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意外(1 / 1)

在奚央抵达燧人氏的四五个时辰之后,袖月谷、驭兽宗、有巢氏等等在修真界执牛耳的宗门氏族的人均已到来。

仅仅外来元婴修真就有四十余位,再加上燧人氏九名元婴修真,共五十人一起开启上古法阵。

奚央去其他门派的元婴修士并不熟悉,也未曾闲聊,只客气言语了几句。直到燧人氏派人来将他们带至祠堂。穿过园子,一直往后,逐渐远离人烟,又深入茂林之中,走着走着,似有晕眩之感。

燧人氏领头的那人解释道:“已入迷阵,各位真人,请跟我来。”

奚央见周围全是万年古树,枝干虬结,藤蔓如髯,分不清方位。奚央跟着燧人氏走了几段路,能觉察迷阵的灵力流转,但一细细品味,又觉得恍若错觉。迷阵,天玄宗也有,各处禁地外都有迷阵防卫,但奚央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虚幻的迷阵,不愧是燧人氏。恐燧人氏生疑,奚央没再继续纠结这迷阵,只跟着那人走。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周遭古树树龄越来越长,但数量却是越来越少,不多时,奚央等人面前出现了一棵真正顶天地里的大树,高不见顶,粗约千丈。不知何品种,枝叶寥寥无几,树皮层层干裂,若不是有隐约生气流转,怕是会让人误以为这是一棵死树。也不知这棵树究竟存活了多少年。

领路的燧人氏在这棵古树前恭敬一拜,道:“族主,各宗派道友都已到了。”

“嗯。”古树里传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声音,就见古树前忽然出现一片红色虚影,像是火舌组成的一道门。

燧人氏转而对诸多元婴修士道:“真人,请。”

轩辕氏的五位修士率先踏进去,红影一晃,人便消失了。随后,其他人也跟着进入那道火门,奚央走进去时并无异样,只眼前一闪,就换了个地方,虽宽敞,但还是能看出是在封闭空间里。红光微亮,并不是为了照明,以元婴真人的修为,自然能一眼看出那些是蜡烛,也能看到蜡烛后供奉的牌位,均为风姓。燧人氏是称号,他们的姓依旧为风。

这就是燧人氏的祠堂,在古树腹内。

奚央仰头,头顶一片漆黑,但那供奉牌位处,越往上,辈分越大,而最顶端,想必就是燧人氏的上古祖先,只是以奚央现在的修为,根本看不到多高,强行去看,只觉得双眼刺痛。

等人全都进来后,位于上方的一老者开口说道:“多谢各位道友相助。”

最先进来的轩辕氏几人就在老者面前,其中一位化神修为的轩辕南说道:“风兄客气了,我轩辕氏不久前也有子弟遇难,本以为误入真幻道人的幻境。但不过几月,燧人氏又有一天赋灵根者遇难,想必都脱不了干系,我轩辕氏不得不来看看。若是有人在针对我们三大氏族,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风天韵微一点头,道:“实在是事有蹊跷,不查个清楚,任谁也不安心。”

其他如奈何天、袖月谷等人,对他们所言,并无任何表示。奚央听了,却觉得轩辕南似乎意有所指。不等他多想,风天韵就道:“事不宜迟,趁日落西山,阴阳交汇之时,借天地之变势,启上古法阵。”

此话一出,奚央周遭许多人便立即打起精神来,他们来此,除了为了帮助燧人氏,恐怕也有见识这上古法阵的意思。

风天韵从背后案上拿出一叠骨牌,依次发放给众人。奚央看不出这骨牌究竟是何种兽骨制成,但摸其质感,灵气逼人,又有繁复纹路雕刻在上,缚住灵力,无法逃逸。奚央看到骨牌上写着几行字,是法阵口诀,便按照上方所写,改变方位,在东南处盘腿坐下。

其他四十八人也均按照骨牌上所示,各自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组成了形似八卦的阵法,那叫风天韵的老者正好处于阵眼,当即盘腿运气,口中念念有词,拿出一只香炉,又拿出一柄铜镜,以及一枚玉盒。

那骨牌看上去精致无比,可与之配套使用的香炉和铜镜却古朴异常,甚至已经生了绿锈。

风天韵将玉盒打开,是一把平凡无奇的灰末,他解释道:“族中发现我那重孙遇难到赶到遇难之地时,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但却没有发现任何踪影,唯有这把石灰末。看上去并无奇怪之处,但恰恰惹人注意,便以此为媒,辅以重孙生前所穿衣物,寻魂探源!”

