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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一断音尘(1 / 1)

病势来得凶猛,饶是楼襄身体底子好,还是发起热来,昏昏沉沉一睡就是三天三夜。

再醒转,烧已是退了,嗓子却火烧火燎,不说话犹可,一张嘴声音就像敲破锣,连她自己听了都直皱眉头。

慧生见她病中展愁容,笑着安慰,“不妨事的,伤风就是有这个坏处,鼻子不通嗓子像堵着东西,将养几天也就好了。您这么着不习惯,还是因打小病得少,其实这已经算好得快了。”

端生擎着药碗进来,听见这话,丧眉搭眼的嗤了声,“还说风凉话,病的时候再长点,可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乱子呢。”

“出什么事了?”楼襄挣扎两下欲坐起来,关切的问,“是不是母亲那边有麻烦事?”

她一向最关心贺兰韵,这会儿整个人都打起精神,灼灼的盯着慧生看。

慧生无奈,嗔着端生道,“谁叫你提这茬的!”

埋怨过后,上前扶起楼襄,把大迎枕垫在她身后,方才缓着声气慢慢道,“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老爷求了长公主,把二姑娘记在长公主名下了。往后二姑娘就是您嫡亲的妹子,不过要我说,还是掩耳盗铃罢了,满京城谁不知道里头的故事呢。”

“这话两说着,到底还是不一样。”端生摇摇头,“大爷是长子都没这待遇,老爷这么做,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还不是为让二姑娘将来能好挑个好人家。”

慧生撇嘴轻笑,“又能怎么样呢?既然是看长公主的意思,那就且等着罢,不过二姑娘也真是会巴结,见天儿的过这边来请安。要不是怕过了病气,一准儿要来瞧殿下您的。”

“不来也好,我都这模样了,看着怪尴尬的。”楼襄见无大事,放下心来。其实她对秀英记在母亲名下没什么特别感觉。认真说,还该算是一桩好事,这么一来可谓皆大欢喜。毕竟人往高处走,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总不能自己占着荣华富贵,却还瞧不上旁人艳羡的眼神罢。

“我想洗个澡了。”她淡淡的转过话锋,“这几天总是让你们擦身子,每天折腾得辛苦,干脆让我痛痛快快洗一回。”

这是合情合理的要求,况且她已然不发热了,慧生等人自然依她,一时撩开方才的话,只管忙着烧水预备换洗衣裳去了。

宽大的浴盆,坐进去很是舒坦,楼襄撩着水花,雾气蒸腾上来,凭空浮出一室的春意。病久了的人愈发知道,能吃能走,健健康康的日子多么值得珍惜。她很享受温热水流和清爽花香的裹挟,可惜还没滋润够,端生已拿着巾帕站在屏风后头,催促她起身了。

“才好些,禁不得被热气老这么虚着,看回头容易头晕。外头预备了糖蒸酥酪,那东西不等人,须趁热吃才香甜。”

她于是不情不愿地从水里站出来,刚穿好中衣,端生忽然看着她抿嘴发笑,“我怎么瞧着,殿下那里好像见大啊。”

见她目光停在自己胸口,楼襄垂下眼帘,纳罕道,“多少日子没正经吃饭了,人都瘦了,它还能胖得起来?”

“那可未必,这处和旁的地方不一样。”端生笑得神秘兮兮的,“并不是吃什么都能长的,不过听人说,吃酪儿倒是有些助益,要不打今儿起,每天吩咐厨房做一碗,您坚持吃上个一年半载的,到时候再看,保准态势蔚为可观。”

楼襄敬谢不免,笑着摆手,“快饶了我罢,细胳膊细腿,就顶着个大胸脯,那模样可真不怎么好看。”

俩人一路说着步出浴房,才进屋,就听见一声娇笑,“姐姐可大安了?我今儿过来,特为给姐姐请安来的。”

楼襄端详眼前人,果然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一身香色雁衔芦花样对衿袄儿,配海马潮去羊皮金沿边挑线裙子,行头变换得鲜艳明媚。秀英现如今是一品大员的亲甥女,长公主名下的二小姐,自然而然地,也就有了一副不同于从前的容止态度。

