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总监,我们还是赶快交易吧,一到这里我就浑身不舒服,我是一分钟都不想多呆了。”
“杨先生,我已经知道了你想要交易的是啥东西。昨天晚上,落户你们奇石镇近三十年的龙头企业王品制衣中高层,在金福大酒店大摆庆功宴。酒会之后是舞会,到十点一刻,众人酩酊之际,发生了一幕非常可笑的闹剧,公司老总那位总裁的弟弟,竟然跟总裁的儿子为了争一位绝美舞伴而大打出手,那位小继承人不敢对叔叔还手,就抢过老总的手机,一把扔了个无影无踪。”
施彤含有深意地盯着杨言,“只是谁也想不到,一位近万人大厂的总经理的随身手机,被一位二十出头的小家伙那么毛手毛足一扔,竟然扔出了金福大酒店,飞过了奇石河,又飞过了影剧院,飞过奇石主干道,还飞过奇石街道办,转了个大大的弯儿,飞进了上排村的腾达信息服务社。社长正在一手捏着干馒头啃,另一手正在慢条斯理与一位叫‘不是天使谁怀孕’的网友聊天,却不曾想飞来横……”
杨言严厉地盯着她,不许他说最后一个字。
“咯咯咯,”施彤畅快地脆弱笑一通后,依旧说了下去,“是横财,你以为是横祸吗?”
“我不想跟你谈!我要求换人,否则免谈!”
“真的吗?杨先生,你确定?如果换了位经理来,他们可只有5万以内的权限。”
“施总监,你讲的什么飞来飞去的,那只是童话,没有谁会相信的。我也没有得到过什么总经理的手机,我只不过是在一幢高楼下捡到了手机上几个最小的部件而已。”
“那么你又怎样证明,这些小部件对我们有用呢?”
“很简单,咱们上本子浏览一下就行。”
“能提点一下吗?”
“王品制衣这十年能成为这片天地间,发展得最快最好的企业,你们能找到他们真正的大脑是谁吗?是董事会?是总裁?是董事长?是企划部?研发部?”
对于双侣制衣来说,杨言是怎么得到手机的,手机的大件都到什么地方去了,那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只是被杨言利用自己的专业能力,通过电脑操作,从手机内存卡上拷贝到U盘中的那些信息。
如果将两人这一宗交易看成一场简短的商战,那么战斗还未正式开始,杨言已经完全落在了下风。对方能将他的住地,饮食,甚至最近聊天的网友都摸得一清二楚,足见情报能力是多么强大,有如此强大的情报力,又岂能不知道他杨言特别注重语言上的忌讳?利用他的忌讳来刺激他的心情,使他处于烦躁状态,只想快快结束交易,这岂不就是商务谈判最糟糕的状态?
安排大酒店先让他好好呆着,在他享受服务的这几个小时,施彤岂会白白放过不用?杨言在半山酒店的消费不超过两千元,而他卖出来的物品,却少赚了数十上百倍。
杨言暗藏8.8888万元交易所得的大款,乘的士回到山北区地界,才从懵懂中苏醒:自己还是太年轻,远远斗不过那些老狐狸。如今只好多开门户,货卖九家。
“喂,是玉田制衣吗?我有极重要的消息,要找你们的情报部门……”
“喂,回目制衣……”
“……万古制衣……”
“……百口制衣……”
“……冒泡制衣……”
“喂,王品制衣……总经理不在公司?找总经理太太?也行也行……是曲小姐呀,曲小姐,是这样的,听说你老公的手机掉了,有位好心人倒是拾到一部,经查机主叫王流言,倒是与你老公同名……曲小姐,这位好心人只需要一笔小小的酬劳就行,区区三五万即可……什么,王流言已经有了更好的手机了,这部送我?曲小姐,要是好心人不小时心将内存资料传到网上去……你说什么,随我便?免费广告?你……我还没有说完呢……”
舒出起身在店子里走动了一圈,才在椅子上坐好,任由马炳施为。
这边有理点的外工作间也只有不到三十平米,只有四个座的理发椅位,其余等待区的座椅,茶几,沙发,书报,电脑,收银台占了半多空间。洗头内间有约十五平米。不论内间外间,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理发设施、工具、用品应有尽有,四壁只贴有挂历和一些发型的宣传画,找不到文学的气息。
“饼子,你的做得真好,一间理发室,打烊以后干净得连一根头发都找不出来,太难太难了。”舒出还有些话没说出来,马炳对店子的整理,就像昔日对他自己文学作品的修改那样,务必要做到字无可替,句无可减。已经养成了的习惯,看起来是丢了,可在别处的细节上却总是实实在在的持续着。
