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觅换好一身出来的时候,秦朔已经不见了身影,想着他方才的种种,月觅神情如被雨淋了一身,狼狈而苟且。
她现在需要无时无刻提醒自己,他秦朔已然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而且对于蓝森玉,她除了忍,不能有半点的忤逆,如不此般,她就会彻底在这个圈子里消失。
就如同利刃割开了她的心脏。
本来想为自己争口气,把自己走偏的人生给掰正,却没想到到头来究竟是竹篮打水,把自己赔上了还不成,连带着尊严现在都要卷铺盖出走。
人间有道人算不如天算,她真是觉着左右给掉个个,那才是打准了。
月觅回到自己的房里,把两脚的鞋子一蹬,整个人如同软棉花一样,直接就在床上弹了两弹。
轻轻合上眼,一天导演的失望,蓝森玉的讥讽,秦朔的冷漠,全都充斥在她的脑袋里,一如之前她在听到“杀人凶手”的说辞,整个人如同浸入冰窖,动弹不得。
以往的自我怀疑不断地涌上脑海,难道她就应当自我消沉,听由人命,她作为一介小仙,下凡的宿命难道就只能是在凡间苟且,真是与这个世界毫无瓜葛才是正道吗?
她紧紧咬起牙关,她不愿意,也不接受这些枷锁,更不接受那些看待自己如刀俎鱼肉的眼光,就如同看着十恶不赦的罪人上断头台一般幸灾乐祸而颐气盎然。
可是现实却把她狠狠打趴在地上,让她动弹不得。
就在此时,一直静躺在自己身侧的手机震了一震,她微微一蹙眉,有气无力的拎起,上头新邮件的标识却让她眉头拧得更紧。
又是这个发件人。
月觅心想对方可不是又要怂恿自己给点颜色给秦朔看看,对方如果看到今天的情境,恐怕就不会再这么给她面子了。
点开,上头的字,却没有一个如她所想。
她捏着手机的手猛地握紧,邮件的主题处只有一行黑字,除此之外别无其他,一片空白得刺眼。
那黑字却如此写着: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想和我合作,你会尝到苦头
威胁?
月觅倒是没想到,对方竟然从一开始的利诱,改成了如此赤裸裸的威逼。
她的利用价值真有那么大?值得对方如此死追不放?
现在要是让她做手脚,她根本连秦朔的身都近不了,更别提最近秦朔都是要当新郎的人,心早就飞到了新娘那头,她实在想不通对方除了脑子短路,还有什么理由来威胁她。
再者说,就把整个万世送给她,她都不耻,更别提还威胁,简直就是以卵击石,必败而回。
可怜了对方的一番心思想拉拢她,她月觅还能有什么苦头没尝过?小到被人踩在加下,大到地狱边缘,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月觅看着莹莹发光的屏幕,只是觉得可笑之极,直接就把邮件给丢在了垃圾箱里。
如果对方真有这个能能耐,她到也想尝尝这所谓的苦头。
月觅眼神冰冷的看着逐渐消失光亮,归于一片黑的屏幕,再次疲惫的合上了双眼。
有什么能敌得过现在她心里所承受的,爱一个人是命,但不能爱,却是要命。
她安静的脸庞,皱紧的眉头透露了她心中乱入麻线的情绪。
就在她陷入情绪难以自拔之时,门口却是传来了敲门声,再加上嗓门大到楼层都能抖三抖的气势,月觅没睁眼都知道来人是谁。
落生一进门,立马就前前后后看了她一遍又一遍,简直要把她身上戳出几个窟窿似的。
落生双手把月觅的肩膀一掰,凑近了在她脸前,看着月觅疲倦而丧的面庞,开口便质问道:“月觅,你今天发挥不对啊,是不是那个秦朔影响了你心情,你才这么心不在焉的,之前我看你在背台词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模样。”
月觅看着落生一脸为自己操心前操心后的模样,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松,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不是他,是我的问题,我发现自己根本理解不了这个剧本,又怎么样能演出来?”
落生拧着眉头看着她,似乎对她的解释全然不能理解:“我也不了解,我还不是照着剧本,上头怎么写女主白莲花的,我就使劲装纯装无辜,那不就了结了?又不是让你真正去做那个用心险恶的女配,怎么就演不出来了?”
月觅看着落生对着自己劈头盖脸就骂,倒是觉得对方说的有几分道理,但她并非不懂。
她也知道剧本里的不是真实,但是以往已经在她心头扎下根的生活经历,让她无法想象出应该有的表情,所以只能面无表情,机械而无差别的完成一系列动作。
如果自己死逼着自己,在镜头前做出别扭的身体动作和姿态,原本在脑海中本该滚瓜烂熟的台词,都会变得模糊和陌生起来。
看着月觅不置而否的摇摇头,落生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冲,也潇潇然垂下了脑袋,担忧的瞧向她:“那之后怎么办?这一次失败了,难道就一直失败下去?我看那个副导比这个女配好不了多少,就等着你出丑走人,你难不成真要夹尾巴回去?方雄那里你又该怎么办?”
“不然我们看看使个法子,让方雄给你另外排戏?怎么样?或者你再练习练习,说不准明天你的状态就好了呢?你这可是仙子的身体,我就不信还搞不定一个虚拟角色。”
落生早就已经听说了月觅和方雄定了新合约,她本来还是为她起身叫好,欢天喜地,认为对方终于是要摆脱男人,自己闯出一片新天地。
可是现下的情境,可全然和她想象的截然相反。
落生也知道,月觅这个身处在漩涡中央的人,现在肯定是脑袋空白一片,更是比自己苦恼得千倍万倍。
月觅看着她这个干着急的劲,不由得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我们落生还会关心人了,真不错,这回值回我两百年内丹的本了。”
落生被她一说,白皙干净的脸上一红,嘴巴一撇,一副嘴硬的模样:“谁担心你,我就是闲的慌,过来想骂醒你。”
月觅冲着她粲然一笑,没说什么,望着窗外逐渐灰暗的广宇,眼神幽幽。
对于一个演员来说,如果连表情都做不出来,那代表着的是什么?那代表的就是一场还没开场,就已经结束的死刑。
她现在该如何拯救自己?
总导演说得对,就算自己把台词背得再牢,就算她把整本台词都吃进肚子里,都不会对她最后的结果有半点效果。
“落生,不然我还是离开吧。”
她的声音在安静如深海的空间中炸开,落生听到她的这句话,脸上如同挂霜,表情也有些恼。
“月觅,你真是太没种,我落生真是看错了眼,看来这几个月,你真是半点长进都没有,什么事情都想着逃避,好,要是你愿意逃就逃好了。”
“我真是脑袋卡壳了才牺牲了我本来和帅哥的约,来这里帮你想法子。”
落生满脸失望与恼火的从凳子上起身,直接走向门口,摔门而去。
震耳的合门声后,空荡荡的房间又只剩下月觅一个人对着白墙壁。
残阳从窗外射入室内,正好打在她的脸上,如同蔓延开来一道深不见底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