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巫子一说就是一下午,然而听他所说,根本不像是讲故事,那种细微让我觉得他像是经历过一般,前面那些诡异的事儿,那个叫风胡子的爷爷我自然是没有一丁点的印象,就连父亲也才见过两面,天巫子说也许他们九人谁也没有想到,这倒斗一干就是大半辈子。如今,九个老家伙所剩无几,冯胡子也已不在人世,留给下的就只有他们那些年视命如宝的随身物件,还有一间铺子,因兄弟共九人,故铺子取名为“九龙堂”。
除九龙堂外,唯一珍贵的就是一死沉死沉的木盒,青龙木材质。里面有三样,一把刻有樱花的日式指挥军刀,一镀铜罗盘,还有一本十多来页的风水残书。
没有耽误半刻,天巫子就带我来到了那个九龙堂,在那里,还见到了他的旧相识。
九龙堂本为当铺,是爷爷风胡子创始经营的,主要收集一些旧物,如清明陶瓷,春秋青铜,进来的物件,无论是什么年代什么质地,爷爷都是一个价,而再找人转出去,那价格可就能翻好几翻儿。
爷爷临逝之时再三嘱咐天巫子守住这间铺子,现如今,守是守住了,却活生生把它改变成了一间茶馆,而这茶馆的常客不是别人,正是前面回忆到的“小九子”,天巫子说他长我二十岁,九龙堂排行老末,让我称其为:九叔就行,他没有多呆,说自己野游习惯了,既然我找到了爷爷的故人,就在这里留着,他们会照顾我的。
后来我才慢慢理解了这个场所,来这“九龙堂”喝茶的,都是奔着馆子里古玩字画来的,懂的人,一壶茶,一碟瓜子,一待就是一下午。而九叔,来这却是寻回忆的,九叔说过,这儿每一件东西的背后,都有他们九兄弟的故事,而我每天的工作就是听他们那些地底下离奇诡异的故事。
“我说大侄子,你这馆子也忒寒酸了点吧,故事得有酒来配才是,老喝茶也不是个事儿啊,这点,你可离你爷爷冯胡子差远了”,九叔对着我说想喝酒,我故意压了压他:“九叔啊,这酒有的是,身体可就这一个啊,你可别贪酒,就您一身的毛病,喝多了可就真的要和我爷爷团聚喽”。九叔早年好酒,现如今落的一身病,不喝心痒痒,喝了浑身疼痛难忍,医生说是酒精依赖症,少沾酒最好。
九叔扭头白了我一眼,嘀咕了一句:“团聚是迟早的事啊”。我俩聊的正欢,突然光线一暗,门口一汉子把亮儿遮挡了个精光。
我眯眼一瞧,是一年纪和我一边大的男子,虽说正是炎夏,这小伙子却披着一件羊皮大衣,两条裤腿磨的破烂不堪,头戴着一顶用稻草编织的草帽,一条横胡又黑又长。走起路来微微颤颤,好像一股微风就可以把他给吹倒在地。
我看他不是什么客人,连忙摆手让其走开,原本以为他能懂我的意思,是在打发他走,不曾想,那小伙子一像是没有听到的样子,进了馆子,对着两旁木架摆放的古物左看右看。
“您瞧个啥”?九叔见状连忙问他,小伙子依旧没有啃声,拎着个破提包来来回回盯着架子上的古物不放眼。
这人给我的感觉说不出的奇怪,我走到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说大兄弟,打尖还是住店?”,这话搁以前,是客栈招揽顾客的话儿,到了我们这儿,也算的上是黑话暗语了,意思就是打算喝茶聊天随便坐坐呢还是鼓捣古物。
那人好像瞬间回了神儿,呵呵一笑:“这儿的好东西还真不少”,说完向着我和九叔这边走来,问我俩谁是老板,九叔指了指我。
