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这年冬天,从不爱说话的俩个人恶吵
不断。以前干活配合默契,自觉分工
的俩个人,开始互相攻击,各自觉得
自己干得多,对方干得少。鸡毛蒜皮
的小事也开始斤斤计较。犹其是白毛
风天。
这一天半夜风起,呼啸的西北风声把
人从睡梦中唤醒,失控的风力发电机
转动的声音像飞机在房子一角徘徊“
嗡嗡”做响。
潘美凤听着武永在那边的炕头上来回
翻身,不肯起床去拴风力发电机。她
只好喊他了:
“武永,你不起来拴风力,等着风把
风力机头刮掉吗?没了风力你打算天
天摸黑过日子吗?”
炕头那边的武永听到潘美凤的话一下
子翻身趴在炕上,冲着炕尾的潘美凤
喊道:
“你和谁说话呢?你怎么不起来去拴
风力?凭什么我去。”
潘美凤听到武永的话,也感到生气。
以往一向自觉起来拴风力的人,从杨
金莲的父亲得病开始,无论干什么都
要计较,她忍不住问:
“你在横什么?你知道这么大的风我
拽不动那个风力;即使能拽动,也拴
不死它,它依然发疯地转。起也是白
起。”
“你拽不动是吧?,那就让它掉头摔
烂好了,摸黑过日子更好,省得看见
你那张脸心烦。”武永回答着潘美凤
的话,可更是在借题吵架,说话是豪
不留情。
潘美凤被武永的话呛的火起,还击着
他:
“不想看见我这张脸,那就离婚好了
,我没求你非得看我这张脸。”
武永听到潘美凤的话,从那边一翻身
坐起来,大着嗓门喊道:
“天天离婚,你不提离婚能死?”
潘美凤听着武永变调的声音,想象着
他那放光的俩眼,想着他的霸道:
‘只许他放火,不许别人点灯。’
在武永的眼里自己已经成了他的私有
财产。这个财产如同一个不能有自主
意识的机器人,要唯他命是从;这个
财产如同他不愿丢弃的“鸡肋”一般,
支配权在他手里。
潘美凤不想再和他吵下去,起身穿衣
去拴风力。
潘美凤顶着呼啸的白毛风走到风力发
电机跟前,找到风力尾巴上的绳子拽
住,风力的转动声“呜—”地一下子
小了下去。可是它依旧发出“嗡嗡”
的声音,还有机头发出“咣当,咣当”
的声音。让人觉得机头随时会飞出去。
潘美凤想再往紧拴一下,可自己拽了
好几次都没有成功,正准备作罢。一
阵猛风刮过来,她被风吹倒,右腿小
腿重重磕在拴风力的大石头上,好半
天她都没有站起来。
当潘美凤一瘸一拐走进家的时候,武
永在背窝里抬起头斜着眼睛白棱了她
一眼,冷冷地说道:
“你不是拽不动吗?怎么能拽动了?
以后轮班拽,这样公平。”
潘美凤不想再和武永争执什么,什么
也争不出来。与其无谓地争执,不如
沉默。她无声地上炕脱衣睡觉。
风雪中的潘美凤回忆到这,下意识地
用戴着手套的手抚了抚那条曾磕青的腿。此时她的腿脚和胳膊及手再次麻
木,她用麻木的手敲打着麻木的腿脚。
感觉稍好,便爬起来离开那个快要埋
住自己的地方,换个地方重新坐下来
。接着陷入了回忆。
这天给羊添草,俩人也是争吵不断。
冒烟的西北风让人的睫毛不时地结上
冰霜。武永拿着二股铁爬一下一下地
往下挠,潘美凤则是拿着叉子一叉子
一叉子地往绳子上摆。武永挠着挠着
突然把铁爬一仍说道:
“你挠,我摆,别尽我干累的。”
看到武永的样子,潘美凤拿起二股铁
爬用力地刨下去,可是她只能一次挠
下一小把。旁边的武永见状厉声喝道:
“用劲,你这样子还添草不啦?”
潘美凤再次用劲全身的力气刨下去,
这次比上次多挠下那么一点。旁边的
武永瞅着她再次喝道:
“你不是觉得和我干得一般多吗?怎
么挠不动?”
潘美凤被武永训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她忍住不让它掉下来,开始还击:
“我是挠不动,可家里做饭,收拾屋
子,洗你的衣服都是谁做的,那个时
候你可是在坐着,我在干。干外面的
活是咱俩同出同回。还有你在她家的
时候是谁在看家?是谁给羊官做饭?”
武永往前走了几步,走到潘美凤跟前,
他的眼毛被雪霜结成了冰瘤,可从冰
瘤后面仍能看见一道寒光从里面射出。
“那些活是你自己愿意干,没人强迫
你,你活该。你给谁报辛苦?”
听到武永的话,潘美凤无言以对,武
永说得都对,是自己愿意干。是自己
犯贱。那天上午给羊添完草后,潘美
凤不想再做饭。可是不争气的肚子一
个劲地叫,仿佛再说:
“我早饭还没吃,你让我等到下午才
吃早饭吗?”她想了想,不吃饭下午
怎么干活?还是犯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