只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套路依然如故,寒暄两句,秀英启唇笑说,“冬至大宴那天,长公主恩典,许妹妹陪姐姐一道进宫。我原没见过这份世面的,到那日就劳烦姐姐受累,多提点,妹妹也好跟着学些眉高眼低,应酬答对。”

楼襄自然应允,可转念想起和慕容瓒的约定,倒有些踌躇。往年宫里摆宴席,她都是独来独往,母亲知道她不会惹乱子,也不大约束她。今年忽然多了个尾巴,看这样子一时半刻还不好甩脱。

可她不能为外人拒绝自己的妹妹,只能含笑说好。又听秀英用试探的语气问道,“听说渤海王殿下要出宫建府了,上回去舅舅家,听舅母说起,他眼下正接了户部的差使,协理两淮盐务,和舅舅那边倒是有些交集。原说他精明干练,颇得万岁爷赏识,就只一样可惜了,不是中宫皇后嫡出。”不着痕迹的甜甜一笑,她接着道,“瞧我说个没完的,因早前听舅母她们聊起,一时好奇,所以和姐姐闲话两句罢了。”

那头慧生憋不住,轻轻咳了一声。楼襄看她一眼,面上虽没露出任何情绪,到底还是将一丝惊异压了下去,真没想到秀英居然有这份心思,肖想着皇子,也算心比天高,敢想敢为了。

既然说到这份上,自然是希望她能把这话茬接下去。

颔首笑笑,楼襄从容应道,“筵上倒是能见着他的,不过我和殿下不甚相熟,往常只瑜姐姐和他算说得上话,回头你若想结识殿下,求她引荐最合适不过了。”

可惜慕容瑜平日不大瞧得上秀英,每每见面都是冷冷淡淡,秀英只觉得楼襄存心敷衍,笑了笑,不动声色地说声好,半晌又像想起什么,佯装兴奋道,“提起升平郡主,倒让我想起她那个哥哥。姐姐生病这阵子,他还托人来长公主府问过安呢。真是有心,偏巧还是姐姐的救命恩人。那日婚宴上,我瞧见真人了,那般人才品貌,放在京里也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了。”

“外埠藩王,和京里的世家子弟不大一样。他们在京认识的人有限,见我又和他妹子相熟,这才表示关怀一下。不过人家礼数周全,我还得想辙还上这笔人情往来才是。”楼襄平淡的应着,轻抚额角,“才刚洗澡,八成是受了风,这会子觉着头疼。我想先睡会儿,这里就不虚留妹妹了。”

秀英忙起身,嘱咐她安心静养,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柔柔一笑,“前儿借姐姐那根簪子,我今日拿过来了。昨儿去舅母家,几位表姐正说起江南时新的首饰花样,回头要有好的,我拿给姐姐先瞧,只当戴着玩罢。”

一头说,一头扭着出了门,直到走上抄手游廊,随侍的丫头才问,“姑娘才刚是特特的提辽恭王?莫非姑娘对他也有兴趣不成?”

秀英嘴撇得老高,哼道,“辽东那种地方出来的蛮子,也配让我留心他?不过是拿话点我那好姐姐两句罢了,许她在外头结交男子,就不许我想认识渤海王了?世法平等,她也别太霸道了才是。”

丫头窃笑,忙不迭地点头,“可是呢,听说那夜辽恭王救了咱们郡主,俩人可是一起回来的,整整一晚上呐,谁知道有没有发什么过什么,这瓜田李下的……”

不等她说完,秀英已厉声呵斥,“打嘴,这话我能说得,你却说不得。”她目光狠戾,像是要活剥了那丫头,“我如今和她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坏了她的名声是小,连累了我却不值当!且把你的嘴管好了,再要敢乱嚼一个字,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秀英教训过丫头,拂袖扬长出了长公主府。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方才随口提及的话,眼下正勾得楼襄思绪翻飞。

见人走了,楼襄忙问慧生等人,“我病着的时候,辽王府遣人来问候了?”

“可不是嘛,顶关切的,特意派了人过来问安。”慧生话匣子顿时打开,“说是郡主婚宴时候,您染的风寒,这叫他们慕容一家如何过意得去。又巴巴地送了不少高丽参,说起这个,要不晚上先给您炖上一只尝尝?”

