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坪村聚义的初衷是毒瘴缺口被发现后,众多义士联名发英雄帖声讨与兽族勾结残害武林同道的江川,被称为‘平川大会’。
后来鬼雾林被公之于众,越来越多的江湖人士汇聚而来,又恰逢近年边境爆发战事,则有更多的武林泰斗共同提出召开武林大会的想法,
内忧或外患是武林大会的基本前提,如今二者兼备,自然顺理成章。
所以这场盛事的参与者九成九以上都是武林中人,极少出现修仙者和不会武功的闲散人士。
闲散人士还好,来此纯属凑热闹或者寻找商机等,众人多会视而不见;
而修仙者则不然,其修炼方式和理念与习武者尽不相同,数十年来二者几乎被明确划分为两个世界的人,特别是在同类聚会时更是会极力排斥对方。
修仙是最近数十年才兴起的修炼方式,仙宫临世时,大部分习武者都想加入仙宫,成为仙徒,进而习得仙术翱翔天际与鸟齐飞。
然而修仙的条件却显得相对苛刻,绝大部分人都不具备修仙的资质,只能继续习武。
后来修仙者的修炼方式有了捷径,灵石、妖核等物都能助其提升修为和破关用,虽然此事让许多习武者多了一个谋生之道,但更多习武者的内心开始失衡,甚至开始敌视修仙者。
当初赵清入学时自恃是修仙天才而贬低习武,立刻迎来一众同学们的声讨,便是这个原因。
在武林大会这样的盛事中,修仙者是极不受欢迎的,除非是仙武同修并且仙道境界不高出武道境界太多。
如此说来,单修仙道的秦风不愿暴露其修仙者的身份也自然说得通了。
同样,没有修仙者进入鬼雾林飞到河东岸去寻宝也是情理中的事。
这两天,王不凡和墨蛟、黑凤两大妖帝各自行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和效率寻找着柳杨的踪迹,几乎要将鬼雾林掀翻过来,却仍没有一丝线索。
他们自然是过河查看过,但过河之后相当一片区域之内都没有任何人类痕迹,足以说明柳杨不可能到河东岸去,他们也就没有深入去找,而是退回南、北、西三个区域。
他们哪里知道,柳杨恰恰是从东部区域的另一头过来,能找到才有鬼。
等他们听到柳杨已从鬼雾林去并散布东部区域的消息时,太阳都快落山了。
见柳杨三人安然无恙,魏成恭彻底放下心来,像极了一个尽职的家仆一样伺候三人洗漱吃喝。
柳杨当然不知道魏成恭这个外人竟先自己一步掌握了家父的底细,还以为对方颇有给人做家仆的天分,坦然接受了对方的种种好意。
正午时分,关道卫四人完成了上午的训练内容,像前两天一样准时敲响了柳宅院门。
当他们看到为他们开门的人是柳杨时,竟然不约而同地冲进院里,关门的关门,放风的放风,最后一致拽着柳杨往院内角落处走去。
“喂喂喂,你们干嘛呢?虽然我待你们不薄,但也不用这么热情吧?”柳杨不知四个小家伙用意,还以为对方给自己准备了什么好处。
“嘘!小叔叔,你小声点儿。”关道卫道。
这下柳杨是真的糊涂了,忙问发生了什么事,但四人不说,直到将他拉到一座假山后。
“小叔叔,有人要害你!”关道卫语出惊人,其余三人也拼命点头。
“不会吧?我又没得罪过人,谁会害我?”柳杨大奇。
要说得罪过谁,也就只有昨天夜里的那五名臭名昭著的恶徒了,但那五人都已经被冯金杀了。
难道那五人托梦给好友或家人,让其好友或家人来寻仇?
想到这里,柳杨自己先笑了起来,怎么可能?
“我们也是听别人说的。”关道卫道,“不过消息绝对可靠,那个人用性命发誓呢。”
“对,他让我们只告诉你一个,不能让别人知道。”
“连小郁姐姐都不能说。”
大小二宝配合着补充道。
柳杨笑着摸了摸关道卫的脑袋,“你们呀,不要太轻信陌生人的话,老天都不在我们头顶,发誓能有什么用?”
