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小余盯着男人漆黑的眼睛,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仔细一想,这里一个人七孔流血,下面就是生化实验室,对着大猫脑瓜的有十几把枪,神秘买家财雄势大又嚣张……
这个男人居然在这样的局面中活下来。
怎么可能没有底牌?
樊小余又扫了一眼那个角落,毫无布料烧毁的痕迹,连那股异味都消失了。
“ok,合作。”
樊小余也不多废话,这个男人绝对有利用价值。
但也要防着他。
樊小余退后两步,掀开化妆箱的盖,拿出一卷特制塑料,动作利落的将裸|露出来的腿部皮肤包上,最后戴上防护面具。。
等樊小余确认身上露出来的皮肤都裹好了,便从化妆箱侧面抽出一根管子,管子末端是个喷头。
樊小余又拎出几瓶药剂,熟练的按比例调配,灌进化妆箱的内槽。
拎着末端的喷头,她站得笔直,眼神锐利的扫过四周,开始清除尸体残余的痕迹,指纹、体|液、血渍、毛发、皮屑等。
专业,干练。
可暗处却突兀的传来这样一句:“这样的确能有效地去除DNA,但比例不对。”
樊小余手腕一顿,喷头停止喷射。
她侧过头。
男人讽刺的扯了扯唇角:“浪费。”
樊小余不高兴了,转身拿眼角扫他。
现在的距离,她的飞刀射过去能废了他,他的细管却扔不过来。
就算扔过来又如何,她最多裸奔。
男人放下捂住脖子的布,血已经止住了,脸色比刚才更白了点,却还有闲心指手画脚。
“1:14,就能做到最有效地清除,那奸商的配方一向改良的不错。不过你用的1:7,太浪费了,照你这么用,出一次活得多扔五千。”
樊小余半信半疑:“你怎么知道?”
男人挑眉:“闻味道还闻不出来么?”
这他妈的能闻出来?
樊小余冷着脸:“我是按照说明书操作的。”
男人扫来一眼:“不写那么多,他哪来的利润?”
樊小余默了片刻,竟然真的蹲下身重新调配比例,配合得就像是听老师话的小学生。
待她起身,喷头发出“嘶嘶”的声音,漫不经心的声音甩了过去:“如果你放屁,我会连你的伤口一起洗。”
男人在笑,无声的。
但他很快收起笑容,目光专注于樊小余的动作。
绝非巧合,樊小余每次出手瞄准,都是经过精确定位的,而非大面积扫射。
“那边。”
男人抬手,指向一直被樊小余忽视的左边空墙。
樊小余头也没回:“那边的痕迹起码是几个月前留下的,和今天的事无关。”
男人望着那片蒙着污泥的墙壁,静了一秒:“你看得出来?”
“嘶嘶”声渐渐弱了。
樊小余关掉喷头,将导管收起来,站起身舒展着四肢。
一切都很安静,除了微弱而潮湿的风,那一缕晨光。
她摘掉面具,回过身,弯起大大的笑容。
“1:7,我记下了。”
这一刻,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
可那朵笑容很快消失。
“我要折断那奸商的手!”
男人:“……”
等地上的痕迹风干,樊小余将化妆箱踢到一边,并在中间铺上一块大塑料布。
她立在一边双手环胸静了几秒,便歪过头:“接下来该你了。”
男人没说话,撑着地面坐直时,樊小余已经走到跟前蹲下。
黑暗中,近的足以闻见彼此身上的气息,淡淡的化学药剂和说不清成分的香味。
男人这才注意到,她的眸色极淡,眼尾向上翘着,连带着眉尾不逊的向上扬,就这样面无表情的看着你,也自带一股挑衅。
樊小余上下扫了他一遍,就开始动手。
凝滞的氛围,瞬间被布帛撕裂的闷响打破。
男人垂眼,樊小余的手正捏着他的衬衫襟口,令大片胸膛袒露出来,刚刚结痂的伤口横过腹肌,经这一折腾又有点渗血。
他袖口里还藏着几个细管,可他没有动,目光定在她脸上。
樊小余声音很轻:“借点血。”
指尖一挑,就将结痂撕开。
男人的喉结上下动了动,眉头皱起,终于忍无可忍:“你这算帮我疗伤?”
