挥大局,可目前为止,似乎那个人统帅的事只是一种传言而已,压根就没见过那个人的身影。
左千黎曾经私下问过华时迁,问他们与赵国交手时,可曾见过赵国太子,然得到的回答是没有。
从第一仗到现在,他们就没有见过那人出现在战场上,不过,赵军凶猛诡诈的进攻风格,又挺像那个人才会有的手段。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在一连丢了六七座城池后,周国的人就对那人的到来深信不疑了,毕竟,身处这样的环境里,对战场上的良将都有所耳闻,对他们的用兵特点也了解一二。
“不会出问题吧。”
之前一直很放心那个围魏救赵的计划,可因为赵国太子这个人的突然出现,令陆如芸开始担心起来。
要知道,那可是他们能否取胜的关键,万一出个什么意外,他们这群人还真有可能被迫困死在周国。
“但愿吧。”
对于他手底下的亲信,左千黎还是非常信任的,因为事关重大,他是交给了他们的,他们既然说已经办妥了,那么,必然不会出什么问题。
但凡事总会有个例外,谁也说不准。
这还有一天的时间,对于他们谁来说,都是一种煎熬,在没有真正发生之时,任何可能性都不排除。
“不好了,四皇子,北门东门告急。”
突然,去而复返的林涔满脸焦急的说道,硬生生的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怎么回事。”
按照他们的预料,这种情况根本就不会出现,可现在,最不可能出现的事情出现了,怎么叫人不吃惊?
左千黎和陆如芸齐齐蹙了下眉,脸色铁青,却没有失去理智,漆黑的眼眸中满是不解,静静的看着林涔,等待他的解惑。
“这个……”
两人煞气太重,饶是见惯生死的林涔也忍不住被煞到了,艰难的吞咽了几口吐沫,强压下内心的悸动,这才敢开口说话。
可刚一张嘴,他又迟疑了,这件事说到底是他们的问题,也不知道是哪个白痴守城,居然要打开城门正面迎敌,差点儿没被赵军钻了空子。
好在他及时赶到,喝令那些已经将加固过的城门破坏的七七八八的将士住手,想着在弄回去,可人家赵军不同意,他们只能暂时用人海战术,抵住那巍颤颤的城门。
“说。”
之所以放心的将虞城交给周国的士卒镇守,是因为他们提前已经做好了部署,想破城而入,难上加难。
现在倒好,竟然出问题了,而眼前这个男人居然还想隐瞒不报,这是找死。
“东门守城胆小,欲带着人逃离,而北门则是打算正面迎敌,因此,加固过的城门就被……”
“白痴。”
“蠢货。”
不等林涔将话说完,左千黎和陆如芸两人就出声打断了他,对视一眼,纷纷朝着楼下走去,根本不理会满头雾水的林涔。
哎哎哎,别走啊?
虽然这事是他们周国的人办得欠妥当了,可眼看着虞城要再次被攻破了,在生气也不能不管吧。
得,这一眨眼的功夫,已经不见了那两个人的身影,林涔有些烦躁的抓抓头发,不知如何是好。
心里将那两个守城骂了千百遍,甚至,恨不得一刀宰了那两人,可这个时候说这些有什么用?
一旦被赵国的军队攻进来,他们就成了瓮中之鳖,连条逃生的路都没有,只能等着被俘虏被杀掉。
“你还要站到什么时候。”
就在林涔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时,一道冰冷的声音突兀的响起,解救了他。
“咦?陆监军你怎么……”回来了?
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返回来的陆如芸,特别是那张森然的脸,林涔选择将剩下的话咽进肚子里。
太冷了。
从不知道这个清秀的男人居然也会有这么强大的气场,只一个眼神,就让他整个人如坠冰窖,生不出半点的反抗之意。
“去西门守着,别再干出那找死的蠢事,否则,别怪我们甩手不管了。”
不管勇猛凶悍的敌人,就怕这猪一样的队友。
明明一切都部署好了,确保不会出现任何危险,可这群白痴笨蛋,硬是自己找死,往枪口上撞,真是差点儿没气死她。
“那北门东门那边……”
“我们来处理。”
陆如芸的话已经说的很直白了,这一次他们不会再计较,可要是再有下一次,那么抱歉,左国的将士们不奉陪了。
他们是来救援的,可不是陪着周国的白痴们送死的,丢了虞城是小,可把命丢这了,那就事大了。
不过,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不大,且不说她不允许,就是左千黎也不会让那种事发生。
“谢谢,谢谢。”
自然听出了陆如芸话中的弦外之音,林涔的额际沁出了薄薄的冷汗,好在左国的人没有撂挑子不管,这事也算解决了。
林涔轻松了口气,连连道谢,见陆如芸根本不搭理他就直接骑马离开了,他也不生气,翻身上马,快速的朝着西门那边奔去。
有些事,真的一次就够了……
“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一走到东门,见到程晨等人后,陆如芸直奔主题的问道。
“都到这里了。”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因为周国那些将领的愚蠢而变得如此棘手,可他们也想不明白,都这火烧眉毛的时候了,这陆小姐要桐油做什么?
