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腾照例每天一大早去军中处理公务,府里的事都由阿诺做主。
阿诺站在廊下远远看着还没有完工的花园,正指点着给春儿看:“那处要修一座假山,那处栽花树最美不过了”
前院守门的小厮贵喜来禀报:“启禀夫人,门上来了辆马车,指名要让夫人亲自去迎接。小的特来请个示下怎么办?”
阿诺在凉州城并不认识人,便疑惑道:“说了是什么身份吗?”
“没有?”贵喜答道:“不过听着声音是位夫人。”
阿诺想了想也不敢怠慢,整了整衣衫带着春儿往门口来。
一辆平平常常的青油布马车,四平八稳的停在自家大门外的台阶下,马车底下两个丫头静静侯着,站的笔管条直。
阿诺现在是都护夫人,一言一行要顾及马腾的脸面,虽然不认识但还是客气地问道:“敢问是哪里来的贵客?”
“你就是寿成的媳妇儿?”车里一个威严的声音道。
寿成是马腾的表字,只有亲近的人才这么称呼。
阿诺便知是马腾的亲属,忙下了台阶,站到马车边更客气道:“想必是将军的亲属,不妨就请下车进府,将军他还在军中,要到晚间才能回来。”
车里半天没有回应。
阿诺心里嘀咕:“这架子可真大,不知道是什么人?”
车帘忽地打起,一双锐利的眼睛正对上了阿诺大眼睛。
这是一位五十岁上下的夫人,脸上有风霜刻画的印记,眉眼间却精气神十足,明明穿着打扮显示是一位普通夫人,身上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她下了马车上下打量了一通阿诺,鼻子里哼了声,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总之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迈步上台阶。
阿诺云里雾里的,没听马腾说过他有这样一个亲戚啊,这位夫人简直就是戏文里唱的皇太后嘛!
阿诺不知道老太太是谁,一路引着她来到前厅。但既然是称呼马腾表字的人,她也不敢怠慢,忙命人去沏茶来,顺便悄悄打发人去军中请马腾回来。
老夫人自己做到主位上,眼睛打量了厅堂里一圈,又回到阿诺身上,品评道:“县令家的丫头,虽然门户低一点,配给寿成也还勉强,长相倒挺顺眼,不妖里妖气,合我老婆子的眼缘。会拳脚功夫吗?”
这句显然是在问阿诺,她被老夫人的气势震住,反应慢半拍道:“会,会一点。”
“读过书吗?”老夫人追问。
阿诺点头:“读过,读过一点。”
“家里都还有谁啊?”老夫人问得仔细。
阿诺这时却有点光火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见面也不报自己的名号,即使她是马腾的亲戚,不外乎就是七姑八姨的,又不是她的婆婆,先是一顿嫌弃挑剔,完了又稽查起自己的娘家来,谁能受得了?
正要开口还以颜色,却见马腾疾步进了厅堂,惊喜交加喊了一声:“母亲,您怎么来了?”
母亲?!天呐,这位老夫人竟然是马腾的娘,她的婆婆。
阿诺怔在当场。刚刚还腹诽着要质问来着,幸亏马腾来的及时没有说出口。
马腾的娘,马老夫人见儿子来了,换上宠溺的口气,又不无怨责道:“我若不亲自来,等你等到什么时候去了?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难不成还要给我生了孙子才带媳妇来认门吗?”
马腾笑着回道:“那哪能呢?一直都在计划着回去呢,诸事缠身走不开才拖延了,不信您问您儿媳妇。”
阿诺被突然上门的婆婆搞懵了,这才回神赶忙接过婢女端上的茶,恭恭敬敬地双手呈给马老夫人道:“不知道是母亲您来了,刚才多有怠慢,失礼之处请您担待。”
马老夫人从大门外就观察阿诺的言行,以婆婆挑剔儿媳妇的审视看到现在,发现阿诺品貌端正、落落大方,又有马腾写给家里的书信中流露出的那种喜悦,知道他们是两情相悦,便不再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找茬了。
接过阿诺敬上的茶,就算是接受了阿诺。
儿媳妇自然还要跪听聆训,马老夫人语重心长道:“寿成这么快在西凉成亲,我接到书信就赶来了,还是没能亲眼看着你们拜高堂,我这个当娘的自然心里不乐意。不过,见了你这孩子,真就有种原本是一家人的亲切,我就什么怨气都没有了。既然进了一个家门,这就是缘分,你和寿成和和美美的,再赶快给我添个小孙子,老马家的祖宗在天有灵也会高兴的。”
“母亲说的是。”
阿诺红着脸乖巧的附和:“我们应该等母亲来了再成亲的,倒让您远路风尘的来了,实在是不孝。”
“罢了。”
马老夫人摆摆手,忽然若有所思的问道:“急是急了点,你们真的不是奉子成婚?”
“母亲!”
马腾一个将军都被羞得面红耳赤,何况是阿诺呢。他不得不出声打断:“您想到哪儿去了?我和阿诺成亲两个多月了,还没喜信呢,您就放心吧!”
阿诺更窘了,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让她怎么跟婆婆说,是因为她爹胡县令一心看中了马腾这个好女婿,怕他被人抢走才催促着一手包揽的婚事吗?这可怎么说出口,便干脆不说吧。
随别人怎么想,自己是不能说女方恨嫁的,不然在婆家就没了地位。这话还是她阿娘教给阿诺的,审时度势,这个时候交由马腾去应对更合适。
面对马老夫人一脸不信的表情,马腾挠挠头皮有些难为情道:“是我,您儿子喜欢阿诺,就想赶快把她娶进门,您不是一直念叨着抱孙子吗,这还不好啊?”
“我就说嘛!”
马老夫人对这个答案很满意,高兴道:“这件事情办的甚合我意,算是终于开窍了。以前,一说到娶亲让你见一见那些个姑娘家,你总像个榆木疙瘩似的,这回”
“娘娘娘”马腾急忙叫停,这都说的哪跟哪啊?便捂住一只胳膊道:“您就别光说那些了,我这受了伤回来,尽听您的训示了,都流血了您也不心疼。”
马老夫人这才止住话头,就要上前来看。
旁边的阿诺早着急的握住了马腾的胳膊,担心的问道:“伤到哪儿了?快给我看看。疼不疼?怎么弄的?”
一叠声的问,句句都是关切。
马腾松开捂着的手,看阿诺轻柔的卷起袖管,小臂处包扎的绢布上隐隐渗着血迹,便吩咐婢女去取伤药来她要重新包扎。
马腾按住阿诺的手,劝慰她:“没事,你别担心,已经让军医处理过了,一点擦伤不要紧。”
“真的不要紧吗?”阿诺还是不放心。
马腾点头道:“真的没事。”
阿诺转头又命人去炖肉汤,给马腾补身子。
马老夫人本要上手,但看阿诺行事周到的关心着马腾,她便安心坐下来喝茶,有这样的儿媳妇,儿子交给她照顾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她看着小夫妻互敬互爱的样子,甚是欣慰,抱孙子的心愿便更迫切了。
马老夫人在将军府安置下来,婆媳间相处愉快,一家子倒也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