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您要给我们做主啊,那帮刁民都欺负到了家门口啊,您老可要管管啊!”
孟恩远的总管哭着向他诉苦,老孟一看自己的总管,也把眉头皱了起来:“你身上这都是什么味啊?”
“回老爷话,小人让刁民扔了臭鸡蛋啊,这帮该死的学生不是在扔我啊,是在打您老的脸啊,一定要给小人做主啊。”
“知道了,赶快滚吧,谁能受了你身上的味。”一旁的高士傧捏着鼻子,摆了摆手,让总管赶快滚蛋,他转过头,又对孟恩远说道:“舅舅,您老看看吧,这帮学生就是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您只要一声令下,我就带着人杀出去,把他们都抓起来。”
“闭嘴!”孟恩远的猛地断喝了一声:“要不是你给我惹篓子,现在会出这种事情么,还不知道收敛,你是想要我的老命啊,哪是亲戚啊,你是要命的冤家。”
孟恩远啪的一声,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震得上面的茶碗乱撞,显然老家伙已经惊恐愤怒到了极点。
眼下的情况对他越来越不利,学生和商人天天游行,报纸也连篇累牍的报告,现在连管家都被扔了臭鸡蛋,只怕以后帅府的家人都不敢出去了。
这么下去简直是威严扫地,还怎么有脸在吉林待下去啊,高士傧在一旁喊打喊杀,孟恩远不是没想过,只是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允许他这么干。
他在地上走了几圈之后,然后用手点指着高士傧的脑门,大声的训斥道:“你给我清醒点,那帮学生暂时还不能威胁到咱们,最麻烦的是奉天的张作霖,běi 精的段祺瑞。还要眼皮子地上的内鬼!”
孟恩远在北洋之中人脉很广,他已经得到了通知,巡按使郭宗熙已经联合了一些对他不满的官员,联名上书,一共开列了八条罪名,包括克扣军饷,贪赃枉法,纵容部下,鼓吹帝制,勾结ri本等等。每一条都罗列了大量的证据。
郭宗熙直接向段祺瑞提出要求,要撤了孟恩远,拯救水深火热的吉林百姓,这份东西送出去之后,老张也在奉天发表了讲话。指责孟恩远御下不严,侵害奉天商业利益。要求撤掉始作俑者高士傧。同时孟恩远要向两省商界致歉,同时保证不再发生这种事情。
本来凭着孟恩远的人脉,不会在乎这些,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大家虽然都没提到ri本,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孟恩远是受了ri本的鼓动才做出行动的,那孟恩远和ri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就很值得思考。
就在不久之前,方文东扯旗造反。差点将整个奉天都扰乱了,从那之后,北洋政府就对地方势力和列强之间的勾结极为反感,特别是ri本。要是ri本再利用孟恩远,策动什么行动,危害程度绝对在方文东之上。
就算段祺瑞知道孟恩远不会做这种事情,但是段祺瑞也不能纵容这种现象,这就是身在zhong yāng看问题的不同之处,他必须着眼全局,不然其他的地方实力派和列强勾结,整个国家都乱套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段祺瑞也对孟恩远产生了不满,如此一来,种种合力叠加在了一起,让孟恩远左支右绌,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
“舅舅,郭宗熙吃里扒外,竟敢告您的黑状,简直不想活了,我现在就去把他抓起来,看看他还敢胡说什么。”
“郭宗熙不足为虑,他敢出头,也是有奉张在背后鼓动的。”吴泰安在一旁也插嘴了:“大帅,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奉张和老段,张作霖有武力,老段手中掌握着大义名分,如果他们都有心让您下台,那就麻烦了。”
吴泰安说出了孟恩远最担心的事情,也就是老段一旦把尚方宝剑给了张作霖,老张就能凭借强大的奉军,把他直接拿下,那时候就根本没有任何的回旋余地了。
“老吴,你说说有什么办法吧?”
“大帅,正所谓一物降一物,要想压住飞扬跋扈的奉张,就必须要有更强大的力量才行。”
“你是说ri本人么?”孟恩远沉声问道。
“没错,咱们这一次是帮着ri本人办事,结果惹了这么大的麻烦,ri本人难道就没有责任吗,他们就不该出手帮忙么?”
孟恩远点了点头,现在的情况的确十分糟糕,能救他的就剩下ri本人了。
“芜儒,ri本人怎么说,他们能不能帮忙?”
高士傧一听这话,脸上也露出一丝尴尬之色,勉强说道:“这帮小鬼子太不讲情面了,我去问过了,那个林村正说责任在我们,要不是我手下的士兵把车队和记者放走了,局势也不会失控,因此他们让我们自己解决!”
“什么?”孟恩远顿时就把眉头立了起来,一腔怒火直冲脑门,他抓起了桌子上的茶杯,啪的一声就摔在了地上,茶杯摔得粉碎,他还不解气,破口大骂:“好没有良心的ri本鬼子,要不是他们张罗,我们至于去扣押车队么,至于落到了这步田地,结果出了问题,他们这帮孙子倒跑了,这就是卸磨杀驴啊!”
孟恩远骂完了ri本人,还不解气,又把高士傧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你平时的豪横呢,怎么不敢对ri本人用了,他们让你办事,惹了篓子,拍拍屁股就能让他们走了么?我算是看透你了,就是个窝里横,对外人怎么就没本事了?”