“从城门楼上往外扔,不用多远,我只要城门外这一片全部浇上桐油即可。”
看着眼前这一桶桶的桐油,陆如芸眼底闪过寒芒,冰冷的下达命令。
她现在满肚子的火气,需要找个事情发泄,而城门外那些攻城的敌军,无疑是最好的目的。
速战速决。
解决了这边的事情,她要去左千黎赶过去的北门瞧瞧,虽然知道他的本事,但没有看到他的身影,陆如芸就是没办法不担心他的安危。
“是。”
已经知道她想干什么了,一干将士快速的行动起来,一桶桶桐油被他们抬到了城楼上,尔后,又被他们重重的砸下去。
一心只想着攻城的赵军猝不及防之下,被砸了个头破血流,紧接着,就闻到了浓浓的桐油味。
不是滚烫的热油,这些人倒也没放在心上,继续攻击着已经明显松动的城门。
之前那一仗打的太憋屈了,西城门那边,根本就没来得及出手,就被一群敌军攻了进来,更可怕的,是他们之中竟然还潜伏着内奸,那一个个的,身手实在太好了,以一敌百都不夸张。
紧接着,三座城门相继被攻破,若不是敌军中除了叛贼,他们估计就得全军覆没。
现在,也该轮到他们威风一次了。
只要突破这城门,他们就能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狠狠的凌虐这些该死的敌军,特别是那些为首的将领和细作。
簌簌簌——轰!
城门上,新一轮的箭射下来的时候,燃烧着火焰,一触及地上的桐油,迅速的燃起熊熊大火。
“啊啊啊。”
被烈火焚身,赵国的将士们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顾不上其他人,胡乱的扑腾,一时间乱成了一锅粥。
“撤。”
在桐油的助燃下,大火一时半会儿熄灭不了,那些攻城的赵军被这么一烧,损失惨重。
见状,攻城的赵国将领只能暂时的撤退,避开被火烧的厄运,但也没有完全离开,他们只是退到了安全地带,静静的等候着那熊熊大火熄灭,再发起新一轮的攻击。
“马上安排人去加固城门。”
得到片刻的喘息时间,陆如芸也不耽搁,点了一个亲卫淡淡的下令,漆黑的眼睛静静的看着不远处的赵军,柳眉微蹙。
之前她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攻打其他城门楼的敌军人数也就五千余人,没有大型攻城工具,只能凭借最原始的方法攻城。
这样的方式有利也有弊。
过程缓慢,代价惨重,但有一点儿好,那就是他们的破坏力是最大的,一旦被他们撞开硕大厚沉的城门,几乎就没有可修复性。
两军焦灼了这么久,再牢固的城门也承受不住。
陆如芸现在非常的担心,一旦她的办法失灵了,接下来就极有可能是一场恶战,目前,就他们这方的城门驻守了将士人数来说,倒是不分上下。
问题的关键在于,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术不值得,特别是为周国造成的恶果买单,那就更加不值了。
“程晨,你在这里指挥一下,我去四皇子那边看看。”
目前他们还是安全的,一时半会儿,那些人也没办法突破防守,趁着这个机会,她先去左千黎那边转一圈,跟他商量商量对策。
“遵命。”
如果不是去主子那里,程晨不会答应的这么干脆,虽然……他并不觉得陆如芸需要他们主子出谋划策,但因为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主子的安危,所以,说实在话,他现在也很担心。
有个人去看看,了解一下情况,那也是好的,总比他们胡思乱想的强。
“万一我不能及时赶回来,城门失守,你带着人去北门与我们回合。”
压低声音,陆如芸仅用两个人听到的音量悄然的说道,只是最最没办法的时候,用得弃卒保车之法。
既然祸是周国的人闯的,那么,就有他们自己去承担,危难时刻,他们唯有自保为先。
“明白。”
都不是傻子,程晨当然知道陆如芸话中的意思,恭敬的应了句,就目送陆如芸离开了。
“让我们的人站在后方,将周国的人安排在面前,一切行动,听我指挥。”
既然打定了主意,程晨自然要早作安排,将其他两个同伴叫到身边,压低声音吩咐。
“陆小姐的意思。”
微蹙了眉头,他们都知道,一旦真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那就是完全陷周国于不义,是将他们往火坑里推。
“嗯。”
倒不觉得有问题,在这个战乱时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能活着谁愿意去送死,能别人死谁又愿意跳出去替死?