按他想像,应该是有人对柳宅内的人心生嫉恨,故意恶作剧,毕竟江湖人士作风不错,如今武林大会在即,轻易不会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韪拿柳宅作文章,这一点值得肯定。
诓骗小儿的话,岂能当真?
“小叔叔,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小心无大错,他真的很诚恳地告诉我们,我们都觉得他不会说假话,他也没必要骗我们。”关道卫坚持道。
“是啊小叔叔,你就相信我们一次吧。”其余三人也纷纷喊道,‘小叔叔’已叫得很顺口。
“好啦,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多谢几位小友关心,呵呵呵呵。”柳杨并不怎么放在心上,所谓童言无忌,虽然他只比四人大四岁。
不等四人答话,柳杨转移话题问:“咦,对了小卫,我一早就感觉你读过书,懂些道理,是谁教你认字的?”
“是爷爷教我的。”关道卫老实答道,“小卫的父母去世得早,爷爷对小卫可好了,可惜小卫从小身子不好,又不爱吃药,让爷爷好生担心。”
柳杨点点头,继续道:“哦,小卫的爷爷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跟小叔叔说说你爷爷的事吧。”
林郁并没有告诉柳杨关道卫的爷爷就是他在璧石县城遇到数次并慷慨解囊出手相助的小商贩,不是故意隐瞒,而是一直以来她就有太多的话要跟柳杨说,这一件没有机会说起。
而早前关道卫见到柳杨脸上的面具时虽有熟悉之感,但不可能凭一张面具就妄下臆测,所以直到现在双方都还没有捅破那层关系。
关道卫摇摇头道:“不,小叔叔,我爷爷没有才华没有背景没有机遇,是一个很普通的老人;但爷爷懂得许多做人的道理,教小卫做一个谦逊有用的人,一把年纪了还不辞劳苦挣钱给小卫买药调理身子,却又是一个伟大的老人。”
“特别是这一次,爷爷一个人被一群坏流氓欺负,幸好遇到大好人,帮爷爷赶走坏流氓,还倾囊相助。”关道卫一边说着,一边眼圈泛红,“以前都怪小卫不懂事,不理解爷爷的苦衷,以后不会了。”
说着,关道卫的目光变得坚定。
柳杨感觉这个故事里的老人有些熟悉,但一时间并没有往那名七旬小商贩头上想,轻柔地拍了拍关道卫的脑袋道:“那你可要加倍努力,强身健体,不要再让爷爷担心了。”
“嗯!”关道卫拭去眼角的泪花重重点头。
接着柳杨顺手托起旁边那坐四千多斤的假山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力量,四人虽然早就知道柳杨的力气十分大,真正见识到却又是另一番感觉,皆大呼小叫咋舌不已。
不是说十二岁时负重三百斤么?现在十四岁,竟能轻易举起四千多斤的假山?
小卫!你是不是消息有误?
关道卫一脸无辜:这不怪我,我也是刚知道小叔叔这么厉害……
别说是他们,就连林郁,也是前两天才知道柳杨的真实实力。
柳杨见目的达到,于是告诉四人这都是自己努力训练的结果,另一个前提则是大口吃‘浆糊’。
浆糊就是炼体药,这一点柳杨已经十分肯定了,否则不可能造就自己和冯金二人的巨力。
关道卫早已对柳杨心有崇敬之意,那难吃的浆糊也数他每天吃得最多,其余三人则没有关道卫那么拼,每天还叫苦不迭的,但从此以后,四人都谨记了柳杨的话,简直准备把浆糊当饭来吃。
“好了,吃饭去吧,吃完饭继续进行下午的训练。”坚定了四人的信心,柳杨挥挥手道。
“那小叔叔,你吃完饭干嘛去?”关道卫问。
“我啊?”柳杨想了想,“我先送你们小郁姐姐和小金叔叔离开,然后监督你们训练……我怎么感觉好别扭,似乎辈分有些乱了。”
三人同辈,又是叔叔又是姐姐,不乱才怪。
“不行啊小叔叔,你不能留下来,否则坏人会找上门来的。”关道卫急切道。
“是啊,你跟小郁姐姐一起离开吧,至少在武林大会期间再回来。”小壮道。
“小郁姐姐要离开么?”