一边理发一边与顾客闲聊,已成了马炳服务的一部分。舒出是位特别的客人,二人聊天就与常人有些不同。“一说起6’S最少有数百人次的顾客在这里谈论过,话头多数是看到我这里整理得很好而引起的,有的公司推行的是5’S。还有7’S,8’S的,在原本的5’S基础上又加了些品质、安全或效率什么的。我总觉得他们还是有些没说透。”
“这就是境界的问题,要我说不管是几’S,都不该仅仅是针对外在的环境和养成的习惯,更应该作用到思想和情感上,在思想上推进6’S行动,由里而外,外在的6’S才能持续推展开去。”
“就是,这就是我要的说透彻。理念和情感也是需要整理整顿清洁清扫和教养的,里里外外都6’S过了,品位也就自然能上得来了。”
“思想和情感的境界达不到,即使在压力下努力达到,也终究是勉强,难以持久。这就正如理发,似你这样的顶上功夫,纵然弄出万种不同的风情,顾客走出时,都会符合6’S的标准,可又能保持多久呢?两三个月不到,还得再理。饼子,我看得出来,你能坚持这么多年独自一人理发,你是爱上了这个工作,而非逃避什么才隐忍到这一行业中来。”
“你是我们共同的知音,这一点永远没变。每与一位顾客理次发,其实都是一次6’S的行动,一定要等到客户笑着付钱,我才能确定这次的6’S取得了认证。
“理发还是最便于与顾客交流的行业之一,即使我还没有放弃旧时的理想,能选上理发这个行当做第二职业干下去,也是能相得益彰的。”
想想这片大地上有多少文学社团集体放弃,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去研究过这个课题,但对他们双子社来说,人人都在沏骨疼痛着。日子越久痛得越深。到了后来,大家都在尽量回避着这个话题,文学二字成了谁也不愿去触及的伤,哪怕不小心有话语与之擦边,也得赶紧躲开。马炳的“不讲故事”的座右铭,八层是与文学二字有关。
“不错,到了这个时代,在理发服务中与人交心,比旧时代茶馆当聊斋还更能贴近彼此,是真正能套得近乎,能听到真心话的,你的选择是真的很好。”
“也就是你说过的,彼此间的去真距会更小。”去真距的概念,是舒出少年时就提出来的,还写出了初步的论文,他还因此受到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的入学邀请,希望他能将这一课题深入研究下去。如果他答应了,中国也许又会多一位学者。可惜厄运不期而至,中国亿万打工仔中又多出一位默默无闻的人。
“还别说,你这里还真的比别处更有理点,不讲故事,就能更着重于当下,也多些精力关注未来。”
舒出在与马炳的谈论之中,已浑然忘记了疲惫还在,也忘记了头上是有轻伤的,更没有去注意马炳正在清理头顶的6’S。想起昔日的共同追求,他不禁又是阵暗叹。少小时就知道,生活很严竣,理想很遥远,在达到那遥远目标的路上,要历经一段长长的黑暗。可又哪能想到这黑是这样的黑,象是要一黑到底,这遥远是这样的漫长长得不见尽头。纵便三十年都不放弃,就能摸到那光明的边边么?
舒出和马炳都不是爱叹息的人,即使舒出每天都要花长长的时间坐在电脑前,即使马炳常常要弯下腰肢为顾客服务,可瞧瞧这两人,那脊梁还是挺得笔直。
有过执着追求的人,内心都有强大的支撑。
这时门外传来有摩托车的声响,似乎是有人在外逡巡。两人都没去在意,过不一会,“咚咚”两声连响,一辆摩托车的前轮就冒冒失失撞开掩上的双门,二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位邮政装束的廋小男子尴尬笨拙地挤下车来,他一放手,那摩托车未架好,砰一声侧倒下去。廋小男子更加尴尬。他且不顾倒跌的车,反而挤开门进入屋里。他四处瞅瞅,接着盯着舒出猛看。
马炳本想发火,但看到他似痴似呆的样子,只好忍下,面色不豫地问道“你这人是怎么回事?没见到我已经掩上门了,表示不做生意了吗,你怎么还是闯了进来?赶快出去,把你的车推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