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靡香云环绕,眼前是一水的,美艳姬妾玉足轻踩红锦地衣,目之所及,笙歌霓裳,美酒满樽,此情此景,令人恨不得一醉方休。
座上的人也确乎已然似醉非醉,眼角起着朦胧的光,嘴角轻挑,碧色衣衫半敞,像是痴迷于这这桃色暖风。这如痴似醉的情态甚至于比底下尽态极妍的舞姬们更具魅惑,直勾得那舞姬们一个个蛮腰轻扭,眼波流转,只为博得那座上之人的另眼相待。
只是注定愿望落空。他含情脉脉,好像在看你,却又好像在看任何一个人。
只有他身侧的那个女子,始终是有些特殊地位的。
那红衣女子随侍公子左右,单名一个字沅,王府中都以姑娘称之。但这位姑娘身份特殊,既非姬妾,又有别于寻常婢女,倒是有些尴尬。只是并不惹眼,旁人都说,这不过是公子的风流韵事一桩罢了。只要有趣,又有何不可?这一向是这位公子的态度。
座上之人挑起酒杯,似欲满饮一杯,奈何醉的太过,手一抖,那清冽的酒水就顺着下巴轮廓爬了下去,一路蜿蜒,眼看即将垂落华衫,无奈挑眉,红衣姑娘会其意,俯首上前,挽起袖子,拿出方秀白锦帕,轻轻拭去酒渍,其间不免碰到男子薄唇,动作便更为轻柔。男子不语,目光深邃,静静看着红衣女子,任其动作,却在女子即将抽离的时候,伸手握住皓腕,力度适中,虽不至于弄疼了她,却也有一分不容逃脱的意味在里头。红衣女子一怔,抬起头来,看向男子的眼神中充满了困惑迷惘。男子见此微微一笑,一双迷离的桃花眼此刻倒是存了几分柔情,似乎片刻清醒。红衣女子仍是困惑,正困顿着,手中锦帕却已被轻轻抽走。男子不再看她,将锦帕置于嘴边,轻轻嗅着,眼神仍是幽浮迷离,惹得下面舞姬又是一阵花枝乱颤。
红衣女子仍是垂首,又执起案上的青玉酒壶,满倒一杯,素手捧起酒樽,半蹲下身子,男子就着她的手饮下此杯,便从她手中抽走酒樽,随手一扔,那白玉酒樽发出一声清越的撞击声,便了无影踪。只是男子大手搂过红衣女子,红衣女子便完完全全落在他怀里,男子含笑:“阿沅还是这么没有防备,恩?”语毕轻轻靠近她,在耳鬓厮磨,“天机楼?”
红衣女子玉颈轻颤,面堆红云,不胜娇怯。下面的舞姬不知咬断了多少银牙。
却不知伏在男子怀里的女子眼神冷静,语速稳当:“刘起将取而代之。”
男子笑得更为愉悦,轻吻女子发鬓:“是嘛。倒是累我要看一场好戏了。”
曲终舞毕,舞姬行礼,却迟迟不肯退,眼神热切期盼,只望公子能点了自己名,留下来伺候。只是今日公子仍是眼神粘着那沅姑娘,不肯分几分神思予他们,便只好在总管的眼刀子下,缓缓退下。
汝云间里,着粉衣的姑娘坐在床沿,一边卸下头上沉重的赤金首饰,一边愤愤不平,“那沅姑娘也忒不晓理,自她来得,便日日不离身,时刻伴公子左右。”“就是,不就凭了一副好颜色么。”“唉,虽说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呢,谁叫人家生的惹眼呢。”旁边姑娘三言两语附和着,却是谁都不能否认那沅姑娘确是生着一副花容月貌,便是同为女人的她们再不甘,也无法否认这一点。
“她可不只是生的好看而已。”立在窗檐的青衣女子扣下窗棂,缓缓道来。声音不大,却是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她在这群姑娘中人缘极好,一向为人信服,大家便七嘴八舌纷纷附和,“子言说得对,哎呀,估计是其他本事呢。”“什么本事,我可不知道。”挤眉弄眼着,便又齐齐笑将起来。只有坐在床上的那个名为莞宁的粉衣姑娘咕哝了一句,“论起容貌,子言也是不差的啊。”
这一句下来,众人皆默了一瞬,子言确实漂亮,只是比起那沅姑娘,到底还是缺了一份姿色,略显寡淡。否则公子又为何会独独挑中沅姑娘。这莞宁真是哪壶不提提哪壶。果然,那名为子言的青衣女子听到,脸上便起了几分薄怒。不过这怒气,却不是因为那小丫头所言冒犯了她。
