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松开抱着大腿的手,然后眨了眨眼,扶着头道:“啊头好疼……昨晚发生了什么?我竟是一点都不记得了,我好像烧傻了……”
他冷哼一声,“啪”的一拳就击在椅子把手上,怒道:“我看你是烧的反了天了!”
她在一瞬间后退,跪倒,动作一气呵成道:“义父息怒!”有话好好说,别动鞭子!
他霍然起身就要收拾她,傅伯却慌慌张张跑进来道:“少爷,圣上急召您入宫。”
召的好!从善大喜。
卷毛相爷将眉头一皱,“可有说什么事?”
“没有,只说是急召,小公公还在外面候着少爷呢。”傅伯道。
对嘛!急召急召,显然是很着急,耽误不得,还不快去!从善乖乖跪着,暗自鼓劲儿。
卷毛相爷只得瞪她一眼,冷冷道:“给我跪着,等我回来收拾你!”
她忙道:“义父慢走!”
卷毛相爷匆匆回房换了正装又匆匆出门而去。
她跪在地上目送相爷离去,松了一口气,又躲过一死,啊……生命真可贵。
她坐在地上揉了揉睡麻的膝盖,发现她盖着个被子,地面上不知道是谁还贴心的给她铺了床被子垫底,怪不得她没觉得冷。
她坐在垫子上裹着被子四处看了看,温江雪可真是个大贪官,府邸大的要死,屋子里的摆设也贵的要死,富丽堂皇的看着就有钱,比她爹不知道有钱多少倍。
贪官,就是好。
呸呸呸,堕落!她往怀里摸出小镜子,安心的照了照,被自己吓了一跳,她的脸色憔悴的跟要死了一样,满脸泪痕,头发散乱,活像个小鬼儿。
太影响她的美貌了,她裹着被子起身,往外走了走,看见有个小丫鬟的在院子里摆弄花草。
这前厅的院子里种了一棵大槐花树,如今花时已过,一串串的槐花落在大雨后的青砖路上,回廊下还种着一棵粉红海棠,回廊两侧放着两张老长的青石条案,上面摆着各样盆景。
小丫鬟正在摆弄的是一盆菖蒲,养的极好,幽绿长条,青苔铺满盆。
温江雪这大贪官还挺文雅。
她走过去,赞叹道:“你将这菖蒲打理的真好啊。”
小丫鬟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这么个小鬼儿似得脸又吓的心头一突突,“哎呦”了一声,手中的菖蒲就摔了,摔在青石路上青苔斑驳,泥土散了出来。
小丫鬟吓得登时脸就白了,“完了!”跪在地上就去收拾那菖蒲,“这可是少爷最喜欢一盆了,少爷知道非打死我不可!”
从善也忙帮她去收拾,一边安慰她道:“你别慌,这菖蒲只是散了些泥土,重新种好不会死的。”她又捡起散落的青苔铺在泥土上,“你看,这样铺上看不出来,和原来的一毛一样!”
小丫鬟被她逗乐,瞥她一眼道:“少爷要是发现了,我就说是你弄的。”
“是我是我。”她不迭道:“都怪我,吓到姐姐了才失得手。”
“呸!谁是你姐姐!”小丫鬟嗔她一声,“我有那么老吗?”
“没有没有,你看起来才十六吧?”她柔声道:“只是我见你莫名的亲近,像自家的姐姐一般,所以才唐突了,不然我叫你妹妹?”她潮潮的手去轻轻握那小丫鬟的手指,“天仙妹妹。”
那小丫鬟被她握的脸一红,忙抽回手,“你胡说什么呢,我……我可是不会喜欢你的,我是要嫁给大老板的!”却是羞红了一张脸不敢看从善。
小姑娘春心动又可爱又逗趣,从善正逗的开心,身后有人猛地一脚踹在她屁股上,将她踹的一头栽在地上。
“呀!”那小丫鬟吓了一跳,要来扶她。
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不许扶他。”
小丫鬟抬头一看,忙跪下行礼,吓得结结巴巴,“公公……公……”
“闭嘴,滚下去。”那声音又甜又娇蛮,一听就不是一般人。
小丫鬟看从善一眼,咬着嘴唇有些无措。
从善爬起来对她笑了笑,小声道:“没事。”示意她不要担心先下去。
她这才像从善身后那人行了礼退下。
从善没有急着起身,而且索性垫着被子坐下,看着襟前粘上的泥水,心情很不好。
身后那人走到她眼前来,海棠红的春裙下面坠着一圈嫩生生绿的穗子,穗子下是一双金丝织锦的鞋子,再往上腰间红宝石璎珞带子,嫩红的衫子,暗光浮浮,应该是走了银丝线,再再往上是嫩藕一样的脖子挂着一条金丝线坠红宝石,托出一张又嫩又娇丽的脸,大大的眼,尖尖的下颚,一对小虎牙若隐若现。
嘿,看着就贵气,这样的派头和装备,和那小丫鬟结结巴巴的公公公,从善大约就猜出了来者是谁,她也知道以她现在‘先帝私生子’的身份,上头那位圣上大老爷是不会放过她的。
只是她没想到先来的竟是‘公公公’。
“你就是温哥哥新收的那个义子?”娇丽小姑娘开口问她,眼神鄙夷又没礼貌。
温哥哥……没得肉麻死她。
她让自己顺顺气,端出一张笑脸道:“正是在下。”
哪料她刚说完,那姑娘一抬手“啪”的一耳光就扇在了她脸上,还道:“果然长的细皮嫩肉娘娘腔!”