楼襄并没兴趣进补,摇头笑笑,“也不知道璎哥儿近来好不好,是不是还那么淘气。”

“回头见了您就知道了,这会子要出去可是不成。”慧生活像她肚子里的虫,笑着望她,温声劝道,“好好养着身子最要紧,别回头冬至还不见好,长公主不叫您出门,那可就亏大发了。”

楼襄心里确实惦记着约定,偏贺兰韵还真的叫人来问,冬至那日要不要给她告假。她忙一口咬定早好了,不忘找借口说别让太后老祖宗担心。到了那日,早早起身沐浴,叫慧生从头到脚拾掇了一番,绾个灵蛇髻,戴着一点油梅花小簪头,身披五彩刻丝翡色鹤氅出门登车去了。

宴是好宴,盛宴之下,也不外乎亲眷们觥筹交错,闲话家常。今时不同往日,从前她身边有慕容瑜,俩人凑在一起,只管想着怎么弄些好吃的,到哪处躲清净去。这回不成了,秀英挨着她坐,叽叽喳喳在她耳边不停说话。她冲远处的慕容瑜无奈地笑笑,过会再抬首,人家已不再看她,转而和自家夫婿蜜里调油去了。

她惘惘的,漫无目的放眼四顾,越过重重人墙,倏忽间望见那一对深邃无波的眼眸,只是太过遥远,虽然大殿上灯火万千,也还是像是隔了苍茫的烟水,一下子又陌生起来。

好在目光相交的一刻,那双眼里漾出了一星温暖的笑意,旋即微微垂眸,竟好像带了点欲说还休的歉然。

许是她看错了罢,尚且来不及再探究,已有人走到她桌前开始叙话,视线被阻隔住,不得已只能打起精神应对一轮又一轮的寒暄热闹。

好容易延捱到开宴,酒过三巡,她借口净手,趁人不备,带上端生匆匆溜了出去。

轻车熟路赶到约好的地方,待月轩靠水,这个季节西海子虽没结冰,但湖面吹来的风凛冽种带着湿漉漉的寒气,吹得人骨头缝里一阵阵酸楚。端生扶着她缓步行来,守在殿前的内臣见了,忙快步迎上来。

楼襄不欲引人注目,只道,“我有些头昏,想找个清静的地方略休息会子,倒是扰了你们。”

内臣躬身问过安,方道,“殿内有些凉,奴婢这就叫人起炉,请郡主在稍间略待片刻,奴婢等为您奉茶。”

也不过等了半盏茶的时间,内臣已生好了银骨炭,那炭呈白霜色,燃起时没有一丝烟气,且不易熄灭。楼襄踏进殿中,扑面一阵暖香袭人,恍惚间只觉得春意盎然。

坐了一会儿,她脸上已红润润的发烫,推窗往外看,一轮皓月,光洁明亮,怎么看都不像是即将要被黑夜吞噬。

又等了有一炷香的功夫,依然没有任何人前来。她在殿内挪着步子猜度,想是被人绊住了?他不像是个说话不算话的人。然而就算真的走不开,她也不会怪他,只希望能托个人过来,给她带个口信就好。

风声乍起,吹得檐下铁马叮叮当当的乱响,转瞬间天光似乎暗了一暗,她心里没来由突突乱跳,再望窗外,那月亮果然已被遮住了一大块。

“殿下。”端生扶着她,声音发颤,“王爷,王爷还会来么?”

她也说不准,只是拍拍端生的手,“不要紧,这殿里很安全,你要是怕黑,咱们就等月亮一出来,立刻就回去。”

门在此时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高挑的身影站在门口,长身玉立,很是挺拔。只是脸隐匿在阴影里,叫人有些瞧不真切。

楼襄凝目看了看,阴影里的身形有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清了清嗓子,她扬声问,“来者何人?”

那人迈步进来,置身于光影下,露出一张清秀温雅的脸,之后对她躬身揖道,“臣是元成。”顿了顿,又道,“殿下等的人不会来了,长公主命臣来接殿下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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