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砚走到了冰棺面前,洁白的冰衬着他苍白的面容,有一种异样的艳丽感,再看第二眼的时候,那种观感又不一样了。宋砚见过许多美人,也见过许多名士,但是将美艳与风雅集中于一身的,他还是第一次见,而且还是一个男人。
宋砚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盯着那毫无声息地躺着的男子静静地看着,就如同盯着一件精致的宝贝,盯着一件稀世珍宝。他甚少在意的东西,而对在意的东西相当护短,他甚少有爱好,唯一的便是喜欢搜集一些稀有的东西。
眼前躺着的东西刚好入了他的眼,有一瞬间,他有种想要去摸摸他的冲动。
然而,他的手依旧放在袖中,未曾动分毫。
“一把火烧了是最省事的,但是这里太冷了。阿砚,你觉得如何最好?”何勇问道。
见宋砚不回答,何勇又道:“阿砚,还是你有更好的办法处置他?”
一直不见宋砚有回应,何勇看他,只见他有些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眉头微微皱起,那双暗色的眸中却带着一丝趣味。这并不是好的迹象,何勇突然有些急了。
“便让他躺在这处吧。”宋砚说完转身便离去了。
何勇瞪大了眼睛,根本摸不着头脑,刚刚宋砚明明是起了毁尸灭迹的心思的?为何突然改了主意?
何勇心中不安,却又不敢反驳他的意见,只能跟着他往外走。
只是还未走进密道,宋砚身边的护卫连忙冲了上来禀报道:“宋大人,安乐寺被围起来了。”
何勇脸色突然变了:“是谁?是皇帝?”
若是皇帝此时进来,尸体在证据在,还真是抓了一个正着,那他何氏兄妹便完了!
宋砚的目光望向何勇,眼神由柔和转为压迫,何勇根本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垂着脑袋讷讷道:“那王苛太碍眼了,而且他也确实去过死牢,以王苛和司马焰的关系……”
宋砚垂眸深思了一会儿,脸上却没有惊慌,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冰棺,眼中的波澜不惊瞬间变作了兴奋:“我突然有些好奇,在他心中,是皇位重要些,还是棺材里躺着的人重要一些。”
何勇完全不懂他的恶趣味:“阿砚,这里太冷了,烧不起来,不然放把火就解决了。不如我们将尸体从地道搬走吧,皇帝没有证据,不能证明我们杀了他!”
宋砚根本不听他的话,而是转身走了进去,走到冰棺前,将里面躺着的人抱了起来,一瞬间,寒冷传透全身,而他竟有种莫名的兴奋感。他伸出手,描摹着他的五官,一寸一寸,当描摹完时,他的嘴角扯出一抹兴奋的笑。
竟是分毫不差。
安乐寺外,战马之上,男人穿着战甲,外面穿着黑色的披风,面容俊朗而凌厉,山风凛冽,吹起他的披风,更添一抹肃杀之感。
他身边跟着的将士已经完全将安乐寺围住了。皇帝亲临,安乐寺的僧人也有些不安,都战战兢兢地站在角落处。
“朕今日来此是为抓捕逃犯,无辜之人切莫害怕,朕不会允许伤及无辜的。”帝皇沉稳的声音响起,安抚了一众僧人。
皇帝手一挥,那些将士便冲了进去,倒是安稳有序。僧人们出去最开始的不安后,都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安乐寺并不大,很快的,整个安乐寺都被搜索了一遍。
“陛下,宋大人在里面。”有人道。
桓凛却像是早就猜到了一般,没有任何诧异,翻身下马,进了寺中。宋砚在后院,一身广袖青衫,黑发如墨,在猎猎山风中,带着一种欲乘风归去的仙气。
桓凛一身黑衣站在他面前,两人对峙着,一人气势沉稳如山,一人气质如仙,然而两人之间却隐隐有杀气流动。
“宋卿,你为何在此?”桓凛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宋砚双手负在身后,清冷的脸上扯出一个笑:“臣有些私事。陛下来此,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朕追捕犯人而来。”桓凛道。
“陛下龙体尊贵,竟有犯人能让陛下亲自来追?”宋砚的笑意有些冷了,“难怪阿锦半个月不曾见过陛下的面了。“
“追捕犯人要紧,宋卿,家常便留着回宫后聊吧。”桓凛语气强硬。
宋砚的笑意完全消失,目光冰冷如冰。
“那陛下就搜吧。”
桓凛没有客气,越过了宋砚便走了进去。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整个安乐寺便被翻了一个底朝天。
“陛下,整个安乐寺都没有那个人,但是臣发现了一个密道。”陆青桐道。
桓凛突然转头看向宋砚,目光凌厉,宋砚冷清着一张脸,与他回视着。他的脸上没有心虚,没有惊恐,心沉如海。
桓凛却恨透了他这般模样。
桓凛朝着那密道的入口走去,却在要进入的时候,宋砚突然挡到了他的面前。
宋砚这般表现,桓凛的心突然跳跃了起来。
他在里面!
五年了,他本来以为此生再也不想见到那张脸了,然而渐渐的,他才发现,他其实无比想念那张脸。他越克制,那张脸却反复在他的梦中出现。
他不能杀了他,他要将他留在宫中,让他享尽荣华富贵,才知道他往日里的选择有多么愚蠢!
“宋卿这是何意?”桓凛压下心中的激荡,冷沉着声音道。
“陛下,里面躺着的正是臣的内人,臣不想让人扰了她的安息。”
“依朕所知,宋卿尚未娶妻吧。”
“臣有一发妻,自幼相识,在益州之时病逝,臣并未提起,所以陛下不知道也难免。”
“宋卿是肱骨之臣,尊夫人也是贤良之妇,朕欲祭拜一番,然后祭封为诰命夫人。”桓凛道。
“陛下,当真要如此?”宋砚眼睛微微眯起,其中意味十分明显。
若是他强行闯入,这君臣和睦的外相便会被打破,这对刚刚登基,尚在稳固根基的新帝来说是极不妙的。
作为一个皇帝,最好的选择,便是不必为了一个男人,坏了这君臣和睦。他就此退去,一切便可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宋砚给了桓凛一个选择。
桓凛自然也懂他话中的意思。
“宋卿,朕实在仰慕尊夫人贤德。”桓凛道。
宋砚的身体侧了侧,给桓凛让开了一条路。
桓凛走进了地道之中,一阵冷寒之意扑面而来,他心跳的却无比厉害起来,脸上却依旧维持着君王的威严。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他面前绝对不能丢失了帝王的威严。
越来越冷,冰也越来越多,桓凛心中的热火突然熄灭了,心中腾起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何种人才要呆在这般冷的密室中?
宋砚说,臣有一发妻,自幼相识,在益州之时病逝。
他的意思便是藏尸于此。
藏尸。
一座冰棺映入眼帘,桓凛突然有些不敢去看冰棺中躺着的究竟是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