高士傧也知道理亏,现在被骂,也不敢还嘴,只能低着头听着。一旁的吴泰安一看孟恩远骂得差不多了,又说道:“大帅,我看要解决麻烦,还要找ri本人,不然谁也压不住奉张,咱们再去找找他们吧。”
孟恩远仔细想了想,他也不得不承认,吴泰安的办法还是最稳妥的。只要能压制住张作霖,所有的麻烦都没了,那些闹事的学生分分秒秒就能解决,至于郭宗熙更是不在话下,老孟在吉林经营了这么长的时间,这点底气还是有的。
“芜儒,你惹得麻烦,你就去解决,现在就去找那个林村正,如果不行。就直接联系大仓喜八郎,让他们出头,替我们说话。”
高士傧也只好点头同意,急急忙忙的离开了帅府,孟恩远和吴泰安只能静静的等着消息。
其实这次倒孟的风潮能刮得这么猛烈。不只是老张的策动而已,毕竟张作霖在半年之前还只是二十七师的师长。根本影响不了吉林。
孟恩远在吉林多年。不过他和大多数北洋官僚一模一样,都是贪得无厌,根本不知道爱惜民力,也不懂发展经济,他控制的吉林正是最肥沃的黑土区,养活几千万人不成问题。结果现在三四百万人还不时闹饥荒,可见孟恩远在民政能力的低劣。
而且情况不只如此,孟恩远还任用私人,只要是沾亲带故。就能得到重用,这帮家伙根本不干正事,只知道到处吃拿卡要,敲诈勒索,比起前清的那些官僚还不如。
结果弄得民生凋敝,商业艰难,而且孟恩远还有一个致命的失误,那就是滥发纸币,金融崩坏。
张作霖能够坐稳奉天的宝座,得到各方的尊重,并不是老张的民政措施,毕竟有些东西短时间之内还不能见效。最得人心的就是稳定了金融,奉天银行运转正常,甚至能够压住ri本的银行,奉票币值稳定坚挺,这对于商业往来实在是太重要了。
在以往要想和其他地区做买卖,首先就要兑换货币,中外货币,银元和纸币之间都有很大的差距,而且币值还不断剧烈波动,这样既耽搁时间,又带来了巨大的风险,很可能明明是赚钱的买卖,就因为币值波动,就遭受了损失。
而且每一次兑换,都要遭受一次盘剥,商人们叫苦不迭。现在奉票币值稳定,受到了各方的承认,走到哪里都可以直接使用,大大加快了商品流动的速度,降低了成本和风险。而且再和外商做买卖的时候,还能避开洋人的汇率陷阱,好处实在是太多了。
就凭着这一点,老张就能得到奉天商界的鼎力支持,如今随着奉天经济实力的提升,奉票也超出了省界,最起码热河北部就在使用,吉林也大量的出现了奉票,良币驱逐了劣币,这也是一种必然的趋势。
情况很清楚,那就是孟恩远的治下,民不聊生,老百姓已经忍耐到了极点,差的就是一个火星而已。这次高士傧勾结ri本人,给吉林上下一个最好的发泄渠道,所以才会形成如此庞大的声势。
不只是学生,商人和市民也参加其中,吉林和长春两地都有上万的游行队伍,地方上也出现了抗捐抗税的风潮,就连农民都不安稳了,孟恩远也被弄得焦头烂额。
正在孟恩远发愁的时候,外甥高士傧终于跑了回来,一进门他就说道:“舅舅,ri本人给了保证,他们说只要您向奉天道歉,然后在给一点象征性的赔偿,他们就会出面保住您的位置。”
孟恩远听到这话之后,顿时眼珠子就瞪圆了,自己什么身份啊,能给张作霖这么一个草莽出身的家伙道歉么,这不是打自己的脸么!
“我不答应,你告诉ri本人,要是他们不帮忙,我就把ri本人说出去,总之事情都是他们怂恿的,破罐子破摔,看谁更害怕。”
“大帅,您可不能意气用事啊。”吴泰安急忙劝道:“我看这个条件还算不错,给张作霖一个台阶,也是给咱们的台阶,要是这么一直顶下去,对您的威望影响太大了!”
孟恩远勉强压了压怒火,心里头也在不断的盘算,吴泰安的话还是很中肯的,大丈夫能屈能伸,等渡过了这次危机,再找张作霖算账。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手下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到了孟恩远面前,气喘吁吁的说道:“大帅,事情不好了,商会的那帮人刚刚宣布要放弃吉票,转用奉票结算,他们还说……”
“说什么?”孟恩远问这话的时候已经须发皆张了,一省的货币可是一个军阀的命根子,要是失去了这个权力,还怎么盘剥老百姓,还怎么给军队发饷银,这下子正好戳了孟恩远的肺管子,由不得他不发怒。
手下人战战兢兢的说道:“大帅,他们说您和ri本人沆瀣一气,已经不能维护商人的利益了,所以在您处理这次事件之前,他们都要使用奉票代替,除非您能公开道歉,惩办元凶。”
“好狠的张小个子,竟敢给老子玩这手,老子要是怕了你,我就不姓猛!”孟恩远转过头,就对高士傧说道:“芜儒,你马上调兵,咱们和奉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