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咔嚓”一声,月亮锯痛了阿川的手指,那枚笑盈盈的月亮碎成了碗片。
阿川头顶一枚圆满的月亮,骑着双轮圆满似月的单车,向着邻市赶去,奔向他与阿娟的盟山誓海。
他俩相约在中秋,相约在邻市他们第一次拥有了对方的大树下。
山隔几十匹,lu隔百余里,中秋月追随着他一lu奔驰。
阿川的心上撒满月光,今夜的阿娟一定更像明月。
“十分霜月更娟娟”,月光如霜,阿娟比明月更好看。
阿娟的脸没有月圆,却没有一颗雀斑,阿娟的脸光洁如玉,温凉温凉滴。
阿娟的出生非同小可,她的嫡亲母亲,就是忧乐沟至高无上的陈家,上一代陈家七子中唯一的宝贝女子,是陈家数代以来最珍爱的公主——我唯一的姑姑。
阿娟就是我的表姐,在四十里快乐沟的地位极其尊贵。是能与我配合,两个人当成四个人来劳动的能干女子,这一场景,在情报源泉的小千世界中就有记载。
就记在‘思之再删’卷的第12章节之中,可能不好找到了。
可惜,命运播弄,阿娟姐与阿川这个不明真相的博士相恋。
她明明知道阿川是因为作风问题被他的博士生导师赶开的。
为了这一次相见,阿川提前了七天,把自己化身成为一个普通打工仔,投身进一家工厂,做了一位在生产一线开机的临时工。
这是他对阿娟所说的身份。
忧乐沟出来打工的年轻人,阿川是体力劳动能力最差的那种,刘板筋对他打骂虽凶,对他的体力劳动却没有作过要求。
阿川的高智商,是把简单的事弄得很复杂那种,他的一切就是一座能令人晕头转向的迷宫。从小时候身为碗豆的时候就这样,长大后更把这种风格变本加厉,他用复杂来隐藏自己的真实。
阿川很想再次拥着阿娟,他最爱指月亮的那根手指却缠着绷带。
1997年,还是打工仔最辛苦的年份,每晚加班六个小时,整月没有一天休息是普遍现象,阿川所在的工厂今晚也强制加班到11点40分,谁也不许请假。
普工就是这样,想要挣点钱就要服人管,阿川就从5点40就开始加班,即使在冲床前他也是心神不定,不时透过大玻璃窗望向天空,工位外的天空,与他那见不得光的‘客户经理’身份所处的天空大大不同。
初时天空很黑,黑夜令阿川的心境很黯然。
今夜没有月,怎么去赴约!
到了八点左右,天se竟亮开了,窗上光如霜,知是月大亮。
中秋月千呼万唤始出来,终于拂开夜se,现出了玉容。
圆月光彩照人,那些拿月薪的管理层已经在窗外美丽来去,隔了玻璃大秀百态千姿。
阿川的想象像野马脱缰,他仿佛看见了许多人在翘首望月,许多人在举杯向月,阿川恨不得把玻璃望穿——原来普工是这样难当。
阿娟是在做车工,通宵达旦的日子时常都有,加班到深夜一两点也是家常便饭,她又是如何熬过了一年又一年,还能保持住青春靓丽的容颜,那该有多难?
加班这么长的时间,最难熬的是八点到九点,过了九点,就过了一半,离下班就越来越近,心理上还好受了点。
好不容易终于熬到快下班了,阿川将明月狠狠是望了一眼,舒了一口大气,他马上就听到“咔嚓”一声,弄破了他最爱指月亮的那根手指。
虽然鲜血淋漓,已经够报工伤的级别,但忧乐沟人从来不把没有伤筋动骨的小伤当成什么大事,就连阿川这样的人也没有例外。
阿川谢绝了组长提报工伤的要求,就用组线上卫生箱中的条件匆匆止了血,咬牙用酒精淋湿伤口消了毒,略略包扎了一下,就骑上单车,带上厂里分fa的月饼,向他俩的情场奔去。
lu很长,足够回忆很多。
前一个有月明的中秋夜,还在家乡。阿川和阿娟躲开了世俗的鄙视,相约在浅浅的索溪河边,阿川一时心血来潮,就提议一起下河去嬉戏:“娟,我们下河去吧,如此良宵,不做点难以忘记的事,我们都对不起这个好日子。”
用忧乐沟的话说,我的阿娟姐也是被鬼摸了脑壳,还是她主动提出来的:“那我们下河去洗澡吧!”
“你会游泳吗?”
“不会,从来没有学过。”
“那你不怕淹着!”
“你放心,这条浅浅的索溪河有陈家先人的保祐,从来也没有淹死过人。”
“难道传说是真的,这条河流真是陈家的祖先命令饿死鬼开拓的,有了鬼界的守护,无数年来,这条河从来没有出过人命。”
“也从来没有干枯过!而且,妈妈说不是陈家命令饿死鬼,而是饿死鬼为了讨好陈家,主动开拓出来的。这个传说连我妈妈都相信,你还敢不承认吗!”
