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
一阵饥饿感传来,柳杨这才记起敷药和画画耽搁了不少时间,担心众人久等自己,于是拿起墨画检查了一番后便将其放回台桌匆匆离开了。
这才半天就饿得乏力,真难想像狼崖堡里那十一个被自己罚饿三天的家伙怎么熬得住?
生来就是吃货的柳杨首次觉得,罚别人饿三天肚子大概也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
柳杨离开许久之后,樊畅鬼鬼祟祟的打开一条门缝,见房内无人后打着饱嗝推门而入。
他刚才其实是吃饭去了,说不吃饭只是气话而已,又不是钢铁铸的,怎么可能不吃饭?
只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他是不可能厚着脸皮跟大家一起吃了,只得找了家偏僻的饭馆子凑合着吃了一顿就立刻回来,以免露馅。
樊畅百无聊赖的躺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墨宝还没有收拾,于是来到窗边,收起砚台和画笔后一把抓起那张平铺在台桌上的玉浆纸。
作为世家少爷,已经用过的纸对他来说自然就没什么价值可言了,即便是有价无市的玉浆纸。
所以樊畅要做的就是把这样的纸揉成一团或撕成碎片,然后一脚踢进垃圾堆。
然而正当他准备把手中的玉浆纸进一步搓紧时却愣了一愣,停下了动作,如梦初醒般将其飞快展开。
待看清玉浆纸上所绘之物后,樊畅瞪大双眼,眨了眨,又揉了揉,仿佛以为自己眼花了。
“这是……我画的?”
“这不会是我画的吧?”
“这难道……真是我画的?”
樊畅努力的摊平这张已经起了许多折皱的玉浆纸,口中喃喃个不停。
这是一幅夏日小城画,描绘的正是驿站的景象。
画中形形色色的人物共有过百,十字交错排开的商铺林林总总,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一片盛况,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显得繁华无比。
“可是我刚才明明没画好,而且那墨迹……怎么就变成点缀了?难道……难道我这一阵揉,竟是把它揉成了佳作?”樊畅咋舌。
随即他便自嘲的笑了——显然不可能。
他刚才只随意勾画了一些商铺和行人,新增的景物繁多而生动,怎么可能是揉出来的?而那些污渍般的墨迹小半融入到新的景物中,大半成了街道的点缀。
这俨然成了一件画风乐观而洒脱的街景佳作。
若一幅半成品画随意揉一揉就能揉成佳作,那这个世上还需要什么画家?大家都改用揉吧!这显然不可能。
既然不是揉的,那它又是怎样从废弃掉的半成品变成佳作的?樊畅自嘲苦笑。
这还用问么?尽管樊畅不愿深究这个问题,可又不得不承认,这幅韵律极佳、意境极高之画,显然是自己离开期间,由柳杨最终执笔完结的!
将整张玉浆纸舒展平整后,樊畅凝视墨画,愣愣的出神。
“把死的救治成活的,把活的塑造成玄的;把假的设计成真的,把虚的勾勒成实的;把污点描绘成点缀,把静态刻画得生动……”
作为一个懂画之人,樊畅不吝其辞的赞美着。
“若真要说个欠缺点的话,唯气势不足尔。想必是因为他年龄不大,阅历不足所致。年龄比我还小,竟有如此高深的画功与想像力,真是让人惊讶!”
“看来老师所言不假,高人总是在民间啊!”
仅仅是因为半幅画的关系,樊畅便对柳杨有了全新的认识,心里很是服气。
此时墨迹已干,樊畅思来想去,终是认真的把的墨画卷起收好,决定空下来再钻研一般。
他虽然娇纵任性,但不至于识好歹,不会因为看不起柳杨的身份便把这幅明明就有极高水准的墨画贬低。
柳杨回到饭馆时两桌子菜已经上齐,众人竟无一人动筷,只是不停的闲聊着,就连红狼都克制着食欲,老老实实的趴在一边,显然是在等他入席。
见到这情形,柳杨颇有些感动,十多个人等自己一个,这可是满满的情义啊。
其实他对毁容之事还是略有些芥蒂的,若不是为了帮常氏商队追回货物,他又何至于此?