“哎呀这个先不管了啦。”
大小二宝当真像一对活宝,言谈之中充满趣味感。
柳杨皱了皱眉,“真有那么严重?”
“有啊!”四人齐声答道。
“呃……”柳杨一滞,点点头道:“那好吧,送走你们小郁姐姐,我也悄悄离开。”
“嗯嗯!”四人满意地点头。
随后关道卫反应过来,茫然问:“小叔叔,你刚才说小郁姐姐要离开?她要去哪里?”
另三人闻言也一脸紧张地看向柳杨,等待柳杨的解释。
“你们这群小鬼,现在才关心起你们小郁姐姐了?”柳杨无奈道,“全县大比知道么?全县大比还有不到十天就开幕,小郁是我们六班班长,得回学校参赛。”
“哦。”关道卫点点头,然后想了想道:“小叔叔,我想陪小郁姐姐一起离开,可以么?”
“不可以。”柳杨毫不犹豫地拒绝,指了指另外三人道:“他们三个可以,你不可以。”
“为什么啊?”关道卫一愣。
“我还想问你呢,你是能保护你小郁姐姐,还是能帮你小郁姐姐参赛呢?”柳杨没好气道。
关道卫听出柳杨的意思,顿时失望透顶,耷拉着脑袋道:“那好吧。”
话音未落,他又立刻抬起头道:“那我现在去跟小郁姐姐多待一会儿。”
说着,他一溜烟儿跑没了影儿。
柳杨大感奇怪,看看关道卫的背影,又疑惑地看向其余三人,却没有得到任何答案。
片刻之后,联想到关道卫对自己的亲切劲以及其父母早亡的身世,柳杨似乎明白了什么。
看来这就是亲情缺失的后果,一旦遇到对他好或者有好感的男女长辈,很快就会将对方当成亲人一样来对待,来依恋。
林郁和自己,则是被关道卫选中的如此两人。
见到关道卫四人回来,林郁便有了把前两天分到的古药、材料等宝物交予柳杨的理由,毫不理会冯金不悦的目光,几乎把自己的乾坤袋搬空。
柳杨拒绝不得,只说服林郁留下了其中小部分。
魏成恭此时已不算外人了,见单是林郁就能拿出这么多正在被江伯侯和炼器师大肆收购的古药和材料,这才得知柳杨三人这两天多时间都是在鬼雾林东部区域闯荡,不由对三人刮目相看。
鬼雾林可不是后山枫林,里面随时可能遭遇拥有数百年修为的妖兽,就是武王也举步维艰,这三位少年居然能够来去自如?
并且,河东岸那片区域连他都没有过去,指不定还有什么未知的、更大的凶险呢。
要知道,宝物的丰富程度基本上和该区域的凶险程度成正比,不然人人都能小康致富了。
柳杨没有细说,也不管魏成恭信不信,只道是运气好,堪堪避过一些高阶妖兽,这才能够安然取宝。
魏成恭不以为意,一笑置之。
午饭过后,林郁和冯金一同离开了。
柳杨把二人送到红石镇,大肆采购了些出门在外的必需品交给林郁,千叮咛万嘱咐二人一路小心,这才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
林郁又何尝不是万分不舍呢?
从柳杨此前在河边的话来看,其在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武校去,很有可能要去闯荡江湖寻找父母亲下落。
那么此次一别,也就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
奈何她已与柳杨定下约定,只能义无反顾地回学校,按照既定的计划行事。
林郁一步一回头,看着柳杨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完全消失在视线中。
而就在她强忍着牵挂不再回头、真正踏上旅程时,柳杨却忽然出现在先前消失的地方。
朝她凝望,挥了挥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