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徐恒一家搬到万鑫隔壁后,两家的孩子也玩到了一起。-www.79xs.com-于是就商量着让孩子们一起读书,相互有个督促。正巧原本在万鑫家教书的老秀才要告老还乡,万鑫就张罗着重新请一个家庭教师。
本来在丰阳城,张宪算是个不错的先生,虽然自己不喜科举,教出来的学生却多有出息。然而因了秋萍的缘故,是断断不能请的。好在老秀才临走时推荐了一个人,名叫宋子成,三十岁年纪,也是个秀才,善能教书。这个宋子成万鑫是认得的,还一起吃过酒,算得上是个朋友。子成不是本地人,老家遭了洪灾,家人被冲散了,他一个人流落在此,已有七八年。其间也几次回老家寻找妻儿,均无结果,索‘性’就在丰阳定居下来。
心怡有些担心,说家不在本地,底细不明,怕有闪失。万鑫说:“他毕竟是个读书人,能有什么闪失?只要把孩子们教好就行了。你不要多想。”心怡说还是先看看人。万鑫就叫宋子成过来和心怡见了。心怡看他长相俊逸,谈吐文雅,像是个有教养的人,这才放心下来。
正月过后,宋子成正式在万鑫家开馆教学。学生有六个,万鑫家长男赵君铭,长‘女’赵‘玉’珠,二‘女’儿赵‘玉’玺;以及徐恒家两个‘女’儿徐**、徐云霞,儿子徐云飞。君铭年纪最长,14岁,‘玉’珠13岁,‘玉’玺9岁,**和云霞是双胞胎,10岁,云飞最幼,只7岁。
其实,那宋子成也是个世家出身。只是世事无常,几年前的一场洪灾,搞得他妻离子散。子成本想一死了之,可心里究竟存了寻回妻儿的愿望,就苟且活了下来。不过,他对妻儿的思念一刻未能停止,一有空余,便回老家寻找。无奈天不遂愿,家人一直音讯杳无。子成孑然一身,也不思再娶,便将就着以教书度日。子成虽然心中苦楚,教书却极为认真。许是无所傍依,就把学生们当自家孩子看待,全心投入,并无杂念,因此在丰阳口碑甚佳。不过这次,赵徐两家这几个孩子却并不让他省心。赵家三个孩子,君铭和‘玉’珠甚为老实,学习也认真。无奈资质有限,看不出有什么大好前程。‘玉’玺倒是聪慧,可天‘性’顽劣,并不专心读书,成天思谋鬼点子,整得老师下不得台。徐家的三个孩子在边地自由惯了,最是‘玉’玺的忠实拥笃,只要‘玉’玺一有鬼点子,他们就跟着起哄,闹得君铭和‘玉’珠也无法读书。
万鑫就有些后悔让徐恒一家搬来住。心怡却不这样想,倒把怨气撒在‘玉’玺身上。对万鑫埋怨道:“那‘玉’玺从小就喜欢折腾,真的是体了‘艳’茹的个‘性’,哪像是大户人家孩子!都怪你宠她。现在好了,自己不好好念书,还拖累君铭、‘玉’珠和徐家的孩子!”
万鑫却说:“玺儿是顽皮了点。不过君铭是老大,应该管着自家妹子才是。”
心怡见他有责备君铭之意,更是生气,说:“君铭老实,身子弱,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玉’玺天不怕地不怕,又有你这个老爹宠着,谁还敢管她?”
万鑫说:“君铭是家中男丁,光老实有什么用?读书也不见长进,看今后如何能支撑‘门’户!”
