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我自己选择的这一切。
从那天他回头拥抱着、哭着答应他的时候,就注定会有今天。或者从车祸开始,甚至是从十年前我选择当演员开始,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一切似乎又都是自己的选择,无从责怪,无从发泄。
我问我自己,假如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会那么决绝地义无反顾地冲上去抱住他的腰说我愿意吗?
我肯定是愿意的,就算从头再来,我也会义无反顾。
我看着我妈离开的方向,对着雨帘低声的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深爱的男人,我舍不得这么快放手,也不能放手,您等等我,对不起……”
为了夏凯的计划,为了我死去的孩子,我只能先做不孝子了。
但是心还是那么痛,那个二十八年来好不容易得来我妈的注视和疼爱,好不容易她回头来关爱我一个,但是,我却只能狠心拒绝。
我收起眼泪,冷漠地坐在雨中,来来往往车辆不断,飞速开走,像漫天的雨水和雷锋,无情冷漠。
忽然,头顶的雨断了,有人为我撑起一片晴空,我泪眼朦胧地看着身边出现一双锃亮的皮鞋,上面沾染了水珠,藏蓝色的裤管被雨水打湿了,沾上了肮脏的东西。
我抬头看向那个撑伞的人,夏凯丁丁的看着我,严肃又带着悲伤的深情。我看着他的衣服被雨水打湿,我颤颤巍巍的伸手去抚,但是抚完一层就又溅了一身,我哭着,一点也不气馁,疯了一样,却又静悄悄的,只听见雨声。
夏凯忽然扔下伞,蹲在在我身前,猛地抱着我的肩膀,将我摁到他胸口,紧紧地摁着,像是怕我跑了一般,他脑袋贴在我脖子上,温热的嘴唇吻着我裸露的脖颈,大雨磅礴中,我听见他喃喃地说:“苏舒,对不起,对不起。”
那伞被他丢在一边,大风大雨打在雨伞上面,周围更加聒噪了。
他这么一说,我哭得更厉害了,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声,让我想起当初失去孩子的时候。
他来了,替我挡住了往来车辆溅起的脏水,扣着我的后脑勺,贴着我冰冷的身体,努力想给我力量和温暖。越是这样,我哭得越是肆无忌惮。
我们在雨中搂着,旁若无人。每一秒钟都放慢了似的,走得格外漫长。
大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推开夏凯,抓着他胳膊,类似于哀求:“夏凯,我只有你了,你知道吗?我真的只有你了!”雨水太大,全都都砸在我的眼皮上,我有点睁不开眼睛,但夏凯的脸却那么清楚明朗。他清俊的面孔沾了雨水,蒙上了一层冰冷,硬朗的线条紧绷着,薄唇紧抿,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然而眼神却是一片温柔和心疼。
他重重地点头,清明地看着我,张嘴想说什么,喉结上下移动,但最终一个字都没说,艰难地努动嘴唇,眉头微微颤抖,他冰冷的手指缓缓往上移,捧着我的脸,好不容易说出几个字:“我都知道,都知道。”
我伸手去摸他的脸,苦笑着说:“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赢,一定要。”
夏凯眼神沉了沉,瞳孔瞬间收缩了,寒星般深不可测的双眼散着讶异的光芒,盯着我,锁着我,逃都逃不掉。
雨水打在我的头顶,我觉得浑身都冰冷,似乎渐渐麻木了,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晕过去的时候,夏凯猛地托住我,将我抱起来,努力地奔跑着,叫着保安,后来的事儿,我便不知道了。
等我醒过来时,是在医院里,淋雨过后急性肺炎加高烧,烧了一整晚才醒过来。我下意识地寻找夏凯的身影,扫视了一圈,却只看到小雨的身影。
一个多月不见,她似乎很疲惫,坐在沙发上打瞌睡。
我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嘴唇干燥火热,艰难地开口:“小雨,我想喝水。”
小雨睡眠很浅,听到我的声音立刻睁开双眼,急切地上前来问我:“总监,您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费力地眨了眨眼睛:“小雨,我想喝水。”
小雨忙不迭地帮我倒水,细心的用吸管喂我吞下半杯温水。喝过水,我身上似乎舒坦了些,小雨站在病床前立即给方兴宇打电话,我听见她说:“方助理,麻烦告诉夏先生,总监已经醒了,烧也差不多退了。”
“好,我知道。”
小雨挂了电话,弯腰跟我说:“总监,先生现在去工地了,您先休息,等先生忙完了就来医院看你。”
我无力地点头,身子乏,可又不想睡觉,让小雨打开了电视。现在正好就是娱乐新闻时间。电影开始进入宣传期,这些天又是公司的事情又是制作后期的事情,忙得我连跟夏凯见面的时间都没有,哪有时间去关注电影的宣传。幸亏曾晶没有强制性要求我站台,否则我非得三头六臂才行。
很明显宣传并不理想,江浅浅和苗天的离婚官司成了宣传的焦点,连新闻编辑都把江浅浅抬出来做头条。我皱了皱眉,想着就现在就只有江浅浅能随意炒作了。卫歌是个绯闻为零的大牌演员,曾晶也是大牌,早就不愿意为了电影而却炒作了,至于我,实在是没时间。其他的人都是新人,他们只能由大牌带着,所以最后就只剩下江浅浅了。
中午时分,路班明和何奇来看我,路班明给我带来了白粥和小菜,说我大病中,只能吃点清淡的。他不顾小雨和何奇在场,坐在床头为喂我喝粥,我身上没力气,也不推脱,他关心的问:“怎么忽然发高烧?还有没有别的症状?”
