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风箱一个成年人拉起来都有些吃力,而此时竟自动拉动了起来,大伯连忙叫醒了睡梦中的父亲,父亲自然是有些胆子的,没有任何顾虑的跑到风箱前,用了一根地上的柳枝用力敲打了几下风箱。
“跐溜”!
突然从风箱的后面跑出来了一只黄皮子,奔着门口就溜了出去。
“清扬!清扬!”
也不知道大伯讲了多久,更不知道我听了多少,结果竟呼呼睡了过去,没多久又被一阵阵急促的叫声给吵醒。
我两眼一睁,是大伯,他给我做着不要出声的手势,然后又指了指挂在天花板上的“怨铃”,门窗都是紧闭的,也就是说不会有什么风从外面进来,而此时的怨铃竟摇摆了起来。
“叮铃叮铃”……
深夜里清脆的铃铛声让我和大伯没了一丁点的困意,两人就像被定格了一般,一动不动的彼此注视着,恨不得把耳朵再伸长一些,听一听这院子里有没有什么动静。
“拿着这个”!
大伯轻拍了我一下,随后递给我了一道符,我还没来得及问这东西有什么功效,更是怎么去使用,大伯就早已跳下了土炕,并挥了挥手让我跟上。
那晚的月亮很满,月光撒满了整个院子,也照亮了院子门口的灵棚,大伯挑头,而我就像一小偷一样,低首弯腰的跟在大伯的屁股后面,一个不留神,竟将自己的大脑袋顶在了大伯后背。
“兔崽子看着点”!
心里暗语,就没必要看清楚了吧,既然都说这姜庄不太平,又说这怨铃是感受阴气的东西,这两者加到一起,那就说明一点,这附近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大半夜的跑出来,大伯啊大伯,你在想什么。
“大伯,阴烛要灭了”。看着门口灵棚里的烛光越来越暗,我拽了拽大伯,忙说阴烛得换了,随后又跟在大伯的身子后面,慢悠悠地向着灵棚挪动着。
算起来也就十来米的距离,我俩愣是走了十多分钟,觉得迈出每一步之后都会有什么东西从周围某个角落奔出来似得。跟着大伯,在灵桌上翻找了一番,当我握住那根刚找出来的崭新阴烛时,就像握住了一线希望,心里想着,阴烛一续,就掉头回屋,管它什么“风起怨铃鸣”!
就在新烛点燃的一瞬间,一股夜风从背后吹来,路过我的后背,直到烛焰,整个院外顿时暗了下来,别说能不能看见五指了,就连身后的大伯也被突如其来的黑暗给吞噬。
我忙喊大伯,两只手胡乱的挥动着,希望摸到大伯的身子,还好,我摸到了,一只手向我摸了过来,二话没说,我拉起大伯的手就向亮着灯的屋子跑去,连一口气都没顾得上换就跑了回去,一路愣是头也没敢回。
“小伙子,我想喝口水”!
突然,一陌生的音色进入了我的耳朵,是谁?我环顾四周,想找出那个躲在屋子里的陌生人,不看不要紧,这一看直接把我给吓尿了裤子,我身后拉着的那个人并不是大伯,而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妇人!
我立马撒开了那只犹如枯木的手,再一次用眼睛把整个屋子翻了一遍,愣是没有看到大伯的身影。
“你是?”
我哆哆嗦嗦地问了一句,她也没有回答我,对了笑了笑说自己口渴,想喝水。还没等我指水壶给她,她就自己慢悠悠地走到了储水缸边,停顿了一下,竟将整个头伸进了水缸,只听“哗哗哗”的生声传了过来,我第一反应就是她在用舌头舔水喝!
看着那个喝水妇人的背影,我从后脑勺瞬间凉到了脚跟儿,没有一丁点去多想的时间,推门准备要跑,那妇人竟又说了话。
“小伙子,谢谢你”
这短短的六个字,就让我彻底地感受到了身心皆惧。那还顾得上和她客套来客套去,先他妈的跑出这个屋子再说,管它屋外是不是黑暗无比。
我这手刚触到门把手,那只枯木般的手就落在了我的肩膀上,一把抓住我的肩,将我硬生生的把身子转了过去。
这一转,我愣是眼睛都没敢睁开一下,更不敢去看这一妇人。
突然!
