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釉扶着武昙坐稳了,并不敢擅离左右。
青瓷原来还担心别是有人要找他们的茬儿,冲下去看了眼,紧跟着就稍稍放松了警惕,回头提醒武昙道:“好像是有人惊马。”
街上一片混乱。
说话间,受了惊的马匹已经横冲直撞,朝这边冲了过来。
武昙的马车还在胡同里,倒是不至于被波及。
她原也没想管闲事的。
可是目光不经意的一瞥——
却见那匹发了疯似的正从主街道上狂奔的骏马,马背上坐着的竟然是前几天一直和她形影不离玩在一起的谢家小姐谢明宜。
“王妃,是谢家姑娘。”青瓷也一眼认出了对方,声音里就不由的多了几分紧张,转头来看武昙。
而此时,那谢明宜与其说是坐在马背上的,倒不如说是挂在上面的。
马儿撒了欢似的往前跑,许是前面颠簸过度,她已经驾驭不了,身子歪在马背上。
但也好在这姑娘算是胆子比较大的,惊险之中还知道死死的抱着马脖子,使劲的将身子压低。
她倒是没有大喊大叫。
反倒是后面跟着跑的一群丫鬟侍卫,一个个火急火燎,大声叫嚷。
主街上,人本来就多。
也好在这条道上大的商铺酒楼云集,并不见沿路摆摊的百姓。
但也因为是主街上,人流十分拥挤。
那匹马失了控的往前冲。
人群被冲的七零八落,全都尖叫着四处奔跑避让。
“快去看看,把她弄下来。”谢明宜的随从里,虽然也不乏身手矫健的护卫跟着,但是马儿发了狂,他们明显应付不来它狂奔的速度。
“是。”青瓷得了她的吩咐,连忙挤出人群。
也就她回头跟武昙说了句话的工夫,谢明宜那匹马已经奔出去十几丈远。
“全都让开,别挡路!”青瓷扬声清喝一声,同时足尖点地,提了内力去追。
但街面上实在太乱了,行人冲撞挡路。
她从旁边的墙壁借力,一纵跃上了屋顶,仍旧是提了内力往前一路追赶。
上了屋顶这才发现,隔着这条街对面的那排屋顶上居然早就有个灰袍人也踩着瓦砾一路狂追。
方才因为他们的马车就停在那边的胡同里,目光受限,这才提前没有察觉。
青瓷看过去一眼。
那人也瞬间发现了她。
脚下速度不减的同时,也心有灵犀的朝这边看过来。
两个人的视线撞在一处,就算是打过了照面。
因为下面情况惊险,也不额外分神,仍是一路狂追而去。
又追了四五个屋顶。
眼见着下面就和谢明宜驾着的马匹平齐了。
那灰袍人一时还在屋顶上,没急着下去,只隔空朝青瓷看过来一眼,抬了抬下巴示意。
青瓷立刻心领神会,当即提了力气,纵身往下一跃,同时扬声喊了谢明宜一嗓子:“谢家小姐,撒手!”
谢明宜惊惧不已的本来是紧闭着双眼挂在马背上,脑子里一时嗡嗡作响,一时又空洞洞的,冷不防听见有人叫她,骤然睁眼循声看过来。
前面几天她一直跟武昙在一起,自然一眼就认出了青瓷。
她是知道武昙身边的俩婢女似乎是会点拳脚功夫,但是在她的认知里,一个女孩子,即使是习武,大约也就是些花拳绣腿的防身功夫,何况此刻惊险……
她一时谁都信不过,自然还是紧紧的抱着马脖子不肯撒手。
但是——
还是因为分神,下意识的力道一松。
青瓷凌空扑过去,一把死死的抱住她,将她从马背上带了下来,同时伸手护住她的后脑将她压在怀里,两个人齐齐摔在旁边的地面上。
可是这一下的动静,又再度让马儿受惊。
那马儿嘶鸣一声,就更是撒丫子往前冲去。
“呀!闪开!快……”人群里一片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屋顶上的灰袍人此时没了顾虑,当即就毫不手软的拔出腰间佩剑。
青瓷滚落在地的时候,仓促的回头去看他,就见他手中寒芒乍现,剑锋一闪,他便将那病长剑投掷了出去。
出手稳准狠。
咻的一道寒芒破空而过。
人群里一片尖叫声。
紧跟着,那长剑就钉进了奔跑中的那匹骏马的后颈上。
力气很足,直接将马脖子给刺穿。
奔跑中的骏马,突然失去动力,因为喉管破裂,就连再嘶鸣一声也无,只是奔跑中一时刹不住,四蹄在空中僵硬的往前撞去。
前面的人群四散逃开。
再下一刻——
那马儿就轰然一声,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不动了。
后面谢家的下人追了一路,已经被甩出去老远,还不及赶过来。
反倒是武昙带着蓝釉一行人先从后面追了上来。
谢明宜被青瓷抱着摔在地上,笑脸煞白,一直也没有回过神来。
青瓷将她扶着起身,她却惊吓过度,双腿发软,起身到一半就又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谢家小姐?”青瓷再次伸手去撑她。
武昙已经感到跟前,也连忙走上前去帮忙,一边也是跑的气喘吁吁的问:“没事吧?”
