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魏听雪话音甫落,就有人蹙起眉尖,对她的处理结果有些不满。
抄写两遍宫规,谁知要抄到什么时候?
她们好不容易得了随行伴驾的机会,谁愿意浪费时间在这上面。
片刻,就有妃嫔反驳道:“此事与臣妾等人又有和关系?”
说话间,将所有旁观的妃嫔都牵扯进来,加以底气。
魏听雪看过去,见说话的是许贵人,顿时冷笑:“与你们无关,那你们在这作甚?看戏吗!”
许贵人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魏听雪懒得搭理她,直接道:“再有异议,许贵人在江南这段时间,就在院落里禁足吧。”
许贵人脸色变了几番,最终还是不敢再多说,因为她知晓,这话说得出,就做得到。
谁让皇后不在,这里没人能管得住她呢!
其余妃嫔见许贵人没讨得好,也不敢反驳,就怕魏听雪真将她们给禁足了,心底也不由得埋怨许贵人,明知魏听雪不喜她,还作甚往前凑?
害得她们都没法再开口求情。
见众人没了异议,魏听雪脸色才好看些,她眉梢微动,看向闹事的两位:“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鸠柒阁的房门敞开,里面混乱不堪,魏听雪只看了眼,就歇了进去的心思。
好在宫人们都有眼色,在她话音落下时,就搬来了藤椅,魏听雪被扶着坐下,才掀起眼皮子看向众人。
这时,魏听雪也不得不喟叹,怪不得这么多人都爱往上爬。
这种肆意掌控他人的感觉,的确会令人上瘾。
张答应又哭了出来,她生得好看,该说这后宫的妃嫔就没有不好看的,这美人落泪,的确惹人心怜。
只可惜了,在场的人没一个会对她怜惜,甚至因今日这事,还会埋怨起她。
谁让,因为她这事,害得众人都受了牵连。
接过宫人递来的茶水,魏听雪轻抿了口,刚睡醒的烦躁终于消了去,但见王贵人哭个不停,她依旧轻撇嘴,细眉微蹙:
“行了,哭得本宫头疼,还不快说?”
她爱哭,但又不见得爱看别人哭。
张答应哭声微顿,见她脸上带了不耐烦,忙拿手帕轻拭去眼泪,抽噎着说:
“今日这事,娘娘您要为妾身作主啊,这李贵人忒不讲道理,分明李公公说了,这鸠柒阁是分给臣妾的住处,可她竟要生抢臣妾行礼都搬进去了,如今要臣妾再搬出来,哪有这般道理?”
魏听雪将口中微涩的茶水咽下,看向一旁倒乱的行礼包裹,指尖朝那处点了下,问:“这是怎么回事?”
李贵人咬唇,委屈至极:“这是臣妾的行礼,被张答应叫人给打翻了。”
闻言,阿妤蹙起细眉,看向站在一旁不说话的陈美人:“你有什么要说的?”
李贵人被身边宫人扶着,脸色冷冷的,细看的话,会发现她绣鞋面上有个脚印,至于会是谁踩的,一猜便知。
魏听雪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只觉得这群人真能闹腾。
她不过休息一会儿,就能折腾出这么多事来。
李贵人对着魏听雪,还是服了下身子:“伶妃娘娘,此事的确是臣妾不对在先,但臣妾原只是想和张答应商量换住处一事,并没有强求,谁知张答应忽然动手,才造成了这般场景。”
她话音刚落,张答应就立即反驳:
“才不是这样,是你气势汹汹过来,还威胁我若是不换,就找皇上来,我地位低又没有宠爱,哪敢为了这事打扰皇上?”
她擦着眼泪,对着魏听雪哭哭啼啼:“娘娘一定要为妾身作主啊!”
魏听雪只当没看见她的眼泪,只淡淡地问她:“是不是你先动的手?”
张答应动作顿时僵住,答案不言而喻。
魏听雪轻挑眉梢,竟然还真是,她对陆才人顿时有些一言难尽。
这不管此事究竟会如何,张答应敢先动手,一个不敬上位的罪名定然跑不掉,也怪不得李贵人不占理,也不见丁点儿慌乱。
但是,魏听雪对吵她清梦的两人都觉得厌烦,这才第一日,就闹出事端,之后还不知会怎样呢。
是以,她睨向李贵人:“你想换到鸠柒阁?”