如今细细想来,此事也只能怪自己疏忽大意,当时要是能早点发现柴房里有人或救人的时候取下面具小心行事,这一劫也就不足为患了。
发现柳杨来了,常青第一个起身,热情的迎上来。
接着樊相和冯金也站起来,最后其余人也都站了起来,跟柳杨打着招呼。
柳杨是被众星捧月般请入席中的,这一幕被一些路人看见,一时间误认为柳杨身份奇高,让这么多人爱戴。
众人礼遇柳杨,自然不是因为柳杨的身份,而是因为樊相有意无意的把柳杨的伤势说了出来。
在回来的路上,柳杨早已嘱托樊相和冯金不要把自己的伤情告诉第四个人知晓,所以樊相也拿捏好了分寸,只是说柳杨在与贼人交手时受到些皮肉伤,短时间内需要裹住伤处,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这样的说法虽然委婉,却也足以引人遐想了。
帮助商队追回货物是受雇的佣兵的分内之事,但若是有生命危险的话大可以置身事。明知敌人数十倍于己却依然敢于冲锋陷阵,这样的人自然是值得所有人尊敬的。
柳杨得知原委后并未责怪樊相,只是顺口讨要了些药品,以此来平衡商队众人心中的亏欠之心。
常青欣然应允,治疗外伤的药品算得上是廉价,要多少有多少,足以当饭吃。
听完常青此言,柳杨却开始盘算起一事来。
以炉鼎炼制的药品比胡乱揉搓成渣的药汁药浆效用强得多,炼药师和医师等职业之所以高薪,便是这个道理。
行走江湖难免遇到意外,随身带着足量的灵丹妙药,也就成为一件十分有必要的事了。
像上午这种情况,若能及时敷服品质尚佳的药品,说不定很快就能令他的脸恢复原貌!
可惜……
“如今药方倒是有不少,在县城时还购置过两只鼎,火墙阵也能提供源源不断的炉火,只可惜沿途采集的药材所剩无几,不够炼制所需的丹药。”柳杨如是想道。
当初他在月溪谷被黑木圣人以自以为是的手段消磨精神力时曾学习过一些基本的炼药术,药材和药方相关的书籍读了不少,但是由于受条件所限,这一年以来他仅是在荒野废墟遇到银奇期间炼过一些辟谷药而已,剩下的那些药材种类有限,甚至不够凑齐一副完整的药方。
炼制丹药必须具备五大要素:一是药材,二是药方,三是药鼎,四是炉火,五是控制。
这五大要素对炼药来说是缺一不可的,就像是锅和米的关系,没了谁都煮不了饭。
没有药材,光有药方自然是不行的,那是最基本的前提条件。
“看来还得找机会采购一些药材,以备不时之需。”柳杨暗暗决定,等给冯金等人做够了足够的乾坤袋后就开始收集药材,开鼎炼丹。
可转念一想,他又犯起了愁——
蔡恩之送来的那一箱银锭大部分都给了莫氏兄弟,他只取了一部分,根本不够买几把药材的。
“也不急这一天两天,幸好这次带够了黄纸和朱砂,没事的时候制些符阵,回头让蔡恩之拿去卖掉换银钱。没钱可真是万万不能,我得抓紧时间挣钱了!”
柳杨打定主意,晚上休息时即便不缝制乾坤袋也得绘制些符阵,等回了璧石县再交给蔡恩之处理。
“要是能再进一次神木渊就好了,那里面一定不止渊底那一个药园而已。”想到神木渊内的大量药材,柳杨有一种心痒难耐的感觉。
单是藏着传送法阵的那个药园就足以抵得上西拉雅深山方圆数千里之内的药材总和了,把整个神木渊内的药材当成食物来吃估计也够一队人吃一辈子。
只可惜那时他还没有神灯和乾坤袋这样的储物法宝,否则哪怕不装水和食物,他也要多扯一把药材走。
柳杨不知道的是,赵清和孙礼与他分别后的半个月里,还真是把那些药材当成食物吃过。
正是因为那相依为命的半个月,才让赵清和孙礼真正结下了如今的生死之情。
“不过话说回来,黑木圣人竟看不上那药园中的药材,想必月溪谷中的药材足够富余。再想想想,月溪谷还真是一个神秘无比之处!”
