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多用热毛巾帮布兰擦去一身的冷汗,然后帮他换好衣服。
等时间到了,就抱着他去了大厅。厅里大火炉旁边已经架起长桌,领主的首座空着,罗柏坐在那个位子右边,布兰则在他对面。罗柏身边是鲁温学士,鲁温学士旁边是费恩,希瑞和美狄亚。布兰对他们很陌生,据说他们是巫师,会把小孩变成驴的那种,即使费恩长得很有吸引力,布兰也不敢多看他。当晚他们吃了烤乳猪、鸽肉派,还有浸在奶油里的芜菁,厨子说饭后甜点是蜂窝。
当罗柏问题琼恩的近况的时候,尤伦,在场守夜人中最年长的一位,他耸了耸肩膀,“他是艾里沙爵士的心头大患。”
他的两个同伴听了哈哈大笑,当罗柏问起他们班扬叔叔时,黑衣弟兄们却立时都静了下来。
“他到底怎样了”布兰问。
尤伦在背心上抹了抹油乎乎的指头,“这消息恐怕不太好受,诸位大人,说出来实在对不起这顿丰盛晚餐,但既然问了,我就直说:史塔克他是回不来啦。”
另一个人说:“熊老派他去找威玛罗伊斯,不过他到现在还没回来,大人。”
“太久了,”尤伦说,“我看八成是死了。”
“我叔叔没死,”罗柏史塔克高声道,话音中充满愤怒。他从长凳上起身,伸手按住剑柄,“你听见没有我叔叔没死”他的声音响彻石室。
浑身酸臭的老尤伦抬头看看罗柏,不置可否地说:“大人您爱怎么说都成。”
费恩三人都在自习听着守夜人的话,他对于异鬼这种生物的生态很感兴趣,特别是夜王大规模的“唤起死灵”,简直就像传奇法术“亡灵天灾”一样,打算除此之外夜王并没有体现出其他的魔法能力,费恩在书中也找不到任何记载。
尤伦边说边吮卡在牙缝间的肉,几位黑衣弟兄里最年轻的那个不自在地在座位上扭动,“长城上没有人比班扬史塔克更熟悉鬼影森林,他应该能找到路回来。”
“谁知道哩,”尤伦道,“或许能,或许不能。从前许多厉害角色到了森林也是一去不回。”
此刻布兰脑中所想只有老奶妈故事里的异鬼和最后的英雄,在白茫茫的森林里被死人和猎狗一般大的蜘蛛穷追不舍。他十分害怕,接着他突然想起故事的结局。
“森林之子,”他脱口而出,“森林之子会帮助他的”
席恩葛雷乔伊暗自窃笑,鲁温师傅开口道:“布兰,森林之子早在几千年前便已销声匿迹,如今只剩下树上镂刻的脸。”
晚餐结束之后,鲁温学士安排四名守夜人去客房,然后罗柏带着布兰回塔楼。走之前罗柏示意费恩之后有事要说。
“所以他找你什么事”希瑞依旧在大吃大喝,费恩很疑惑她的肚子怎么塞进去这么多食物的。
“我也不知道,我这几天都在读书和储备魔力。”费恩看着美狄亚的脸,“还有补充魔力。”
美狄亚一下子脸红了,她拿起水果吃了起来,不去看费恩。希瑞朝美狄亚吹了个口哨,“我的傻弟弟,你就不担心罗柏给你完不成的委托吗”
“希瑞,知识就是力量,但是付出知识是要花钱的。”费恩翻了个白眼,他尝试摸摸瑞肯的毛毛狗,但是失败了,毛毛狗宁可让火炉烧卷自己的毛也不愿意让费恩摸摸,他用一种估价的语气说道,“我觉得现在史塔克家族没有足够的钱来制造魔像。当然,我不是说那种术士评议会里的那些粗糙的魔像,厉害的还会全身喷火,但是改变不了它们都是石头的事实。”
罗柏回来之后,费恩看见了他眼角的泪痕,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
罗柏直接坐在费恩的对面,“母亲去了君临,但是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班扬叔叔也失踪了。”