小伙子贴近了我,爬到我的耳根边上:“我这儿有一生玩,绿头”,我一听,原来他是来卖东西的,我重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怎么看也没看出来他会有什么宝贝,打量期间,小伙子时不时地把怀里的包儿往紧抱了抱,生怕那包长了翅膀自己飞走。
我索性顺着他,瞧瞧他到底能掏出来什么宝贝:“要不,咱见见光?”,小伙子听到我说要看东西,扭头环顾了一圈,看了看九爷,又看了看我,我明白他的意思,忙说:“不碍事,自己人”。
说完他便小心翼翼地从破包里取出了一拳头大的绿翡翠,正如他所说,是绿头,看上去还像是个老种。
在石头这方面,我虽说不是那么懂行,但眼前的这一块确不一般:翠绿欲滴,浑然天成,浑体通透,晶莹剔透。我抬起头又看了看那小伙子说:“几只数”?我问他多少钱出手,他没有回答我,望了望我身后摆放的一件说:“要不打仗得了”。
他的意思是想以物易物,我忙问他瞧上了哪一个,他指了指最高处放置的那一青铜四耳樽,我故意调侃他:“您就不怕这樽不值您的绿头价”?他又是一笑:“没有值不值的,我好青铜,对这绿头没多大劲,如何?”。
小伙子急问我的意愿,我心里一阵暗喜,虽说这战国青铜樽在市面上也价格不菲,但这拳头般大的老种绿头我还头一次见,姑且不说这成色,就单凭这个头,也挺值钱的,我转身打算让九叔把关。
九叔灭了手里的香烟站了起来:“我说小伙子,你这疙瘩怎么来的”?小伙故意压低了声音,低声细语:“家里挖土窖子,刚挖了一半它就奔出来了”。
九叔没怎么听他讲话,摸出了自己兜里的放大镜,前后左右地把那绿翡翠看了个遍,然后用手又摸了摸,忽然另一只手的茶杯竟一不小心倾斜,茶水撒了翡翠一身,九叔连忙赔不是,而那小伙子一脸的不高兴,伸手一把拿回了翡翠说:“行不行一句话,别耽误我去下家”。
我看了九叔一眼,见他直摇头。我呵呵一笑从后搂住他的脖子:“兔崽子,看着你憨厚老实,这做事儿很不地道啊你”。这小伙子竟一脸尴尬地推开我,忙退了几步。
九叔说这绿头是老仿,其他地方都算仿的不错,但却偏偏忽略了绿头一特性,遇水成珠不散,然而这块并非如此,不出意外的话这是民国以前的仿品,但做旧不是很好。
九龙堂待了不少年,我也吃了不少药(买进假货),老是觉得爷爷把它留给我是老年痴呆犯下的错误,九叔也是个懒散之人,我曾几次请求他来打理,都吃了闭门羹。他说还是静静地喝茶比较舒坦。
此时小伙子东张西望,浑身的不自然。我走过去对着他指了指门口。小伙子见我要轰他走,皮笑肉不笑地对着九叔说:“别别别,两位爷,好东西怎么能随便往出来掏啊,都说这一带的水深,您说我不得探探深浅嘛。您瞧瞧这是啥”。
说完,他脱下了身上的羊皮大衣,我和九爷都看傻了眼,只见这人用力将脱下来的大衣撕破,伸手从里面摸出来了一件类似轴体的物件,青铜材质。
我故意笑着说:“你小子不会是倒假货的吧,一会绿头一会青铜的,还有啥破铜烂铁的一起拿出来让我们叔侄俩开开眼”。他一听,拉着脸白了我一眼:“非也”。
我看了九叔一眼,此时的九叔,两眼放光,直勾勾地盯着那青铜轴不放。我问九叔如何,他伸手接过了青铜轴,拿着放大镜又是仔仔细细瞧了个遍,之后靠近耳朵敲了敲听声儿。
九叔收回了放大镜,将青铜轴递给了他,然后对着他说:“姑娘,我问你,这东西你怎么来的”?
“姑娘”?九叔的称呼惊到了我,好端端的一个大小伙,怎么称呼他为姑娘呢,我一脸的茫然看着九叔,又看了看那个我所谓的小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