从善有点懵,怎么个意思??伸手就打笑脸人啊?
那姑娘还厌弃的拿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指,道:“我听说你爹畏罪自杀了?你为了保命死皮赖脸的求温哥哥收你为义子,好让他保护你?”她冷哼一声,“不要脸。”
她忍,她忍。从善深吸一口气,淡声道:“是相爷抬爱。”
“你也配,又脏又丑,连温哥哥府中的下等杂役都不如。”那姑娘将帕子一丢,啪啪一拍手道:“抓了他带走。”
她身后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婆上来就拧住从善的手腕将她提溜了起来,力气之大,从善刚一挣扎就知道自己打不过。
从善忙往四周看,发现傅伯不在,而那些下人和小丫鬟根本不敢上前来拦,她心中就有了计较,这个‘公公公’和温江雪关系肯定不一般,不然她怎么敢公然从他府中抓人走,那些下人还不敢拦。
打不过,叫也没用,她下了定论。
“这位姑娘,想去哪儿你直说,何必动手动脚的?你说去哪儿我跟着走。”她道,好歹问清楚去哪儿,给这些个下人们留个信,让他们回来转告温江雪,虽然他也不一定去救她……
然而小姑娘脾气暴,啪的就又给了她一嘴巴,“我动你怎么了?”
呵,还真够辣,够骄纵,她用舌尖顶了顶嘴角,疼的她心头火一涌一涌的,这可是她逼得,可不是她陈从善不做好人,先动的手。
她不再讲话,乖乖的被那两个婆子拧着往府外去。
方才那收拾菖蒲的小丫鬟在回廊下,着急又担心的看她。
她冲她笑了笑,跨步离府,呀,今天天气阴沉,适合睚眦必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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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押上停在府门外的马车,镶金坠玉的,她被丢进去两个婆子就扭着她的手给她捆上了。
“老实点!”
她被丢到马车一角,她动了动捆在背后的手,乐了,真不专业,这种绳结她八岁就会解了。
那姑娘倚坐在软垫里拿脚踹她,“老老实实的,不要指望温哥哥来救你,你不过是他突然心软救回来的窝囊废而已,他才不会为了你惹我不高兴。”
果然是老相好,看来指望不上温江雪了,她也就不该指望那个王八蛋救他,他今早还恨不能将她活剥了。
她不说话,那姑娘就故意踢她,“陈楚玉,你爹都自杀了,你为什么不死啊?”
她心头一顿,你为什么不死……这句话她十一岁时就听过了。
“你一个大男人贪生怕死,为了活命还认义父。”那姑娘很鄙夷她,“可真够窝囊的,狗都不如。”
她淡淡道:“是啊,我贪生怕死。”
“你还真是厚脸皮。”那姑娘又踹她,“陈家世代忠臣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窝囊废。”
嘴可真脏,她眨了眨眼看她道:“因为,我是私生子啊。”
那姑娘一愣,显然是不知道私生子这件事。
“你竟不知道我的身份。”从善笑了,“你不知道我的身份,为什么要来害我呢?”
“身份?什么身份?”那姑娘一脸诧异,“你勾|搭温哥哥我看你不顺眼就能收拾你。”
哦,原来只是为了这个,不是知道了她的身份?是把她当情敌了?可她如今是男儿身啊,可真是够小心眼的。
“谁跟你说我勾|搭你温哥哥了?你有证据吗?”她故意套话道。
“我七哥说的就是证据!”那姑娘理直气壮,气汹汹的道。
七哥?她记得当今圣上排行老七,恩,皇上够阴的,惯会借刀杀人。
“你七哥骗你的,我是男人,相爷不喜欢男人。”她道。
那姑娘就气的踹她,“你是什么东西也敢乱说我七哥!他才不会骗我。温哥哥是不喜欢男人,但难保架不住你这么个娘娘腔故意勾|引他!”
她也不恼,反而笑道:“你想不想知道你七哥为什么骗你?”
那姑娘果然一皱眉。
这种小姑娘用这种粗略的递进问话方式最容易对付了,比如你跟她说某某不喜欢你。她不信。你再问她,你想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你?她立马就会忘记刚才的否认,而相信他不喜欢我,关心他为什么不喜欢我?
小姑娘嘛,脑子里只能处理一个信息。
从善笑眯眯的道:“因为我不是陈大人的私生子,而是……”从善示意她附耳过来。
她果然往前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