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常在是聪明人,很多事情明白就好,又何必非得说出来呢?”沈霏虞安静地微笑着,轻声道。
心底却不免冷笑,嘉常在若是以为就凭借这几句话就能让她无地自容的话,那么她就大错特错了。
况且,一个已经成为皇上的女人,有了明确的封号的妃子,却还不顾身份在太子妃跟前如此坦诚过往,这般明目张胆,不是愚蠢,又是什么?
“我为什么不能说出来,我不甘心!我为他付出那么多,我那么爱他,可是他为什么连多看我一眼也不愿意?”嘉常在近乎声嘶力竭地叫道。
沈霏虞看着她仪态尽失的模样,不由替她庆幸她刚才遣退下人的明智举动。
或许,嘉常在也正是因为居住的宫殿偏远,鲜有人过来,这才有恃无恐吧。
可是,沈霏虞并没有兴趣做任何人的眼泪包。
即便,这个人跟慕容墨有关系。
“感情的事,向来最是难以捉摸。有些人,可能你打小就天天见着了,也不过是沽了个青梅竹马的名;而有些人,你只远远地看了一眼,就爱得轰轰烈烈不管不顾。这当中的缘由,又岂是能说得清道得明的呢。嘉常在情绪过激了,霏虞告退。”
沈霏虞说完就要起身离去,这样的场面,她不喜欢见。
“不要走!”
嘉常在一把抓住沈霏虞的裙角,死死地攥住。
沈霏虞侧过头,嘉常在眼角还未干涸的泪迹让她看起来分外可怜无助,仿佛是深秋里孤独屹立在荒野的稻草人。
终究是于心不忍,轻叹口气,折身坐到了榻上,道:“嘉常在想说什么便尽管说吧,想问什么也尽管问吧。霏虞人微言轻,也帮不到嘉常在什么,只能粗解一下您心中的疑惑。”
“谢谢。”
嘉常在的嘴动了动,沉闷的嗓音缓缓在房内响起,“其实,在认识太子之前,我并不是什么嘉常在,我是中部尚书郎的女儿。只不过,是庶出的女儿。有一天我在长安街游玩,乘坐的马车却受了惊,差点将坐在车里的我甩出去。是太子出手制服了惊马,救了我一命。那一刻,我就在心里认定,今生非他不嫁。”
说到这里,嘉常在的嘴角露出一丝浅淡的笑容,双眼也跟着焕发出神采,那是只有想念情人时才会有的表情。
沈霏虞轻扫了一眼,发觉自己竟然有些羡慕她。能够这样光明正大地去喜欢一个人,这样努力地去争取他的喜欢,无所顾忌,这样的畅快!
“我求着我父亲去给我说亲,可……”
嘉常在嘴角的笑容突然消失,表情再度变得有些狰狞,“可他却生硬地拒绝了我,一点点转圜的余地都不留给我。”
沈霏虞不由自主地接口道:“也许他也知道没有结果,长痛不如短痛,这才那般生硬吧。”
“凭什么我跟他之间就没有结果?没错,我是庶出,但是我的容貌却并不输给嫡出的姐姐。我哪一点,配不上他呢!”嘉常在被沈霏虞方才的言语所刺激,脸涨得通红,嘶声吼道。
这一刻,她仪态尽失,也全然不顾,只想着证明自己的爱。
可早已千帆过尽,再证明又能如何呢?
沈霏虞见嘉常在兜兜转转地,又开始质问配与不配,不免苦笑起来。
感情若是仅凭配与不配,便能够说清楚的话。那么,这世间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为情所困的人了。
“你在笑什么,连你也来嘲笑我吗?”
嘉常在瞳孔睁大,看着沈霏虞吼道。
沈霏虞摇头浅叹,“如您所说,我不过是顶着个太子妃的头衔而已。既然如此,我这个有名无实的太子妃,又有什么资格来嘲笑嘉常在呢。”
“虽然有名无实,可你毕竟是太子妃!是每天都能看到他,能够陪伴在他身边的太子妃!总好过我这样,跟他相隔了万水千山的距离,今生今世都是无缘携手了。”
沈霏虞见嘉常在情绪越来越激动,四下又无人,担心会生出什么乱子,连忙起身再次告别道:“我还有事,就不陪嘉常在用膳了。”
嘉常在双目无神,呆呆地坐在榻上,没有言语。
沈霏虞行过礼,转身便走。岂料身后突然传来嘉常在凄厉张狂的笑声,“我没有得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休想!”
心中突然升起不妙的预感,沈霏虞稍稍侧过头,只看见一座石砚正急速朝自己飞来……
电光火石之间,要躲已是不可能。
沈霏虞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里。
心中更是直叫苦,早知道嘉常在会有如此过激的举动,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跟她来这里的。
“嘉常在,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怒吼,沈霏虞只觉得身子一空,有人单手圈住自己的腰,在空中转了一圈,石砚险险擦过发丝坠落在地,伴着巨响碎成一地。
“你没事吧?”
耳边,传来温柔的低语。
沈霏虞睁开眼睛一看,慕容轩魅惑挺拔的身影近在咫尺。
他的手还紧紧地环着自己的腰,单薄的衣衫抵不住从他掌心源源不断传过来的热量。
如同黑曜石的双眼,荡漾着糖果般的甜蜜气息,以及孩子般狡黠的笑。
沈霏虞反应过来,只觉得脸一阵发热,连带着耳根子都烧了起来,忙使足了力气推开慕容轩,快速跑了出去。
慕容轩也不去追,只一步一步地往嘉常在逼近,直把这个可怜的女人逼得退到了墙角。
“你,你想干嘛?”
嘉常在两条手臂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身体,全身都在不停地战栗,显然是害怕至极。
刚才掷石砚的举动,已经耗尽了她全部勇气。
她也不知道那一刻,自己心里哪里来的那么多恨。
明明知道木已成舟,一切都已成了定局。
可不知为何,却还是觉得是沈霏虞阻了她的幸福路。
若是没有沈霏虞,就没有太子妃,也没有她如今的嘉常在身份。
那么,她跟慕容墨,便多了几分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