樊小余的指尖迅速滑过他的伤口。
抬眼时,指尖捏住他的下巴,有些扎手,随即在他唇角抹了一把。
男人默了。
樊小余抬眼,很安静,看着男人泛白的薄唇,只有一抹暗红挂在唇角。
她的指尖又爬上他的眼尾,“刷刷”两道。
最后是鼻下。
给男人化完妆,樊小余又用他的衣角擦了擦手,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欣赏着这个七孔流血,眼里燃烧的小火苗要将她烧死的男人。
“你得和那具尸体一样。自己躺过去吧,我给你俩来张合照。”
男人:“……”
男人躺上塑料布,旁边是被樊小余搬过来死透的那哥们儿。
樊小余拿着相机对着两人比划一阵,就是不按快门。
男人等了很久,睁开眼,盯着黑而空洞的镜头。
樊小余依然不动。
男人终于开口,躺着时声音尤其磁性:“又怎么了?”
“还差点东西。”
樊小余顿了一秒,补充:“他笑的有点淫|荡。”
男人默了一秒:“这个实验室研究的生化武器,会让人死前产生幻觉。”
樊小余说:“哦,那你得跟他一样。”
男人没说话,闭上眼,闷气憋在胸口,被这个颐指气使的女人气得伤口更疼了,胸膛起伏了几下,才逐渐平稳呼吸。
下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樊小余依然举着镜头,不动,不语。
直到男人的唇角勾出一个弧度,淡淡的。
那笑够不够荡,樊小余说不好,但她定定看着,竟觉得被撩了。
“咔”的一声,她抓拍了一张。
镜头放下,她翻过刚才的那张,问:“你笑什么?”
男人闭着眼:“是你让我笑的。”
“我问你笑什么。”樊小余重复。
男人睁眼,眼里也带着笑。
他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也知道她拿他没辙,所以笑容更浓。
“配方给你。”
男人微微抬手,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张带血的纸。
樊小余忍了忍,冷着脸抽走配方,拍照后将配方收进腰间。
……
樊小余将照片传给大猫,到五秒钟通信器接通了。
大猫委屈的声音传了过来,可是没“呜呜”两声就被一到陌生的声音截断,大概是神秘买家的某个手下。
“尸体和实验室一起销毁,不用带回。另外尸体的指纹,可以打开实验室的门。”
樊小余冷笑:“少废话,实验室里面什么情况我一概不知,先把地图传我。”
地图很快传进平板电脑。
樊小余刷了两下,说:“我要我的朋友毫发无伤,否则我就染着病毒回来传染你。”
话音方落就切断通信,迅速换了频道。
刚一接通,樊小余单刀直入:“Bill,我没时间解释,现在大猫有危险,他应该在自己家里。你找人去帮他……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也许十来个……不能灭口,那帮孙子还没给钱,我的订单上也不允许有未完成和差评。”
一口气交代完,樊小余切断通信,双手叉腰呼了口气,瞪向半躺在地上笑容不减的男人。
“你刚才说他中了实验室里的什么生化武器,才变成这样的,那他是谁?”
男人蹭了下嘴角:“开发人员之一。”
“被自己做的玩意弄死了?”
难怪他开始说是作死。
“病毒外泄。”
什么病毒这么邪门儿?
“那我这样进去,岂不是一样中招?”
男人的袖子中又滚出来两个细管,他轻轻一扔,滚到樊小余脚边。
樊小余下意识的躲了两步,惹来男人的笑。
“这是疫苗,我做的,但不成熟,每支只能保你二十分钟。”
樊小余捡起疫苗,狐疑的打量男人。
这玩意儿是真是假不知道,有没有效不知道,她凭什么相信?
樊小余静了两秒,将其中一支掰开,上前对准他的胳膊扎了进去。
男人没有反抗,静静地躺在地上,静静地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她会这么做,从刚才到现在都是这个风格。
樊小余问:“这病毒靠什么传染?”
