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的麻雀逐渐安静下来的时候,黑暗正一步步侵蚀光明。在这模糊的交界中,人影渐渐虚化了。黑夜隐去了人们的伪装,撕碎理性的包围。
林孟泽抚摸着温筱筱的秀发,他能感受到她的脆弱和伤痛,也许这也和自己封闭修炼的经历有关,他比普通男生更感性一些。
“我是个孤儿。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一个人。”温筱筱枕着林孟泽的膝盖,淡淡地说起自己的过往。那个她拼命想忘记的过去。
“来到这个家,拥有爸爸妈妈和妹妹,简直就像梦一样。”她的语气没有变化,只是带着一丝凄凉。“筱筱六岁的时候得了心脏病,她不可能活过十八岁。”
“于是爸爸领养了我,作为筱筱的替代品。”她擦了擦嘴角的泪水,继续说道:“代替她上学、考试、练琴,那些她不能做的,我都乐意叙述给她听。”
“我真的以为,她是我的妹妹。”
“我甚至忘了自己的名字,我以为,只要顶着她的名字,我就不再是孤儿了。”
林孟泽听了,忍不住心疼起来,没有努力过的人,是不会感到失望和愤怒的,正因为温筱筱拼命努力过、保护过这个家,所以受到家人的伤害,才会使她更加痛苦。
“所以当筱筱握着我的手,把她的父母、把她的人生交给我,和我告别的时候,我真的发誓,要作为她活一辈子。”眼泪又刷刷地掉在台阶木板上,她捂着嘴极力控制情绪。
黑夜笼罩大地,继而覆盖整个宅子。往事已经过去,无论这座宅子里装了多少故事,后人都无从知晓了。
林孟泽望着哽咽的温筱筱,除了同情,心中还有种说不出的苦涩,代替别人活着,做一辈子的影子,固然是痛苦的;但世上每个人活着,不都是代替祖辈活下去,也许一百年后,你的祖先还是你的祖先,这也就是“你大爷还是你大爷”的涵义了。
“虽然我没有你的经历,但说白了,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温家收养了你,在法律上,你就是温家的人,这和你妹妹的病死没有关系。”夜色里,林孟泽自顾自说着,并没有感受到怀里人的变化,温筱筱痴痴望着他,眼神炙热。
“从我遇见你的那一刻起,我所见到的、我所听到的、我所认识的,都是完完整整,拥有灵魂和思想的单独的你,这和你的名字没有关系,如果你不抗拒,我更愿意用自己喜欢的文字去称呼你。你存在,温筱筱才有意义。”
此时的林孟泽像一个哲学家,用轻松幽默的方式向听众传述真理。一扫方才的难过悲伤情绪,温筱筱周身也散发出温暖的光芒,她从回忆中醒来,终于找到了理想的小船。
“难道你不是一直坚信美好而走到今天的吗?不要害怕孤独,我会陪在你身旁。”林孟泽说完最后一句,看到她不再哭泣,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然而他不知道,这一刻,他是温筱筱的英雄,是支撑她走下去的力量。
周围安静了下来,林孟泽感受到心脏砰砰乱跳,温筱筱突然的沉默,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冬日残留的风发出低吼,冲撞着窗户,发泄即将归去的愤怒。
近在咫尺的两人在黑夜中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凭着呼吸感受彼此。
忽然,温筱筱抬起纤细的手臂,搂住了林孟泽的脖子,在他的唇上留下印记。
启明星的光芒亮了,一些零零碎碎的星座渐渐闪现,漫天星光闪耀,为酷爱神秘的情侣驱赶黑夜。
微弱的星光照射在林孟泽的身上,温筱筱的吻,打得他措手不及。
“这是奖励,看在你陪伴我、照顾我、安慰我的份上。”一吻而过,温筱筱双手捧着他的脸,略带娇羞地解释道。
“晚安。”温筱筱微微一笑,起身跑上楼去了。窗外星辰闪烁,热闹非凡,唯有林孟泽一人还呆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