“我……我没事……”谢明宜明显是还没完全回过神来,只下意识的脱口回了句。
说实话,因为身上的那根弦紧绷着,她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手没受伤,只是慌乱中眼神无意瞥见青瓷的手……
因为要护着她,方才滚落在地的时候,青瓷的手背上蹭破了一大片,伤势不不重,但是一眼看上去血淋淋的,实在是有些吓人。
谢明宜的声音里一下子就带了哭腔:“你的手……”
“皮外伤,奴婢无碍。”青瓷面不改色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方帕子,随便往手上一缠。
武昙伸手帮谢明宜拍身上的泥土。
谢明宜这才终于彻底回过神来,再也绷不住了,也顾不上是在当街大庭广众之下,一下子扑到她的怀里,抱着她嚎啕大哭了起来:“王妃……”
虽说湖阳长公主府和晟王府之间沾着亲,可谢明宜和萧樾之间差了两辈,真论起辈分来,武昙是属于她祖母级别的。
偏这位晟王妃就只比她大不了两岁,谢明宜横竖是叫不出口的,所以干脆就一直喊她“王妃”了。
武昙任她抱着,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先也不劝,就只是任由她哭。
片刻之后,谢家的下人也都相继赶了过来。
看见有惊无险,谢明宜已经被救了下来,都是感恩戴德的给武昙道谢。
随行的管事就差当街跪地磕头了,摸着冷汗一遍遍道:“多谢王妃仗义出手,救了我家姑娘性命,小的们感激不尽……”
谢明宜的贴身婢女就是抹着泪一直哭。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知道这是勋贵人家的女眷出了事,并不敢太凑上来,就在外围等着看热闹。
武昙目光往人群里扫了眼,就给谢府那管事使了个眼色:“方才马匹胡乱冲撞,应该有撞到了无辜百姓,赶紧带人去看一看有无人受伤,该治伤的治伤,该陪银子的陪银子,好生安抚。”
谢明宜既然没什么大事,善后也是要好生安排的。
否则的话,再闹出个湖阳长公主纵容自家人仗势欺人的名声来,那就不好了。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那管事刚才也是一心惦记着谢明宜的安危,顾不上,此时回过神来自然也知道轻重,答应着就连忙招呼了几个下人回头去查看沿路留下的状况。
谢明宜抱着武昙哭了一阵。
一开始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可她性子毕竟不是十分软弱的那种,哭着发泄了心中的恐惧之后,慢慢地就也平复了。
武昙感觉到了,这才把她从怀里拉出来,拿帕子给她擦脸,一边低声调侃:“快别哭了,大庭广众的,丢不丢人啊?”
谢明宜虽然性格外向,可自幼也是受到的大家淑女的教育。
左右一看周遭指指点点看热闹的人群,脸上就也是一阵尴尬,赶忙拿袖子摸了两把泪,一边哽哽咽着道:“我运气真好,居然当街遇到王妃你了。”
“你这怎么回事?”武昙也抽出帕子给她擦脸。
本来有意将她直接领走……
可是——
她一个名门贵女,就算骑马上街,因为是女眷,下人也必定选的性格温顺些的马给她骑,哪至于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这事情一看就是另有原因的。
这时候事情的始末还没弄明白,也不能稀里糊涂就揭过。
所以,武昙一时也没说走,就站在这街边上同她说话。
谢明宜被她一提,就下意识的转头去看前面稍远地方倒毙在地的那匹马,脸上露出些许后怕的神色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弄成这样了,今天我刚从温泉庄子上回来,进城路过这条街,就在那边街口,有人吵吵嚷嚷的迎面跑过去,冲撞了我的马,然后……然后它就发了狂,我驾驭不了它……”
说着,就又眼眶一红。
她竭力的忍着,吸了吸鼻子,把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再逼迫回去。
她的婢女这时候也走上前来,帮忙扶着她,一边补充道:“奴婢听见了,好像是有人在喊着抓贼,互相追赶……”
这事情,确实是有问题的。
武昙转头去看青瓷,原是想叫她去查看一下谢明宜的那匹马的……
不曾想,一转头,却见青瓷面目冰冷目光一瞬不瞬的还紧盯着对面的屋顶。
屋顶上那个灰袍人还在。
青瓷始终都有盯着,他却既没有逃走,也没有现身下来。
武昙循着青瓷的目光狐疑的刚要转头去看,忽就听见头顶衣衫猎猎,一片响动,那道人影刚好从屋顶上飘落下来。
没在他们面前停顿,而是直接跃过他们去,往方才大街上他们过来的方向迎了两步。
众人的目光循着他的身影走。
就看见人群外围,一行四五个人挤了进来。
为首的是个穿着杏色衣裙的妙龄少女,容貌生得不错,表情举止看上去都落落大方的模样。
那灰袍人走到她迎面,没说话,只拱手施了一礼,然后就十分恭敬本分的退回了她身后去,和另外几个随从一起跟着。
武昙看过去,不动声色的飞快的上下打量她。
觉得这姑娘的气度和排场,怎么都该是有些底蕴的人家出来的。
可是她从小到大参加的宴会无数,看这姑娘却一眼没认出来,就只觉得眼生。
那姑娘走上前来,却是大方得体的冲着她盈盈一拜,语气温婉道:“是晟王妃和湖阳长公主府的谢三小姐是么?”
她先是看的武昙,随后又将目光移到了谢明宜脸上:“抱歉,方才是我的随从在追赶盗贼的时候不小心冲撞了谢府的车驾,弄惊了您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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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柴的我,想睡觉,纠结半天,今天还是不写二更了,宝宝们也早睡,咱们明天见-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