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的景象骤然改变,鲜血覆盖了地面,形成了一片血海,无数的尸体与挂着腐肉的白骨从血海中浮出,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腥腐臭味。
屋顶也已经全然不见,变成了血色的天空,暗红色的云低沉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塌下来压住方天行,身后的屋门也已经消失,屋外的翔田信和石田英子也没了踪影,入眼所及一片血色的世界,在这一片血色的世界中,唯一与刚才一样的就只有那座石台以及插在石台上的太刀了。
骤然的变化让方天行吃了一惊,但还不至于令他乱了阵脚,他早就从土木三郎那知晓,十大名刃级别的太刀都已通了灵性,会选择主人,只是如何选择每把刀都各有不同。
“这就是‘七步弑佛’设下的考验吗?”
方天行呢喃着,再次迈步向前,已经到了这里,他不可能后退,他知道无数年来从没有人得到过“七步弑佛”的认可,但是土木三郎既然说过他能,他便相信,虽然土木三郎处处透着神秘,而且恐怕对他也未必安着多少好心,但在对方真正利用完他达成目的之前,应该是不会说谎害他性命的。
方天行迈步前进,他距离石台已经不足五米的距离了,只要再走几步,他便能到“七步弑佛”之前。
他的第一步落下,脚踩在血海之上,但却没有沉下去,波纹以他的脚为中心缓缓扩散,脚下依然是刚才在屋子中那榻榻米的触感,方天行微惊,但也没有多想,继续前行,但他的脚却一动也动不了了!
因为一只洁白纤细的手臂从他脚下的血海中伸出,一把抓住了他迈开的后脚!
方天行脸色一变,转头看去,那是一只一看便知道是属于女人的手臂,五指青葱如玉,皮肤白皙,即便是在这样一片恐怖诡异的环境中也散发着惊人的美丽。
惊讶在方天行的脸上迅速蔓延开,他大睁着眼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只紧紧抓住他脚的手,这只手他实在太熟悉了,这是一只他一辈子都不会忘的手,因为这只手他曾经牵过无数次,在他还年幼之时,这只手就是他全部的依靠!
“哗啦”
他脚下的血海微微分开,一张人脸出现在方天行的视线中,即便已经过去了三年多,他依然不曾忘记这张脸,看着那熟悉的面容,方天行终于按耐不住。
“母亲!”
方天行蹲下身子想去拉住秋华,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幻象,但是却依然抑制不住心中对母亲的思念,他要将母亲拉出血海,就如同他在这些年里曾无数次地渴望自己在母亲在世时就有强大的力量可以将她带离方府一样。
但是他没能触碰到秋华,就像他最终也没能得到力量带他母亲逃离方府一样。
本来紧紧抓着他的脚的秋华突然松了手,往下沉去,血海翻滚,露出了另一个女子的相貌,那女子气质雍容,虽已是中年,但仍美艳动人,但此时却披头散发,状若疯魔,她紧紧地抓着秋华,把她往血海深处扯去!
“是你,徐子晴!”
方天行一眼便认出了那个将他母亲往血海深处扯的女子,她正是方洪的正妻,方天翼的母亲,在方府时处处刁难他们母子的人!
秋华不断被扯进血海深处,她的眼睛始终向上看着方天行,里面仿佛有千言万语要和方天行说,万千思念与不舍好似都变作了看不见的丝线将方天行紧紧缠绕,那只刚刚抓住方天行的手朝着上方无力地伸着,期盼着有人能够拉住,帮她脱离苦海。
“你站住!”方天行眼已通红,眼泪已快要涌出,他紧紧地盯着秋华,已经完全忘了这是幻象,想要一头栽进血海中将母亲夺回来,但是他身子刚动便被人从后面狠狠地抱住了。
“你休想动弹一下,杂种!”熟悉而令方天行从心底感到厌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不用回头就已经知道是谁了。
“方天翼,是你!”方天行咬着牙,一字字道,秋华与徐子晴已经消失在了血海深处,他回头,眼中泪已干,怒火却已经烧了出来,他一把挣脱开方天翼,直接抽出了太刀,作势欲砍,但是刀刚抬起,后方就传来了一声呵斥。
“逆子,还不住手?给我跪下!”
石台前,方洪从血海中缓缓出现,怒目瞪视着方天行。
方天行真的放下了刀,却没有一丝要停手的意思,他转而看向方洪,通红的眼眸中怒火已然烧成火海。
“都是你,罪魁祸首就是你!如果不是你,母亲她就不会死,我要杀了你!”
方天行冲向了石台前的方洪,手中太刀猛力砍下。
方洪一动不动,太刀穿过了他的身体,但方天行却没有一点砍中人的感觉,没有感受到一丝人体血肉的阻碍,就像是只是穿过了一团空气。
被砍中的方洪一言不发,身体被太刀砍出了一道缺口,然后以那道缺口为起点变作烟雾缓缓消散,方天行神情微怔地看着,整片血海世界也随着方洪的消散化作了云雾开始溃散,没多久就彻底消失,方天行又看到了屋子中的景象,而他已经站在了石台前,“七步弑佛”的刀柄就在他的眼前,触手可及!
“我通过了吗?”
方天行轻声呢喃着,插进石台中的“七步弑佛”没有任何的变化,但恍惚间方天行似乎听到了一阵兴奋的呼喊声,声音来自“七步弑佛”!
而在他的身后大门处,有人回答了他的疑惑。
“没想到你竟然得到了‘七步弑佛’的认可。”
这个声音苍老而威严,不属于翔田信,更不是石田英子,方天行豁然回头,不知何时,石田真一与木下隼人已经站在了屋子的门口,说话的正是石田真一。
“怎么回事,土木三郎败了吗?”方天行有些难以置信,但是事实就在眼前容不得他不信。
“师父我去杀了他!”木下隼人说道。
他从石田真一的背后走出,但又被石田真一伸手拦了下来,石田真一平静地说道:“‘七步弑佛’非同小可,你未必能赢他,我去。”
他手持着太刀向着方天行而来,方天行心头一紧,他知道正常情况下他是绝无可能打得过石田真一的,如今唯一可能的意外就在他手边。
他直接伸手想去拔出“七步弑佛”,但身后风声骤急,石田真一已经冲到了他身前,手中太刀高举,没有丝毫犹豫地劈下!
方天行没有办法,只能举刀去挡,只听得一声轻响,他手中的太刀在接触的一瞬间便断为了两截,方天行大惊失色,好在抵挡也并非没有任何用处,原本向着方天行头部要害的攻击经过这一下偏了一些,只是砍在了方天行的左肩膀上,而且也没有砍断,伤口虽不浅,但也并不致命。
方天行踉跄着连连后退,坐倒在地,左肩处传来的阵阵剧痛使得他脸色一阵阵地发白,他右手中还握着那断了一截的太刀,但显然已没有什么用处了。
石田真一神情平静地走向方天行,举起手中太刀,淡淡道:“抱歉了,年轻人。”
方天行紧咬着牙,心中却是一片无奈和悲凉。
“就这样结束了吗?母亲,萍儿,我……”
他不甘,却也无可奈何,他面对已经踏足血肉二转多年的石田真一没有任何的办法。
石田真一的身影如同一座巨山一般伫立在他的身前,一大片阴影将他完全笼罩。
“噗嗤”
太刀刺入血肉的闷响,几丝鲜血溅在方天行的脸上,将他脸上的不甘与震惊完美糅合在了一起,他还活着,刀没有刺入他的身体,沾满鲜红的血的太刀正从石田真一的胸口处穿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