他说完,将灰末撒在香炉里,插上几支香。这几支香并非俗物,是风天韵遇难的重孙的贴身衣物火化成灰,又糅以高阶灵物庇木精华塑成。那把古朴铜镜忽然直直地立在半空,镜面照着那香炉上的烟火。斑驳的镜面显示的影像模模糊糊的,不甚明朗。

“诸位道友,请全力助我。”风天韵喊道,手中捏诀,灵力奔涌而出,全部灌注进铜镜内,那铜镜簌簌抖动起来,斑斑锈迹似乎是有脱落的迹象。

众人闻言,均捏诀,将灵力送入自己手执的骨牌上,只见骨牌突然大放异彩,四十九枚骨牌熠熠生辉,挣脱人手,升入半空,略低于铜镜,似是群星拱月。骨牌越来越亮,忽然迅速旋转起来,四十九枚骨牌按照各自的轨迹,如星辰般急速运转,越转越快,光芒绵延成线,将骨牌串连在一起,而铜镜在中间巍然不动。

奚央略一感受灵力输出的速度,不由感叹,难怪要求元婴真人前来,要是金丹修为,不出五个时辰,就得被活活耗干。而这上古法阵,需要连续不断地输出灵气四十九个时辰,才能使铜镜锈迹褪尽,显露出一丝线索。只有元婴真人,可以一边输出灵力,一边纳入灵力,维持如此长的时间。

奚央不再多想,他晋入元婴不久,不如这里的老牌元婴,只得静心凝神。

......

执博城,城主府,骆雪飞听着男人说那顾景行生在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镇,无任何师门,父母也只是练气十一二层的小修士,多年前也已身亡。顾景行苦修灵力二十年无果,后转修愿力,在愿力一途上还未展露多大头角,但看他目前的天分,出名是迟早的事。

清清白白的履历,看不出任何奇怪的地方,而这恰恰是最奇怪的。

难道仅仅是天赋而已?骆雪飞惊疑不定,又将那几块影石看了两遍,直摇头。他虽然不懂顾景行拍摄用的技巧,但他能看出,这应该是一套有系统的理论,几种拍摄手法大相径庭,但又有各自出众的效果,不是天分能够解释的。

男人看他愁眉不展,笑道:“他有奇遇也说不定,你要是好奇,我去抓来审问一番就好了。左右不过练气四层,还不是任你揉捏,收了当弟子也不错。”

骆雪飞沉默了半晌,才说道:“不要伤了他性命。”

“你何时这么仁慈了?”男人一笑,捏了一把骆雪飞的脸颊才离去。

月朗风清,蝉躁蛙鸣,霓裳歌舞班都睡了。

自从奚央走后,顾景行每天晚上得检查一下门锁才能安心睡,但这普通门锁又怎么能挡得住金丹真人。但那男子靠近他们的大院,却还是停了下来,食指一竖,一道细微的灵力靠近院子,忽然见波光一闪,那道灵力消弭无踪。

“有禁制结界?”男人奇道。有禁制并不出乎他意料,歌舞班这类钱多修为低的到处跑的小摊小贩,最容易受强盗青睐,一般都会花个大价钱买点禁制阵盘回来护身。但霓裳歌舞班这里的结界看上去并不低级。

“毕竟为天玄宗演奏过,身价不是一般歌舞班可比的。”男人想道,倒没因为结界犯愁,他金丹巅峰的修为又岂会害怕一个无主的结界?立即运起灵力,缓缓送如结界内。而一碰到那层无形但的确存在的结界,男人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它,他送入的灵力根本无法化开那层结界。当即调动全身灵力,只见他面前如水波一般荡开一圈涟漪,涟漪层层往外,但结界却丝毫不动。

不出片刻,男人额头便冒出了汗珠,不由惊讶,这结界怎么如此厉害?但他既然已到了此,又岂能空手而归?男人腾出一只手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枚金色三角小旗帜,“筑基时有缘得此破阵金旗,当年弱小时不曾用过,如今修成了金丹,倒要用你了,我倒要看看这结界是否就难倒了我!”

男人一挥金旗,一阵金风吹起,那圈涟漪仿佛被狂风惊动,顿起波澜,男人见状大喜,用力挥动着金旗,同时不停输出灵力,灵力与金风相互配合,那层结界忽然露出一个破绽,男人立即钻了进去。

进入院子,男人回头望了眼外头,不禁想到,这么厉害的结界,霓裳歌舞班又怎么得来的?若不是他有破阵金旗,以他金丹巅峰修为也不一定能奈何得了它,这结界,竟然是元婴以下不得踏入吗?

男人顿时犹疑起来,但一想到骆雪飞还在等他,又心痒痒的。他想起之前许含烟在这里受挫,再加上霓裳歌舞班名不见经传却能为天玄宗演奏,他推测是霓裳歌舞班有一定的靠山。

这靠山大抵也是因为美色才帮助他们的吧,否则一介歌舞班,有什么资本能吸引强者?男人由此便想到辛思笛和奚央,若真是因为美色,也估计是这二人。虽说顾景行也算不错,但在这两人面前还是黯然失色了。他此行目标是顾景行,霓裳的靠山也不可能时时刻刻护着他们,只要他处理得及时,想必也没什么大问题。

男人这么想,双脚已走到顾景行门前,径直穿过门,来到顾景行床前,而顾景行睡得正沉,一无所知。

男人微微弯身,借月光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张脸怎么看怎么不算绝色,和骆雪飞、祁觅云比起来实在平庸,但他对顾景行在幻戏中的表现感到惊艳,真是奇怪,难怪骆雪飞这么在意他。

男人就要伸出手去,想要掳走顾景行,却谁料忽然一股光芒从顾景行周遭射出,男人的手如同碰到火炉一般,刺痛无比。他猛地缩回手,惊疑不定,看了看手心,竟然黑斑点点,他大惊失色不敢在逗留,转身就跑,却见窗户外却有一黑影,惊道:“谁?”