闻言,张答应顿时提起心来,就怕魏听雪会同意了李贵人的要求,鸠柒阁可比李贵人现如今分得的院落要好上太多了。
除去景致不说,这鸠柒阁离皇上住的地方也是除了魏听雪的绥泠轩最近的一处了。
李贵人没说话,却是默认的态度。
魏听雪就笑了:“你这是对皇上的旨意不满?”
其实这院落的分配,除了个别几个人,魏听雪也插了手,但那时她也不知哪个院落更近些,圣上没心思管这些,全由魏听雪乱点。
她只是将不喜的人,弄得离她远了些。
但是旁人又不知她插了手,魏听雪便放心大胆地扯出皇上这张大旗。
李贵人脸色顿时生变,她服下身子,堪堪出声:“不敢。”
魏听雪这才轻哼了声:“此事,你二人皆有错,再加抄一份宫规上来,可有异议?”
院子没被换走,张答应自然没异议。
李贵人就算有异议,她也不会在这时去和魏听雪硬碰硬。
至于抄写宫规,魏听雪又没明说要她们自己抄写,自有漏洞可钻,魏听雪心底清楚,但这不过是名义上的惩罚罢了,难不成还叫她一个个地对比笔迹?
“此事到此为止,谁对住处不满,有胆子直接找皇上去,再让本宫知道有人再因此闹事,就全给本宫在院子里待到回宫为止!”
等众人低头应声后,魏听雪才起身,带着阿鱼等人回去。
等回了绥泠轩,魏听雪转身弹了下阿鱼的脑门:“你怎不将我叫起来?”
那些终究是妃嫔,就拿张答应来说,情绪上来时,都敢对李贵人动手,若真的出了岔子,哪里还会顾及阿鱼是谁的人?
阿鱼捂着额头,忙讨饶道:“奴婢知错了,奴婢就是想让您多休息会儿嘛。”
魏听雪下了马车的模样,直叫李玉提起心,哪舍得叫她起来?
魏听雪瞪了她一眼,说:“没有下一次。”
阿鱼连连点头,她没出事,魏听雪自然就对此事轻拿轻放。
鸠柒阁的动静,并不是什么秘密,刚遣散众臣,李玉就将此事禀报了上去。
江弦歌揉着眉心,听罢,淡淡地问了句:“她没事了?”
他还记得,她刚下马车时连站都站不稳的模样。
李玉立刻点头:“太医说,伶妃只是赶路辛苦再加上晕车,休息了半日,该是无事了。”
顿了顿,他又道:“听说,现在各位主子都在院子里抄写宫规呢。”
说这话时,李玉也不禁在心底泛着嘀咕,今日这事若是交给皇后娘娘处理,绝不会迁怒到旁人身上。
也只有伶妃主子,做事才会这么随心所欲了,偏生她罚人还真的有理由在。
闻言,江弦歌翻看着奏折,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该是安静会儿了。”
刚到行宫,就闹出这么大动静,平白令人耻笑,江弦歌只觉得魏听雪罚得还不够狠。
最好能叫她们接下来的行程都这般安静,才好。
李玉听了这话,顿时摸了摸鼻子。
所有妃嫔都在院落里抄写宫规,明显是有人特意送过来的消息,摆明了就是想让皇上管管魏听雪,哪知看这情景,皇上竟是替魏听雪撑腰的。
看来有些人的心思该歇歇了。
隔了半晌,案桌上的茶水没了热气,李玉才弯腰说:“皇上,该歇着了。”
须臾,江弦歌才将奏折合起,放置一旁,站起身:“走吧。”
李玉低头,谨慎问道:“去哪儿?”
江弦歌眯着眸子,扫了他一眼,冷声说:“其他人都被罚了,除了伶妃那里,你说,还能去哪儿?”