与其说月溪谷神秘,还不如说木族神秘。
先不论木族的百万雄师,单是以整个山谷为阵基、以高塔为阵眼布置的‘灭天绝地大阵’,便足以说明其不一般。
灭天绝地大阵,光听名字就够唬人的,实际威力和效用自然也非同小可。
据澹台若兰所说,这座传说中的大阵是由世界先民中的灵族族长与五大元老所创,至于具体有什么用,恐怕除了世界先民以外无人知晓。
澹台若兰还说,木族是灵族的一个分支,当初因为立场问题被天敌视和排挤,最终成为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战败诸族之一。
木族战败后同诸族一起被天借助创世神器的威力封印镇压于第九界,从此便从上八界的视线中消失了去。
如今上界终于想起了木族的传承问题,这才合力开启界域大门,派出澹台若兰这个上品仙来寻踪觅影。
“在栖息地布下如此惊天大阵,这其中,必定有着天大的隐情!”柳杨一边陪众人吃喝,一边想着这个严肃的问题,“难道,与创世神器有关?”
要真是创世神器,那可真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天知道用来封印镇压第九界的创世神器对第九界有怎样的意义!
是保护,还是变向的破坏?
是淬炼,还是真正的镇压?
这些真相,早已随着战败诸族的先民们消逝湮灭在历史长河中了,轻易不会重现。
“柳杨小兄弟,你在想什么呢?来喝!”常青举杯凑到柳杨面前道。
柳杨戴的鬼脸面具上口鼻眼耳处是中空的,吃吃喝喝毫无问题,但其偶尔思索问题的样子却是被常青看在眼里。
“好,喝。”柳杨回过神来,若无其事的举杯应道。
众人见状纷纷效仿,各自敬了柳杨一杯半杯。
幸好是点的米酒,就算喝个饱也不会醉,否则今天的行程怕是得因此耽搁。
酒足饭饱时,时辰已来到未时一刻,众人腆着肚子回到驿站,整装完毕后,沿着官道向此行第二站行去。
红狼仍然无法靠近马匹,只得远远的在前开路或游离在四周警戒,偶尔碰到些山珍野味,咬死后叼至道路前方,让常青等人拾掇。
常青等人从小在青木关吃鱼长大,山珍野味吃得不多,而红狼叼来的每一样又都是其中佳品,令他们欣喜不已,差点没当场点燃篝火烤来尝鲜。
后当红狼叼来一头体型巨大的初级妖兽时,他们更是对红狼的实力有了初步判定,直夸柳杨收服的变种犬潜力巨大,怪不得马匹会畏惧其气息,樊相和樊畅也终于对红狼刮目相看。
柳杨对此不以为意,一笑置之。
红狼始终由影鼠主导,本来不乐意做这种事,但这是一年以来它与柳杨和小黑朝夕相处,竟渐渐对此产生了兴趣,养成了主动觅食的习惯。
它曾过惯了数百年的独居生活,如今突然找到存在感,也算是一番不错的体验。
三天后,商队的行程过半,来到一个名为‘福里树’的小镇,落脚住下……
绵延数十万里的西拉雅深山西侧,有一片高耸入云的山脉,山顶有薄薄的云雾缭绕,透过云雾,可见一面如镜的湖泊,湖畔坐落着十间风格古朴的草屋。
这一刻,其中一间草屋的门缝中传出一道七色彩光,离得最近的草屋的门随之打开,从中走出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惊讶的望过去。
紧接着,第二间草屋的门也打开了,走出第二名老人。
然后是第三间,第四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