这一说倒是击中了心怡要害。心怡对自己一双儿‘女’最是没有信心。大凡强势的父母,子‘女’都不怎么出息。可不是?心怡聪慧能干,两个孩子却资质平平,憨厚笨拙;‘艳’茹直‘性’无心机,‘女’儿‘玉’玺倒是聪慧活泼,美丽伶俐,无论相貌学识都比君铭‘玉’珠高上一筹,难怪深得万鑫宠爱。万鑫心里没啥区别,都是自家孩子。可在心怡看来,君銘‘玉’珠的羸弱却比她自己被万鑫冷落还难受百倍千倍。
万鑫看心怡神‘色’黯然,知道自己说话重了,赶紧说:“好了,好了,你说得对,玺儿也是顽皮了点!我这就去找‘艳’茹,叫她好生管教管教。”
心怡说:“我知道君铭兄妹资质平庸。可好歹都是自家孩子,你这当爹的要一碗水端平,不要让孩子们看出偏心才好。照我说啊,他们兄妹心眼实,等你我老了,恐怕还是他们靠得住。”
万鑫说:“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我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放心好了。”说完就去找‘艳’茹。
‘艳’茹对这个‘女’儿也很头疼。她对‘玉’玺一向不加管教。她自己从小没了父母,也是没人管就长大的,所以不觉得孩子一定要人管。再说‘玉’玺从小聪慧,喜欢读书,很多地方比‘艳’茹还伶俐,就更加放手。倒是心怡不时训诫‘玉’玺几句,但因不是自己亲‘女’,万鑫又宠爱,就不好太严厉。即便如此,‘玉’玺对心怡究竟有几分害怕,甚至敬畏。因此只要万鑫或心怡在,她就十分乖巧。除此之外,谁也不放在眼里,包括自家亲娘。
如今看‘玉’玺越来越顽劣,‘艳’茹更加无可奈何,和万鑫商量下来,只有一个办法:每日去学馆守着,希望闺‘女’看在亲娘的面上,能老实些。头几日还好,‘玉’玺乖乖和兄妹们一块儿读书写字,没出什么幺蛾子。可是渐渐地,小‘女’孩就坐不住了,趁老师转过背去,偷偷从桌底下拿出小丑脸谱戴上,还挤眉‘弄’眼地装怪相,逗得**姐弟笑个不停,连‘艳’茹在旁边也禁不住笑。宋子成假装没看见,照样教自己的课。如此这般的调皮捣蛋几乎每天发生,徐家三个孩子自不必说,完全成了‘玉’玺的粉丝;君銘‘玉’珠虽然老实,终究是小孩子天‘性’,偶尔也和他们一起闹。
‘艳’茹对子成很歉疚,于是每日带些新鲜糕果给他,下课后还陪他聊聊天,商量些法子对付‘玉’玺。然而,尽管两人想尽了办法,‘玉’玺仍然我行我素,时好时坏。不过‘玉’玺极为聪明,闹腾是闹腾,功课却是几个孩子中最好的。
子成对‘艳’茹说:“可惜了这孩子!要是个男孩的话,肯定能顶‘门’立户做大事!”
‘艳’茹说:“当初生的时候算命先生也说是男孩,可惜投胎途中遇到了恶煞,才变成了‘女’胎。所以这孩子从小就不安分,折腾死人了!”
子成觉得不可思议,说:“我倒不信投胎不投胎的说法。只知道小孩子体父母个‘性’。想必三太太小时候也是活泼顽皮的。”
‘艳’茹见提到小时候,很是凄然,说:“我是个孤儿,已经记不清小时候的事了。只知道总是饱一顿饥一顿的,直到七岁时进了‘‘春’满楼’才好些。”
‘艳’茹对‘‘春’满楼’并不觉得羞耻,提起来也很自然,仿佛自己娘家似的。
子成却有点讶异。他对万鑫这几个太太的来历并不知情,见‘艳’茹单纯直率,还以为是良家淑‘女’。如今听说从‘‘春’满楼’出来,很是惊奇,说:“三娘子实在是个率真之人。如此不避嫌讳,信任在下,在下感‘激’之至。”
‘艳’茹说:“我看到先生觉得亲切,像是失散多年的亲人似的,就随意了些,还望先生包涵。”
那宋子成虽说在丰阳城定居多年,毕竟孤身一人,凄苦寂寞。见‘艳’茹说话贴心,很觉温暖。于是也不加避讳,和‘艳’茹聊起了自己的往事,以及失散多年的妻儿。‘艳’茹专注地听着,不时落下同情的泪水。
从此,学馆下课后的闲聊就成了这两个“天涯沦落人”的共同慰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