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霏虞大声笑道，因为激动的缘故，脸红扑扑的，像是熟透诱人的果实般。
慕容墨显然是禁受不住诱惑的人，凑过嘴去又轻轻在她脸上啄了下，问道：“不是说放一个便够了吗，为何买那么多呢？”
“因为呀……”
沈霏虞脸上露出孩子气的笑容，“因为你说的呀，花灯能够飘多远，我们就能走多久，幸福多少。这样的大事，我岂能随便敷衍呢。我呀，决定放十个花灯。如此一来，即便有些花灯翻了，或则被阻碍物挡住了，再不然出点其它意外，我也都可以高枕无忧了。”
“为什么？”
“因为以多取胜啊，这么多盏灯，总有一盏会飘得很远很远，直到天边，直到天涯海角，直到一生一世。”
沈霏虞望着江面上繁多的花灯，似乎每一盏都一样，又似乎每一盏都不一样，嘴角不由高高扬起。
恍惚间，似乎她已经看到自己跟慕容墨亲手放的花灯，承载着他们心中最为美好的愿望，越飘越远，越远……
“霏虞，你……不怨我吗？”
慕容墨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笑脸，联想起自己之前对她的所作所为，只觉得心痛难当。
这些时日，他一直为过去的作为而自责着。
沈霏虞仿佛没有听到般，双手在水里拍打着，让花灯走得更快。
就在慕容墨以为她不会再回答，耳边却突然传来她的声音，像是穿透层层迷雾方才抵达的声音，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捕捉的空灵与寂寥。
“若是说不怨，必然是口不对心。你可知道，三年前皇上与皇后同时将我赐婚给你。即便我当时不愿，却也不得违抗。既然木已成舟，我也只有欣然接受。我为了这场婚约，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可是当我迎来破茧成蝶的时光，却成为你不屑一顾的失贞荡妇。”
说道这里，沈霏虞脸上的表情越发悲伤，她抬起头，直视着慕容墨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告诉我，我哪里逾矩了，哪里不守妇道了？为何你们都要如此对我？”
“霏虞……”慕容墨心痛地上前一步，伸手想要将沈霏虞抱入怀里。
可沈霏虞冰冷绝望的眼神，却让他的脚步不得不停下。
“告诉我，求你告诉我。”
那段备受屈辱的时日，沈霏虞一直都想不明白，何以自己跟慕容墨素未谋面，慕容墨却对自己那般厌恶。
这些时日，她每每言笑晏晏，可心里的疑问，又何时停止过呢。
只是，她舍不得打破这难得的亲近。
“如果我说，我是误信谗言，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慕容墨看着沈霏虞，他们之间，相隔得那么近，他都能清楚地看到她眼角下方的泪痣。
可是，却无法拥她入怀。这种距离感，让慕容墨不由害怕起来。就仿佛……他即将要失去她一样。
沈霏虞微微笑了起来，声音凉如水，“墨，我只想听当中的缘故。否则的话，我始终不能完全敞开心面对你。”
慕容墨点了点头，颓然道：“我知道是我的错，不该新婚之夜便冷落于你，让你受尽下人的耻笑。不该事事护着芙蓉，而为难与你。但是，你可知道，那样做时，我的心也很痛。我给过你很多明示暗示，只要你在我面前示弱，我便可以不计前嫌。”
“什么嫌？”
慕容墨朝沈霏虞张开手，期待地看着她。这一次，沈霏虞没有拒绝，而是倒在了他的肩头。
她清楚地明白自己内心的依恋，她这般诘问，并非是决意与他一刀两断，而是希望澄清一切误会，此后可以心无间隙地互相依偎。
况且慕容墨心高气傲，愿意受她这番质问，将当中的缘由告诉自己，又何尝不是一种示弱呢。
“霏虞，在你嫁入东宫前一天，你的妹妹来宫里见了我。”慕容墨轻声道。
“我妹妹？沈可人？”沈霏虞疑惑地看向慕容墨。
慕容墨点了点头，确定道：“是的，当时我本来是不见的，可她说有关于太子妃的事情要禀告于我。霏虞，你也知道，我们成婚之前是素未谋面，而且你又是父皇母后亲口赐婚的。我对你，如何能不好奇。所以鬼使神差的，我见了她。”
沈霏虞没有说话，她已经差不多猜到了当中的缘故。
但是，她还是想亲口听他说。
她要让他明白，他说得有多艰难，她当日就受得有多煎熬。
“沈可人告诉我，你与沈长笙两情相悦，早已私通款曲。她劝我退婚于你，成全你跟沈长笙。霏虞，你可知道我听到那番话时，心里是什么滋味。我未过门的太子妃，居然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情来。这要传散开来，让我如何抬头。”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听从她的提议，退婚于我呢？倘若你真的退了婚，那不是比你后来羞辱我的那些手段，要更为高明吗？”
“霏虞……”
慕容墨眉头皱了起来，正色道：“我没有故意要去羞辱你，我只是……”
只是每每看到你，耳边就会回荡起沈可人说过的那番话，再加上芙蓉在一旁推波助澜，而你，又是那么地倔强。
我心头的怒火，又如何能压得下呢？
沈霏虞不欲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转移话题道：“我跟沈长笙是兄妹，这样无中生有的谎言，你也信么？”
“你不知道？”
慕容墨惊讶地看向沈霏虞，仿佛是在分辨她这话的真假般，“沈长笙是丞相收养的义子，你，不知道？”
义子？
沈霏虞猛然怔住。
难怪了。
难怪他浑身都带着一股清冷凉薄，即便是笑，也像是开在雪地的花朵；
难怪沈可人那么喜欢缠着他，见他对自己好一点，便嫉妒得不行；
难怪他会那么护着她，原来，他跟她都一样，心里都有着对寄人篱下的无奈与悲伤。
“霏虞，原谅我，原谅我。”
慕容墨紧紧抱着沈霏虞，一声又一声道。
每一声，都仿佛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般。
“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居然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