原本这一切都可以避免的,可谁让他周国自己识人不淑,遇上那么一个胆小懦弱之辈,硬是在固若金汤的防御上豁出一道缺口,给敌人一个可趁之机呢?
不过,前不久他们也遭遇了这样的事,倒也没什么资格去评论周国的那些人,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没有任何的损失,只是放跑了敌军的主将。
“懂了。”
既然是陆小姐的意思,那么,就代表是他们主子的意思,纵然有千般不理解,他们也会执行不误,更何况……他们都是聪明人,了解的很透彻。
另一边,左千黎铁青着脸站在城楼上。
“很棘手。”
突兀的,一道清越的声音传来,顿时让他的神情放松下来。
“你怎么来了。”
要说,东门那边也很危险,这个时候,陆如芸不应该出现在他的面前才是,可偏偏她来了。
“那边暂时击退了敌人,所以过来看看,怎么?很麻烦。”
淡淡的笑了笑,很具有安慰效果,一瞬间就抚平了左千黎心里的烦躁。
上来之前,她已经特意在下面转了一圈,城门有些变形,但还是很牢固的,而且,他们这边也加固了,短时间内想攻破,那是不可能的。
现在,站在城门上,她方才看清这方的情况,忍俊不禁之下,差点儿喷笑出声。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这虞城的北城门地理位置偏低,而三十米外就是山林,属于易攻难守类地形,两方人马正在经行激烈的弓箭对决,你来我往的,好不热闹。
可这并不是令陆如芸发笑的原因,她笑,是因为赵国的将士们,为了破城,竟然是用滚石的方式。
看着那一颗颗堵在城门口的巨石,陆如芸不禁感慨,这是不是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们出不去了,那些赵国的将士也进不来了,除非,他们冒着被当成兔子射杀的危险,将那些石头垒高或者搬离。
“原本我还想,如果东门失守了,我们就往北门撤离,现在看来,还得另想别的出路。”
倒不避讳这些,陆如芸躲开几支利箭,返回左千黎所站的位置,无奈的笑道。
“东门那边很麻烦。”
要说后路的话,自然是往东门撤离是最好的,那么连接着周国未被攻陷的城郡——黍城。
左千黎敏锐的捕捉到陆如芸话中的重点,剑眉微蹙,终于收回了视线,静静的看着陆如芸,等待她的解惑。
“目前来说,一切都好,不过,一会儿就不好说了。”
当桐油用光了,赵国在发起全攻的话,那东门失守就是迟早的事了,毕竟,那城门被破坏的太严重了,好似随时都会坍塌的样子。
“我让程晨在那里指挥,一旦失守,就往北门撤,与我们回合。”
这可关系着两国邦交的问题,陆如芸虽然已经下达了命令,但还是给左千黎报备了一下。
“程林,去告诉程晨,失守直接往西门撤。”
没有斥责陆如芸的擅作主张,左千黎微垂了头思忱,须臾,下达了最新的命令。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丢城是迟早的事,可他们不能因此而付出生命的代价,因此,早作打算是对的。
北门这边不能走,那么就只剩下南门和西门,稍稍权衡对比一下,就知道该往哪边突破了。
至于两国的友好邦交问题。
等他们都安全了,没事做的时候,在坐下来探讨这个问题好了,现在,抱歉,保命要紧。
“等等。”
就在程林要离开的时候,陆如芸出声阻止了他的动作。
“怎么了。”
见程林投来询问的眼神,左千黎点了点头,同意了,他这才没有动。
“你有没有想过……这可能是个连环计。”
为什么巧好北门这边封死?而且还是用这种自掘坟墓的方式?
一般人攻城,可不会用这样吃力不讨好的办法,要知道,一旦城门被封住了,他们自己也进不来,那为什么还要在这里钳制着他们呢?
西门的情况她没有去看过,可其他三方的情况她都已经掌握了,很明显,南门那边也有问题。
明明两城相隔的不太远,要运些专门的攻城器具,完全来得及,可偏偏那边没有,而是采取最原始的方法在攻城,似乎也是为了牵制这一目的。
“你的意思是……”
“攻城是假,设伏是真。”
四面八方都在攻城,就是打着扰乱他们的主意,然后将他们一步步引向埋伏好的陷阱里。
“你有什么好主意。”
自然明白陆如芸话中的意思,左千黎不禁挑眉问道。
“反其道而行之。”
如果这真是一个连环计的话,那么,想要安全撤离,就要打破僵局,彻底搅乱敌人的布局,这样才能找到可趁之机,化解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