男人说:“血液,沾到皮肤就中。”
樊小余又用棉签沾了死尸身上的血,蹭到男人的皮肤上,手上一顿,又觉得不放心,于是又用棉签戳了一下男人的伤口。
男人眉头皱着闷哼了一声。个女人真有本事,他这么不常生气的人,今天竟然屡破纪录。
樊小余等了十来分钟,男人果然没事,除了扯裂的伤口,苍白的脸色,和黑沉沉的目光。
樊小余终于放下疑心,将车上可能利用到的装备统统搬了下来扔在地上,并将平板电脑里的地图递给男人。
她低头翻找可以断手切脚的工具,同时说:“那孙子说,他的指纹可以开门。”
男人一脸黑线,不知道她的智商是怎么搭建的,看了一眼电锯:“你用这个,血溅到你,你就中了。”
顿了一秒,又说:“你也会像他那样。”
像那样淫|荡。
没想到樊小余不生气,反而露出一副正中下怀的模样:“那你来。”
她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但总得有人动手。
男人不语,看着她。
“你刚打过疫苗,你最安全。不过你要小心,不要让血溅出塑料布范围,那会浪费我的清洁液,我不会放过你。”
又放狠话,真是太粗鲁了。
男人闭了闭眼,直到将哽在胸口的那口气压下。
看来不能和这个女人硬碰硬,她一不乐意就要断人手脚,还撕人伤口,还理直气壮。
男人抬起眼皮,里面已经平静如水。
“我有更好的办法。”
樊小余拎着电锯,有点嚣张:“你说。”
男人没说,用做的,他拉过樊小余的化妆箱,从里面拿出几个瓶子,看了看颜色,又轻嗅下气味,开始勾兑。
樊小余也不阻止,将电锯夹在肩上,看着他鼓捣。
不会儿,男人兑出透明的液体,并将液体抹在那具死尸的食指上,又静待数秒,他用镊子小心翼翼的将液体干涸后形成的薄膜摘下,那是一枚假指纹。
男人抬起目光,对上樊小余。
“好了。”
樊小余上前接过指纹,又看了他片刻。
沉静,难捉摸。
这个男人是口井,井下曲折迂回,不宜深挖。
可现在,她得在这口井里打点水喝。
樊小余笑了一下,有点卑鄙:“这地图你会看吧?待会儿装备好了,你跟我下去。”
男人微微抬眼:“我有伤,会拖累你。”
“我扶你。”
“实验室里还有人,你顾得过来?”
樊小余沉默了。
实验室里的人多半都中招了,也不知道这批生化人攻击力有多强,扶着一个受伤的累赘的确会碍手碍脚。
可是留他在这里,他的腿又没折,万一他跑了她怎么办?
樊小余心思一动,捡起一副通信器扔给男人。
“那这样,我下去,你在这里帮我看图。这是通信器。”
男人捡起通信器,微微笑了:“那还得麻烦你扶我去墙边。我得找个舒服的姿势。”
“Ok。”
樊小余走向男人。
这番动作,又消耗了男人不少体力,他虚弱的喘着气,可背脊刚靠上墙壁,就开口嘴贱:“疫苗原本是可以叠加使用的。”
他将衬衫的襟口掩上,眼皮都不抬:“不过你已经浪费了一支,现在只剩下二十分钟。”
樊小余不语,握着疫苗手渐渐用力。
但她没发作。
这个男人的尿性就是惹人不高兴,她得先忍忍。
果然,男人静了一秒,又说:“实验室里有自毁装置,地图上没有标注,我会告诉你在哪儿。不过你得沉住气,它不吃你那一套。”
她那一套?
她哪一套?
樊小余眯起眼,将双手背在身后,继续等。
“地图我已经背下来了,你只管去,但里面机关精密,你凡事得听我的,否则……”
男人的话音突然截断。
他只觉得颈后后一沉,像是被千斤顶砸中,意识就迅速陷入黑暗。
……
男人再度醒来,时间过了五分钟,鼻息间是刺鼻的气味,他是被熏醒的。
眼皮子很沉,掀开时,视线正对着一览无遗的巷尾空地。
他微微一动,身体就跟着重心摇摆,双手绑在后面,身上凉飕飕的,静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正被悬在半空中吊着,而且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条短裤。
能干出这种事的人,只有一个。
微风拂过。
绳索转了半圈,男人的视线对上夹在支架上的平板电脑,和立在旁边笑容讥诮的樊小余。
他发现他真是低看这个女人了,真是没有她不敢做的,只有她想不到的。
樊小余红唇勾着:“我想了一下,你我之间的合作基础太过薄弱,你要是趁我进去的时候跑了怎么办?所以我得先做点事。”
她又扬了扬下巴,指向脚边的空地,那里空无一物,只有残留的诡异气味,还有一个细管的残骸。
“你毁了我一件工作服,我毁了你一套衣服,扯平了。”
樊小余边说边将从他身上搜刮来的所有古怪细管塞进大腿的绑带里,那些细管里流淌的液体颜色不一,效果必然也不一样。
总之先带着,有备无患。
男人脸色沉了,为那套表面是西装实际上是最完美的防护服心疼。
“我有伤,你还这么对我,就不怕我故意指错道害你。你折了,我就有机会走。”
樊小余笑着扬起一只手,指端拎着一根纯黑的锁链,锁链的另一头是同色的项圈,是成人用品商店里最常见的道具。
“这玩意被我改成小型炸弹了,待会儿我给你戴上,也设定二十分钟。要是我这个时间没出来,你的脑袋就得炸飞。”
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