“所以,你有什么工作吗”费恩叉起一块水果,在北境水果可是很稀少的,都是暖房里出产的,“要我去君临还是长城”
“我我不知道”罗柏自己也语塞了,他都还没想好。
“等消息吧,现在信息并不明确。如果你需要,我会竭尽所能地帮助你,只要你别让我亏本就好。”费恩吃着水果,认真地看着罗柏的蓝色眼眸,“魔法能做到很多,罗柏,我还可以帮你制作僵尸和骷髅,如果你需要的话。”
“不这个不要”
“那就来几场激动人心的大爆炸”
“罗柏你别听他胡说,我也会帮助你的,虽然我只有一把剑。”希瑞狠狠拍了一下费恩,对着罗柏说道。
“谢谢”
接下来的一个月的时间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该读书的读书,该练剑的练剑,该玩耍的玩耍,费恩继续宅在临冬城,并没有涉足临冬城的事物,他哪也没去。
罗柏为布兰准备了一匹小马,马鞍就是按照小恶魔的图纸制作的。布兰为这匹小马取名为“小舞”,它今年两岁,聪明得不像匹马。最初乔赛斯或阿多会牵着它,布兰则被绑在它背上那个超大的马鞍上,但是现在布兰已经可以独自驾驭这匹马了,骑着它来回慢跑,每绕一圈,胆子就更大,但是都是在临冬城内,布兰自从坠楼以来都没有走出过临冬城。
罗柏骑着他灰白色的大马陪着布兰,他打算带布兰出城,他们穿过城门楼,越过吊桥,走出外城墙。夏天和灰风跑在他们身畔,嗅着风中的气息。紧跟在后的是带着长弓和羽箭的席恩葛雷乔伊,出发前他说过,今天定要猎头鹿回去,在他后面的是四个穿着锁子甲、戴着锁甲头套的卫士,以及骨瘦如柴的乔赛斯。他们没有叫上费恩,这种亲情活动就不需要费恩的参与了。
胡伦离开之后,罗柏指派乔赛斯担任新的马房总管,鲁温学士骑着驴子殿后。布兰本来希望就他和罗柏两个人出去,但哈尔莫兰不肯答应,鲁温师傅也持相同意见,为防布兰落马或负伤,学士打定主意随侍在旁。
城堡外的市集早就荒废了,他们走在泥泞的街道里面,现在只有不到五分之一的人住在避冬市镇,即使现在是夏天,北境依旧飘落着雪花。但是随着天气越发寒冷,其他空屋子会逐渐住满,因为长夏已尽,凛冬将至。
他们骑马经过时,有几个村民不安地看着冰原狼,还有一个人丢下抱着的木材,害怕得慌忙躲开,不过大多数村民早已习惯了这种情景。看到两个男孩,他们单膝跪下,而罗柏也颇有领主风范地一一颔首致意。
席恩葛雷乔伊看着烟柴酒馆招牌下的女招待,笑呵呵地跟罗柏说起两个女招待的风情。不过被罗柏打断了,他不想布兰听到这种事。
罗柏和布兰一马当先地甩开其他人,他们一同骑行到了狼林附近,两条冰原狼直接跑进了狼林之中。他们慢慢停了下来,罗柏犹豫了一下,他语气哀伤,甚至有些害怕,“布兰,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讲清楚。昨晚来了只信鸦,从君临来,鲁温师傅半夜把我叫醒。”
黑色的翅膀,黑色的消息,老奶妈总这么说,而近来传递信息的乌鸦一再证明了这句俗谚的正确性。罗柏写信给守夜人军团的司令官,鸟儿却带回班扬叔叔依旧下落不明的消息。接着鹰巢城有信传来,是母亲写的,可惜也并非好消息。她没说何时回来,只说小恶魔如今是她的犯人。现在又来了一只乌鸦,有带来了新的消息。
“是母亲送来的吗她是不是要回家了”
“信是埃林从君临写来的。乔里凯索死了,还有韦尔和海华。他们惨死于弑君者之手。”罗柏仰头面对飘雪,“愿天上诸神让他们安息。”
“为什么有人要杀乔里”