我无力地说:“没事,可能最近太忙了,又是季节交替,不小心着凉了。”一想到昨天,我就忍不住哽咽,想起我我妈。
路班明皱了皱眉头,看出来我不想说为什么,便也不问:“这种程度的发烧可不是小事。得过急性肺炎的人,别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儿,这么下去,落下病根子,会跟你一辈子的,天气稍稍寒凉点就感冒生病。”
“你怎么知道我以前也患过急性肺炎?”我说。
路班明看了我一眼,盛了一勺子白粥送到我嘴边,淡淡说:“这个不是重点,你自己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别叫人担心。”
他这么一说,身边的人都愣了,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何奇,她遮掩着对我笑了笑,眼里还是有几分落寞,劝慰地说:“病情什么的我不清楚,但是苏舒你可要保重你的身体,我的戏可全员待命瞪着你呢!”
“就是,你之前的身体还没恢复好,一定要注意保暖,要是落下宫寒什么的,会影响生育的。”路班明接过话,不咸不淡的给我普及。
我笑了笑,无意识的抬头,和乔辰四目相对,我尴尬地转开,却迎上了小雨的目光,她眼神里有丝不悦,但很快掩藏住了,等我想多去探究一下时,那一丝奇怪的神色已经不见了。
这话反应过来是,吓了一跳,我不禁在心里算着日子,距离孩子离开,不过两个月不到,身体还没恢复元气,的确很危险。
何奇笑了笑,打趣道:“路班明,你别吓她,她胆子小,经不住吓。”路班明听了,没说话,又喂了我一口粥,夹着咸菜,还算开胃。
粥有点漏出来,路班明想伸手帮我抹掉,但遇上我尴尬的眼神,他的手突然一转,附身往床头柜上抽了一张纸巾递给我:“擦擦嘴。”
我粲然一笑:“好了,剩下的我自己吃,你们赶紧工作去,这么多人守着我,多不好意思呀。”
何奇看了看手表,对路班明说:“你也该上班了,我今天没事,我陪她吧。”
路班明嗯了一声,把碗递给何奇,嘱咐地说:“吃完再睡一会儿,我晚点来看你。”
我点头,有点无奈,房门关上的一刹那,路班明对我会心一笑。
路班明走后,何奇坐过来,学着路班明的样子给我喂。我撑起身体,不好意思的说:“我自己来吧,已经好多了。”
谁知何奇缩了一下手,伸手摁着我躺好了,道:“既然答应了他要好好照顾你,那就要把你照顾好了。没事,我喂你!”
我无法,只能配合她。她显然对这种事情很生疏,有点手忙假乱,半碗粥,吃了整整半个小时。
“唉,果然我还是适合做女汉子,这么温柔细致的活我是真的做不来。”何奇将碗放在一边,后面的小雨很自觉的走过来收拾。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别这么说自己。”
“电影的剧本改了很多,跟之前你经纪人从我这里拿走的剧本出入很大,你可能需要重新看一遍了。”何奇打开自己的包,将剧本放在我面前,道。
我接过来,粗略的翻看了一下。
“虽然还是一样的故事,但是这个故事的质量要比之前的那个差很多,就电影的效果上来说,冲击力不够,就算导演技巧再好,也只平平淡淡毫无波澜。为什么要这么改?”我低着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