只听这一妇人呵呵笑了起来,随着笑声,我撕破胆子将自己的眼睛稍微拉开了一条缝,这才将眼前的这一陌生人看了个请清楚楚,这东西竟只有半张脸,一半白生生的骨头都露在了外面,时不时从白骨缝里滋滋流出血来,另一半虽有血肉,不长不短的黄色绒毛满脸都是,头顶竟的头发也只剩十来根儿,胸前湿漉漉的,应该是她伸头喝水时给打湿的。
冷汗瞬间从头到脚冒出,心跳更是前所未有的快,这他妈的那是人,简直就是一猫人,娘生胆子不大的我双腿一软,根本不听使唤,猛的转身要跑,却狠狠地一头磕上了门框,没了知觉。
等到我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串怨铃,叮叮当当的还在响,刚要坐起身子去找大伯,头顶竟猛地伸来了一颗脑袋,之前的惊吓还未彻底消失,又来这么一下子,不禁地大叫了起来。
“啪”
“你小子撞邪了你”?
吃了一巴掌才看清,那是大伯的脑袋,随后说我是个怂货,被一股夜风就吓跑回了屋,又说我心大,也不管他在外面如何了,竟躺在炕上就睡着了。
然而,在我的记忆力,根本不是大伯认为的这样,那个一半脸全是黄毛的妇人,还有那与众不同的喝水姿势,还有犹如死神的问候,这一切都凭空消失了,我连忙坐起身子,四周看了一遍又一遍,根本没有理会身边的大伯。
“你小子这是发什么神经呢”?
我正要把刚才见到的一切说给大伯,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先不说了,别到时候为了我,而耽误了主家的丧事儿,也就是这个时候,头顶的那串怨铃静止了,再没有任何的声音。
“刚才就是两只黄鼠狼,我把那刚赶走,转身你就不见了”
在大伯跟前,我还是有什么说什么的,也不怕他瞧不起我的胆子什么的,就说刚才眼前突然一黑,吓到了自己,这才跑回了屋。
“汲取门前鉴湖水,酿得绍酒万里香”,古有藏酒为等嫁的习俗,也就家里生下女儿时,需要自己的父亲亲手用自家糯酿造三坛子烧酒,并找家附近的桂花树,深埋与树下,等到女儿十八岁成人出嫁之时,这桂花树下的糯米酒就是必要的陪嫁礼,寓意长久平安之意。而在这儿的姜庄,也有着类似的习俗。
姜庄头七出殡下葬,这泼洒糯米酒得在下葬前完成,来者都聚集在灵棚之前,由丧者直亲用水瓢泼洒酒到每个人的身上,说是还有着驱魔辟邪的说法,最后还要留三大碗敬黄大仙。
灵桌前像家户门口一样,放置着三只黄皮子,当然,这些都不是村名捕杀回来的,都是在后山坡捡回来的死尸,身体内用一根筷子竖直插着,这才让那黄大仙像活着一样,笔直地坐在灵桌上,敬酒结束,还得磕头。
出殡当天的具体时间由阴阳先生算定的。而这姜庄的邪乎劲,就连专治神头鬼脸的阴阳先生都不愿意来,所以这算定时日的担子就落在了大伯身上。
“大伯,你说这姜庄随处可见黄皮子尸体,就不怕招惹来活的黄皮子吗”?
我低声问大伯,他也没有扭头过来,就是直直地看着灵棚里的东西说:“招不招惹的来不是你我要管的事儿,我这行当,得罪邪祟再平常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完事就回”。
听着这话,完全不符合大伯的性子,平时他对这灵异事件最为关注,也只有彻底解决了才安心的,现如今竟像一怕惹事上身的无能老头。
“我不管,你也别问”!
随后他又嘱咐了我一句。
大伯打的那口棺材被停放在灵棚门口,这地儿死了人,下葬入土之前是不会直接把尸体放进棺材里的,而那棺材,还的进行一系列的程序,就比如得用干柳枝烘烤,在用狗血调制的血墨汁来勾勒棺材的每一条接缝。
这用血墨糊住棺材缝隙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就连大伯也是闻所未闻,经打听才知道密封缝隙是不让尸体的尸气从棺材里跑出来,还说那尸体能招惹来黄大仙!
更让我和大伯吃惊的是只要尸气走了出来,不管棺材埋了多深,招惹来的黄大仙都会把棺材给刨出来,然后把腐尸给撕扯成碎末。听到这儿,我觉得这村名就是满嘴跑火车,越说越是离谱。
那村民也瞧出了我的怀疑,然后呵呵一笑说:“小伙子,夜里没事儿别在外面转悠,这儿不比其他地方,邪的很”!随后还说他们这姜庄几代过来了,都和黄皮子没有扯开,还说祖上估计是把这大仙给得罪惨了,这才和这姜庄几代人没完没了。
大伯也没有多问,半天没有说话,就看着他们烘烤着棺材,又仔仔细细的糊着棺材接缝,像是在想些什么,却又不说出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