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深潭,闪映片片美丽柔白,深渊石壁,绝处生出桃枝无数,他们虽已凋零,却依旧坚定守护这片净土……
白衣女子,脚踏小舟,伫立在一银白飞瀑之前,深深地凝望着那奔腾水流和湿漉绝壁,一动不动,任凭层层白雾浸湿洁白衣衫,凛凛寒风撕扯长发,薄薄水雾,浸润着她绝世容颜,包裹着她玲珑的身影,长长的睫毛挂上了晶莹的水滴,似是无尽泪水欲簌簌而下,叫人心疼不已,她静如磐石,唯一能动的,便是那深情的双眸……
呆立许久,终见她自怀中缓缓取出一物,那是一支翡翠蓝色玉笛,笛身玲珑小巧,干净清爽,她仔细抚摸着手中之物,无限爱怜,忍不住溢出的断线珠泪,滑过纤纤素指,沁入冰寒短笛,似是欲以泪奏曲……
耳边悠怨笛音响起,宛如那世外仙韵,阔人心怀,怡人心扉,却又如那万千刀刃吻过心房,痛裂抽搐,割肝撕肺……
一曲终罢,女子早已不能自已,抬头望那山川相偎,如若恋侣相依,看那云鸟飞去,皆是成双成对,就是那落幕红日,也似会月而去……
时瞬百年却是恍如昨日,历经了千辛万苦,才挣脱世俗枷锁,九死一生,淬炼炽烈真情,为何?为何?为何一切云开见日之时,却是一声惊雷?所有所有,到底还是化了尘,归了土,随水而流,随风而去……”女子对着自己湖中倩影凄然自语,不曾停下的泪水,打破湖面宁静,扰乱女子倒影,似乎向她告知,这一切,已经过去了……
“等我,我定保住性命,与你相见!”一个声音自心中响起,那时,一双有力的双手紧紧抓住她的肩膀,“敬你爱你,此生若是负你,愧于天地,愧于己心,愧于你无尽情意,不惧挫骨扬灰,不畏魂飞魄散,只为求的一霄良辰,与卿心心相印,楫舟月下,同赏三生花开,共睹七世花落,若是有违此心,万劫不复!”
女子忽地嘴角泛起点点笑意,似是心驰荡漾,丝丝甜蜜瞬间溢满心室,凝望远空,忆起他那百年前远去的背影,重温起自相识种种,憧憬未来芳华,不禁心潮起伏,依然记得,那日他不舍而去,而后等来的,却是天地颤抖,大地崩裂,传回的噩耗,将自己最后一丝侥幸的希望无情击碎……
不由欣然而笑,两情互倾,又有何憾,只是天意弄人,有缘无份,知他心中挂己,晓他有心牵会,此生足矣,曾有多少次,想随他而去,却又明明感觉他就在身后诉肠,回头凝望,看见的,却只是燕过平湖,晶光摇曳……
度日如年,肝肠寸断,毒蚁噬心,女子拭泪抬头,“一百年了,你到底在哪里?为何时时感觉你就在身畔?若你还在,却又为何不来相见?我不想再等下去了,太多伤痛,太过苦楚,孤独的心,实难承受……
只见小舟激起圈圈水纹,女子轻轻跃起,停留在那桃花潭上凸起石台,而后忽地凄笑,“今生良缘,来生再续!”
两行热泪潸然而下,继而长发飘起,嘴角流出呕心之血,身体宛如失去支撑的木偶,无助地倒下,两只白鹤悲鸣不已,驮着她的身体来回飞荡,一阵风儿扫过,带着她丝丝血泪,吻过潭边一个望花而立的青石……
一个发须皆已斑雪白的老者从天而降,他看着行将命陨的鹤背佳人,“你又是何苦如此执着?”
女子惨然而笑,微声道:“师兄,我此生早已无盼,无念存于世间,只是对他不舍才苟活百年,只望能与他来生相见,别无它愿,可是……”
女子咳出数口殷红鲜血,“只怕又如这一朵朵雪花,未及赏悦这人间幻景,触地即没……”
她望着本不该在此时存在的漫天飘雪,断断续续怅然道,继而轻轻转过头来望着那对哀鸣的灵鹤,“真是多谢你们百年之中不离不弃,陪着我熬过这艰难时日,天高海阔,真是难为你们,如今我随他而去,你们该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他三魂六魄俱被逼散消弭,仅存一魄不知飘向何方,心忧去生存意念,才未告知,只是没想到你情深至此,百年不渝,”老者顿了顿,“但愿上苍怜悯,可怜你们这对痴人儿吧!
世间飞禽尚能如此动晓情义,停驻此地伴守孤苦佳人数十年,你这上天却这般冷血无情?空留痴子佳人枯等百年,到头来还是玉殒香消,无果而终?
“相知相痴易,相聚……相伴……难,缘生缘灭,我们终究难逃这个轮回规制,这种结局……其实也好,都落个自在……”只见女子深情的黑眸倒映这昏暗的雪空,透显着莫名的宁静……
不多久,挂满晶莹泪珠的眼睑,缓缓合上,一切至此终止……
伸手挽回,却是古井捞月,梦幻眼前,带来只是锥心笼纱之痛,一切若如卵石击湖,再过美好画景,烟消云散……
《仙缅异史,三界篇》
仙界史记,不知何人所著,字里行间,充斥着一个人不忿天意的情感,似乎著作者,始终在旁观着几千年来中土各处的纷纷扰扰,想去伸手扰动这些已经无法改变的恩恩怨怨……
白翼笙拿着这本古籍,细细品味着中仙界各处恩怨,此处一篇,让他久久回味,这本记载仙界五千余年的书籍,结尾于九百年前三界之战,这篇文字便是最后几章了,而它记载的地方,正是他此行欲往之地。
闲暇之余,他经常会读些书籍,这本异史,他最喜欢的就是最后几篇,尤其是这篇饱含浓郁情义的文字,每每念读此处,顿觉身心畅快,惬意之余,看看窗外,一望无际,天边流云似乎都带着淡淡的色彩……
看着静静靠在床头的桃木剑,白翼笙苦笑,在失去紫檀仙剑之后,他便将这柄险些被遗忘在角落里面的木剑当作法宝,这柄木剑,便是他从小村带出来,儿时由爹娘给自己做的,慑天山脉,蕴含灵气的奇材数不胜数,之所以用它来做法宝,只是白翼笙觉得,自己不应该将此剑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