黑影在窗外一动不动,男人差点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可是那份危险感逼迫着他不能安心。他捏起诀,缓缓往后退,正想打开门一逃了之,那黑影突然飘了进来,竟然真的只是一道影子!没有面目,没有身形!

“什么鬼祟?”男人喝道,一道三昧真火从他手指喷向黑影,但对付鬼怪无往而不利的三昧真火碰到那黑影时,竟消失得无影无踪,男人大吃一惊,又是一捏诀,不过没攻击,而是飞行诀,倏地一下逃离房间。

黑影遥遥看了他一眼,男人闷哼一声从半空摔下,连血液都来不及擦,连忙祭出飞剑,迅速离开。

黑影似乎无意与他纠缠,飘到顾景行床前,顾景行身边的光芒像是看到了什么威胁,陡然大炽,映得整个房间亮如白昼。黑影静静看着,也不去挑衅那护着顾景行的光。

顾景行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被惊醒了,但又像是在半梦半醒之间,他努力地想挣扎一下睁开眼看看,但觉得眼皮沉重,身体更沉重,动弹不得。似乎有水蔓延过来,浸得他浑身冰凉,水似乎越来越多,越来越汹涌,顾景行感到自己在随着水浪沉浮。

他似乎梦到了幽水涧,水漫过顶,呼吸困难,又有一双手探过来扶住他。

“石成玉?”顾景行惊呼,“又是你。”

石成玉默不作声,提着顾景行往上游,但上方始终不见天日,好像不是在幽水涧,而是在深海。

不知过了多久,石成玉才幽幽说道;“愿力终是小道,你继续修灵力去吧,你是有造化福缘的人,修到金丹不成问题。”

顾景行立即反驳道:“愿力可以修到元婴。”

“古往今来,几人能靠愿力修成元婴?姑且算你一个吧,算上了又如何?你修灵力,或许还能继续修下去。你修愿力,修到了元婴,就再无前途,更无退路。”

不等顾景行接话,石成玉又道:“谁说元婴一定比金丹好?元婴千年寿命,可深知无任何希望,可谓是人间炼狱。不如金丹几百年,活个痛痛快快,有幸便可结婴,不幸便去轮回转世,何苦于人间受难?”

石成玉转头看顾景行,顾景行惊悚地发现他的脸就像真的石块被风化一样,寸寸皲裂,散入水中,消弭无形。

“赠你一句劝,了去因果,我便过我的,你走你的。”

石成玉最后一声叹息,彻底消融于水中。

顾景行猛然惊醒,一身冷汗,他转头看了看窗外,明月已西去,大约是鸡鸣丑时了。顾景行下床,拿把毛巾擦了擦汗,呆坐了一会儿,喝了两杯冷茶,才重新睡去。

......

远在万里之外的奚央,忽然心有所感,眉头一皱,细细感受了一番,才明了是顾景行那边出了意外,顿时心一慌,他操控的那枚骨牌差点掉落,奚央立即稳定灵力。

风天韵问道:“令一小友有何事为难?”

奚央此刻也顾不上什么,道:“我有一好友恐生意外。”

“既如此你先去吧,我唤一人前来替你。”风天韵也无任何不悦,“若三天后,你有时间,便来一趟燧人氏,若无,让天玄宗再来一人,这事可能关系到修真界,你们天玄宗万万不可缺席。”

奚央答应,等风天韵叫了一名元婴修为的燧人氏族人来后,奚央立即御剑飞行,赶往执博城。

不眠不休倾尽全力飞行了约四个时辰,奚央终于赶到执博城郊外,落在霓裳的院子外,一眼便察觉自己设下的结界被人破了,心一紧,神识扫到顾景行,才放下心来。但疑惑依旧不曾褪去,他曾以精血为引,在顾景行身上构出防护禁制,他此刻看去,顾景行周围的血气淡了许多,说明那防护禁制曾被大量消耗,来者不善!

而奚央又看顾景行神色不惊地与其他人继续拍摄幻戏,看来他不知自己曾命悬一线。奚央在外默然站了片刻,眼神微沉,谁会对顾景行不怀好意?飞剑缩小成正常模样,奚央执于手中,冰霜从他掌心突兀生出,覆盖了剑身,他脚下茂草倾斜向一边,似乎是被狂风所压。

不论是谁,逃得了第一次,逃不了第二次。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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