“不敢不敢!陈家的姑奶奶,那可是忧乐沟最威风的人,连四大说客都对她服服帖帖,我小小的阿川就算是把长生居掀了,把蛇胆抠出来吞了,也不敢对你妈妈有一点点的忤逆呀!”
“你知道就好,省得我再提醒你。”阿娟的兴趣反而比阿川还高,“还真是的,下去洗洗澡也是蛮有意思的事好,还等什么,咱们快点下水吧。”
阿娟姐得到我姑姑的遗传,有着不输于须眉的豪气。
阿娟姐一下水,就把河中那枚笑盈盈月亮彻底绞碎,她取代了水中秋月。
阿娟人如天上月,她的白是月光也不敢比皎洁的白,她的亮是月亮都要躲得深深的亮,有了她的加入,河岸也只好退,河水也只有让。
无可质疑,阿娟姐,成为了索溪河的最美。
阿娟成为了河中月,河中月调皮成了阿娟,两方的身份,宛如进行了互换。
不信?你看,你听,河中月儿她张开波浪的嘴唇,fa出呱呱滴蛙鸣,招呼天上的月影,她说天上月是她的影子,要不要下来比比?天是的月亮不敢回答,你怕,你怕,她挑衅啦。
天上溶溶的圆月手鼓一样,无数人的目光投上去,如同灵敏的手指,弹出了风声。
风声好小,让浅浅的索溪河都笑弯了腰。
阿川也是位游泳高手,当阿娟的教练那是绰绰有余。
阿娟也不是想学游泳,她只是图一时高兴。母亲的强横让她习惯了百无禁忌,也不怕姿态不雅丢丑。
他们在河中玩得花样百出,她爽朗的笑声浅浅的索溪河根本就装不下,把守护在河岸槐树上的猫头鹰冲击得远远飞了出去。
惊飞的猫头鹰那黑se的翅膀把阿娟欢快的笑声带到了百丈开外的刘家湾,刘板筋的耳朵比麻三的鼻子还灵,他从阿娟的笑声中听出了外孙阿川的气息。
刘板筋的惊恐比猫头鹰还大了百倍,阿川的外公像惊弓之鸟一样扑出了刘家湾,惊慌地扑出了五六十丈,把竹林里的月光穿梭得哗啦啦叫,把榆树林的地上有月光踏得吧嗒吧嗒响,还好一头撞在了挂满了月光的桂花树上,满树的月光像冰包一样砸在他的头上,花香满腹——把他砸醒了。
人家两个小男女在河水中嬉戏,穿没有穿啥子都出不得而知,就连猫头鹰都知趣地回避了,自己这个糟老头子这样急匆匆地闯过去,算哪门子事?
刘板筋恨恨地给了自己的老脸两巴掌,一正一反,抽得结结实实,把他脸上的月光都打红了。
刘板筋狠狠地跺了几脚,满地的月光都不好惹,把他的脚弹得生痛。看他的样子,不仅是脚被弹痛了,心神痛得更厉害,痛得他咬牙切齿,脸上都快要绞痛出水来。
“狗东西,惹祸了!惹包天大祸了!”
那三条麻三的后代也只剩下了一条,还是条大黄狗,还是叫麻三,这条麻三要乖巧得多,它一直驮着一身月光,悄悄地跟着刘板筋跑上跑下,牠往来无声,踏着月光如同踏在天上。
麻三对刘板筋的意图似有所知,牠越过主人向河边奔去。
两旁的竹树挺着锋利的影子阻止,月光让它们如此凶厉。
麻三却全然不管,牠闯过枝叶们布下的刀光剑影,忠勇无惧,直达河边。
麻三看到了那个姑娘,她的一身月光推开了波浪,她那短短的小舌头也在灵巧地逗乐着月光,她漆黑油油的长fa把月光拂动得格格格格脆笑不停,她双手快速地向小主人泼洒着水花,自己的小主人阿川根本就还不上手,因为他的双手都用来捂头了。
汪!汪!汪汪!麻三对自己的小主人鼓励了几声。
姑娘首先响应:“阿川,你的小三在喊你回去吃饭了!”
阿川嗡声嗡气地抗争:“阿娟,求求你别再乱给麻三改Y名了好不好,上回就是你喊牠们三条麻三什么汪大爷汪二爷汪三爷,第二天就被人给通通滴弄死了,如今就只有这一条小麻三了,给牠留条生lu吧!”
麻三大惊,牠可能听懂了小主子的话,原来这个姑娘如此厉害,三个长辈被她一语就害死了,难怪小主人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麻三惊叫一声,夹着尾巴,调头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