其实还有位董答应没被罚。
但李玉记着之前的那次教训,愣是没敢将这话说出口来,只讪笑着:
“是是是,是奴才又犯蠢了。”
江弦歌住的是主院,又叫勤政殿。
从勤政殿到绥泠轩的距离并不远,一条小径道,穿过竹林和耸立的柏树,不过半刻钟的时间就能看见绥泠轩的牌匾。
江弦歌抵达绥泠轩时,还没跨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女子的声音。
若有似无,仿若离得很近,江弦歌抬手,示意宫人安静下来,他抬头看去,就见绥泠轩前的长廊上,有宫人持着木柄灯笼,透着暖暗的光线,恰好映在女子身上。
魏听雪睡了一日,到了夜间反而是没了困意。
她记起白日时,在绥泠轩前看见的溪流,顿时生了兴致,领着阿鱼几人,就在假山旁玩起水来。
皇宫中也有湖泊,被宫人打理得甚美,但魏听雪去得少,即使路过也要顾及着形象。
她走近假山旁,才发现这溪流竟是活的,该是由宫人特意挖掘,这般,她没了顾虑,若非阿鱼怕她夜间碰水着凉,她就快整个人都踏了进去。
不过即使她听了阿鱼的话,只坐在长廊边嬉玩,也没好到哪里去,她整个衣袖都浸了水,提起来时,都能溅起水珠,打湿了身旁阿鱼的衣裳。
江弦歌走近,就听见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阿鱼,你同我一起呀。”
阿鱼刚要说话,忽然瞥见主子身后的阴影,抬头去看,顿时吓得一跳,忙跪下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这一动,就带动旁边宫人连串的行礼,魏听雪被这突然动静吓得一跳,险些栽倒水中去。
江弦歌眼疾手快地搂住她,没好气地斥她:“你急什么?”
魏听雪也被吓到了,却觉得他这话是倒打一耙,立刻撅唇反驳:“明明是皇上吓得臣妾。”
灯笼微弱的光线,让魏听雪看清他脸上的不虞,这反驳声立刻降低,最终成了小声嘀咕。
江弦歌把她带进房间内,才发现她衣襟也被打湿了一片,素净的衣裳遮掩不住春光,那处几乎一览无余,顿时沉下眸子。
他说:“胆子肥了?”
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玩闹。
魏听雪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顿时涨红了脸颊,她涩意斐然,忙伸手拢着衣襟,顶着男人的视线,小声狡辩着:
“臣妾在院子里闹,旁人看不见的……”
院前的长廊,也算在院子里?
冷哼了声,又眯起眸子:“你也知你是在闹?”
魏听雪顿时哑然无声,说不出旁的话来,只能悄悄挪近他,拉着他衣袖,轻轻晃动,乖乖认错:“皇上,臣妾知错嘛,您别生气。”
江弦歌睨向她的手,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她每次做错事后,总爱用这招,同样的语气,同样的动作,也不知换换。
隔了好半晌,江弦歌才又开口,却是对着一旁的宫人:“愣着作甚,还不打盆热水来,叫你们主子净净身子?”
江弦歌声音有些冷,夜间溪水凉意极甚,魏听雪没个深浅,身边的宫人竟也不知劝着些。
热水打了进来,本是给魏听雪净身用的,最后变成了两个人沐浴。
李玉早就领着众人退下。
隔着一扇屏风,好半晌,魏听雪跌在男人怀里,有些无力地攥着浴盆的边缘,她仰着修长的脖颈,上面映着些许绯红,不知是水珠还是汗珠,从脖颈处渐渐滑下,浸湿了旖旎春色,透骨生香。
许久后,江弦歌俯身亲吻她脖颈处,双手掐住她腰窝,听着她难耐溢出的破碎声,呼吸微重。
翌日,魏听雪是被外间的动静吵醒的。
“……伶妃主子醒了吗,午时之后……”
“好的,奴婢记着了……您慢走……”
迷迷糊糊间,魏听雪没听真切,但却能听出最后那句是阿鱼的声音,她动了动,立刻就有人过来掀起床幔,月牙儿清脆的声音响在耳边:
“主子,您醒了?”
浸过热水的帛巾敷在脸上,好半晌,魏听雪才清醒过来,她倚着床榻坐起,轻声问:“刚是谁在和阿鱼说话?”
是小刘公公。”月牙儿蹲在地上,替她穿鞋袜。
说话间,阿鱼捧着新摘的桃花枝进来,见主子醒了,眼睛一亮,将桃花枝放进青玉花瓶中,才转过来,笑着说:“主子,小刘公公刚刚过来吩咐,皇上邀您午膳后一同游湖。”
魏听雪愣了下,抬头朝外看去:“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快辰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