却来自于那沅姑娘,容貌如何,倒在其次。只是若非她出现,那么喜好美色的端晔身侧之人必然是她,她有把握接近他,完成公子交予自己的任务。现如今,却只能待在这汝云馆里,做一介舞姬,无处施展。
待苏沅终于应付完端晔,早已心神俱疲。
这个世界的男主便是方才那男子----端晔,王府废世子,表面上看来随意放肆,实际上却心机深沉的主儿。按原世界的发展轨迹,公子溯一端晔相争。原女主姜子言为公子溯一手下,这端晔表现出一副浪荡模样儿,却始终消除不了溯一的戒心。溯一便安排姜子言作了一名舞姬,时刻监视他。“沉迷美色”的端晔自然会注意到这名貌美非常的舞女,便顺势而为,收作身边人。不过监视着监视着,这姜子言倒被端晔拐了去,收为己用······所以说这端晔心机深沉,手段了得。这子言跟随溯一十年,却如此轻而易举地就被哄骗走。该说是她芳心轻许还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而苏沅此次的身份,便是端晔手下人,一直在天机楼秘密为其办事。本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普世原则,一个月前苏沅耍了个小计谋,如愿调到他身侧,演一对缱绻鸳鸯。顺势断了姜子言前路。
“沅姑娘。”
苏沅微微皱眉,抬头望去,看见来人,便舒展了眉头,却仍是没有多少表情,语气不惊,询问道:“路总管?”
“扰您清静,锦绣坊新来的布匹,老奴瞧着样式新鲜,特送来给您瞧瞧。”路总管弓着腰,显见得是极为尊敬的。
“我不在意这些个。”苏沅似是有些不耐。
路总管笑意不改,“虽如此,到底还是请位姑娘去看看吧。”
苏沅挥了挥手,旁边的丫鬟凝秀会意,略微拧了拧眉头,对着苏沅与总管各行了一礼,便随着小厮出去大堂。
“敛秋,看茶来。”名为敛秋的丫头也听命出去。
总管才直起身子,将一张卷起的白色纸条交予苏沅,便随意坐下,“烦扰姑娘了,每隔几日都要来这么一遭。他们倒是不累。”
苏沅讽刺一笑:“不过是公子那里密不透风,便开始打我的主意罢了。雕虫小技尔。”
路总管也微微一笑,这想必不是公子溯一的主意,他向来是不屑从女人下手。此前派了个女人来监视公子,大概也只是为了迎合公子口味的无奈之举。想必是那名为姜子言的姑娘急了,怕沦为败棋,才出此下策。
苏沅展开纸条,阅闭便轻轻丢入烛台,看着烛花层层绽放,逐渐吞没白纸,神情淡淡,却露出几分势在必得来。
路总管看她神情,便知此事大抵是妥了,心头也落得轻松,只是仍不免心头嘀咕一句“这沅姑娘做事爽利,不显山不露水的,倒是能降了公子这样的性子,可见万事皆有缘法。”看向苏沅的眼光便更加慈爱。
倒把苏沅弄得有些莫名其妙,这路总管才笑呵呵告辞,临走了还不忘说一句:“那匹妆花缎的云绫锦很配姑娘。”
敛秋煮好茶走进来,恰巧听见这一句,不禁皱了皱眉,这老流氓,公子都没说什么呢,要他说跟姑娘配不配呢。心里愤愤不平着,便刺了一句:“总管好品味,不过大概姑娘什么样,公子都是喜欢的。”说完倒被自己吓了一跳,我的妈,那是总管诶······果然跟着姑娘久了,便随着姑娘拿鼻孔看人了。呸呸呸,什么烂嘴。
路总管看着眼前这姑娘脸上跟变戏法一样五彩斑斓地变化着,倒没生气,笑呵呵地自顾自揭了茶杯,略抿了一口,再次告辞。
敛秋后知后觉回过神来,端着茶碗吭叽吭叽跑到苏沅跟前,哭丧着脸:“姑娘,总管会不会给我穿小鞋呀。”
看着面前之人一脸求安慰求罩的样子,苏沅忍俊不禁,却还是绷住了,只是轻轻摸了摸她头,“他敢。”
凝秀捧着一摞新鲜布匹进来,见此情形,暗暗咬牙,这沅姑娘,看着暮气沉沉的,怎么尽是喜欢这种小孩子气的。罢了,我先好好做事,不愁日后不得她青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