“我不知道,布兰,这不是最糟的消息,父亲也在打斗中被摔倒的马压住,埃林说他的腿碎了。派席尔大学士已经给他喝了罂粟花奶,但他们不确定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他才”罗柏听见身后的蹄声,他转头朝来路望去,席恩等人已经赶了上来,“他才会醒来。”
罗柏把话说完,伸手按住剑柄,恢复了领主的声调,“布兰,我向你保证,不管发生什么,这个仇我永不会忘。”
席恩想让罗柏召集封臣,罗柏认为北境的荣耀掌握在他的手中,他必须做些什么。此时布兰外出的喜悦已经彻底消失了,他只想早点回到塔楼里,于是席恩进入狼林寻找跑丢的冰原狼。当罗柏和布兰听到狼嚎的时候,罗柏先行离开了布兰身边,想去把狼和席恩都带回来。
但是罗柏一走,布兰就出事了。六个野人围住了布兰,其中有两个女野人,布兰的绑马绳被砍断,他从马上掉了下来一个叫欧莎的女野人提议把布兰绑走当做人质交给曼斯雷德,雷德一定会为班扬史塔克的血亲付一大笔钱。
但是罗柏很快就回来了,他吹了声口哨,然后策马向前,两只冰原狼与罗柏并肩冲向野人。战斗结束得很快。除了叫欧莎的女野人和一个叫史蒂夫的男野人,其他野人在罗柏骑马带来的冲击力前不堪一击。
史蒂夫割开布兰胸前的皮带,抓住臂膀用力一扯,布兰便从马背上摔下来。布兰瘫在地上,双腿纠缠一团,被身体压住,一只脚还滑进了溪里。他感觉不到冰冷的河水,却感觉得出史帝夫按在他喉咙的匕首。
“退后,”史蒂夫警告道,“不然我发誓会把这小鬼的气管给割了。”
罗柏勒住了马,他开始平复自己的气息,剑也垂了下来。然后罗柏把两只冰原狼都叫了回来。就在史蒂夫威胁罗柏的时候,只见一个半尺、利如剃刀的宽大箭头突然自他胸膛爆出。那支箭整个成了鲜红,沐浴在血中。
布兰喉头的匕首松落,大汉晃了晃,面朝下倒在溪里,箭被他压断了,布兰看着他的血淌进水中。
“葛雷乔伊,琼恩老说你是个浑球。”罗柏朗声道,“我真该用铁链把你绑起来,放在场子里给布兰当箭靶。”
“你怎么不谢谢我救了你老弟的命”
“要是你没射中怎么办”罗柏道,“要是你没射死他怎么办要是你那一箭刚好让他的手发抖,或是命中布兰怎么办你从后面只看得到他的斗篷,怎么知道他没穿胸甲如果他穿了,那我弟弟会怎么样葛雷乔伊,你有没有想过这些”
席恩的笑容消失了,他悻悻地耸肩,开始把箭一根根从地上拔起来。
罗柏转头看向躺在小溪中的史蒂夫,“是守夜人军团的逃兵,他们一定是没脑子,才会跑到离临冬城这么近的地方来。”
“大人,我们要埋葬他们吗”
“他们可不打算为我们安葬。”罗柏说,“把头砍下,送到长城。剩下的留给乌鸦。”
“那她呢”侍卫指了指欧莎。
罗柏朝她走去,她比罗柏足足高出一头,但见他过来,却连忙跪下,“史塔克大人,求您饶我一命,我的人是您的了。”
“我的我要个背誓者做什么”
“我没有背弃誓约。从长城逃出来的是史帝夫和华伦,不是我。那群黑乌鸦不收女人。”
席恩葛雷乔伊慢悠悠地晃过来。“拿她喂狼。”
他怂恿罗柏,女人望向女野人的残骸,旋即颤抖着转开眼睛,被冰原狼咬开的残骸连侍卫们看了都想吐。
“她是个女的。”罗柏说。
“也是个野人。”布兰告诉他,“是她叫他们留我活口,好把我交给曼斯雷德的。”
“你有名字吗”罗柏问她。
“大人高兴的话,叫我欧莎就成。”她酸酸地低声道。
鲁温师傅站起来,“盘问一番比较稳妥。”
布兰看见哥哥脸上如释重负的表情。“那就这样吧,师傅。韦恩,把她的手捆起来。她跟我们一起回临冬城,是生是死,就得由她说的话来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