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火倒计时:3,2,1,0。
皮皮毫秒不差的,在倒计时“0”跳出屏幕时,准时启动太空摩艇。
在堪比十二级海啸的海底洪流里捞人,谈何容易。陶然生命磁场在急剧减弱,皮皮手腕上的追踪信号几乎只剩下一点萤光,还有乱七八糟的海底生物在乱流中混淆视听。
见鱼晕的萝莉执政官,精神力介入太空摩艇操纵网里,各式各样的深海鱼和软体动物闯进她的世界进进出出,晃得她脑电波电压不稳,总在晕与不晕之间挣扎。就这七荤八素摸不清门在哪里的状态,她还得仔细分辨鱼与陶然。
捕捞网出去,连续捞两次上来都是软体动物和鱼。摩艇“砰”一声撞火山石上,又生生的与陶然的定位错过。
皮皮悬崖勒马式驾牛车当骏马,当即掉头回去。摩艇又乒铃乓啷撞碎一堆石头,冲进漩涡里出不来。
通讯频道里,顿时炸开了锅!
“泽夕小姐!”
“原地制动,等我过去救援。”
“你都快被冲进下水道了,给泽夕小姐省点儿心吧。”
那漩涡很怪,内外双向暗流,几辆摩艇过来都无法靠近。皮皮的摩艇在漩涡中央,给暗流摔在隧道硬化地板上,几个翻身滚去,直接熄火。
有安全扣护体的驾驶员,倒是没怎么受伤,就是捞起来没扔出去的鱼和软体动物,拍得一脸一身。
“啊!”
通讯频道里,泽夕小姐那声尖叫很提神。唬得一帮工程男,脑子里绷紧的弦险些嘎嘣一声断掉。
只见萝莉执政官翻个白眼,在晕与不晕之际徘徊,给自己吓醒的。
“泽夕小姐,我来开摩艇吧。”同乘的工程师终于看不下去了,拍开腿上的海鱼,从四十五度斜角坐姿的副驾上下来,想接替皮皮驾驶摩艇。
“回去坐好!”皮皮一声轻叱,唬得工程师一屁股蹲坐回去,连带安全扣一并锁好,得了圣令一般。
只听见摩艇壳上一阵零碎碰撞的声响,归位的工程师在副驾上,天旋地转的没数清楚到底转了多少圈,单瞧见捕捞网出去,捞上来一团黑黢黢的生物。
——像是陶然。
“砰”一声巨响,摩艇又撞在隧道壁上,再次熄火,给暗流卷走。几经碰壁之后,摩艇卡在转角处搁置的两块火山石中间,再也动弹不得。
“陶然!”
皮皮近乎嘶喊的悲恸,震得同乘的工程男们心膜开片。只见她安全扣弹开,跌跌撞撞的就跌进捕捞舱去,猛虎扑食的姿势膝盖落地,跪在地板上。这会儿,她不怕鱼,也不怕软体动物了,降龙十八式徒手扒拉,扒开地上那人后背的水藻和海洋生物。
把一老爷们儿翻过来,萝莉执政官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她往后一个屁股蹲蹲在活蹦乱跳的海鱼背上,也没甚知觉。
皮皮翻过来那老爷们儿,正是是陶然!
他面如死灰,没丁点儿活气,鼻梁当中折断,嘴里、鼻腔里都溢着淡红色的液体,其间混有泥沙,是海水冲淡的血渍。氧气面罩啥的,早就没了去向。
他右上腹肋骨下方,插着一段半腐的鱼骨,鱼骨从中折断,可能在他上岸扑地的时候又扎进去不少,留在体外的部分只是参差不齐的断面。
瞧这惨状,很可能是导弹落地时,震动波掀翻尚未埋紧的深水炸弹,迎面撞他脸上造成的。至于扎在上腹的鱼骨,毋庸置疑是鼻腔淤血和海水倒灌入肺导致溺水昏迷后,在暗流中受的伤。凭他几十年做特工的经验,意识清醒的情况下,不可能挨上这么一道。
瞧见与鹿泽夕临终前相仿的伤情,乱葬岗的一幕幕嵌在视线里,怎么样都挥之不去。
“爸……爸……”那声喃呢,在无数浮光掠影的旧事里出现,旁人无缘深究,她念叨的却只是心碎一地的伤。
提医疗箱抢先过来那小伙,脚步一顿,僵在原地没敢再往前走。听见泽夕小姐念念有词的一句“爸爸”,他肩膀一抽,默默倒吸一口凉气。
在进退维谷之际,他极其生硬地补上半句,以掩饰尴尬。“快,收拾一下地上的渣滓,别……别吓着……”泽夕小姐。埋头瞧见泽夕小姐右腕上的萤光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浅浅的宝石红,他话锋一转,提醒道:“泽夕小姐,你手腕上的追踪信号……”
皮皮抬手腕一瞧,脑海里不晓得炸开几个雷。她在金星乱溅的晕黑里,早已分不清眼前这位是陶然,还是鹿泽夕。她转身夺过队员手里的医疗箱,搁膝盖上按开电子键盘,以“急急如律令”之神速开始设置抢救程序,瞧得陆续赶来收拾满地渣滓的工程男们一脸煞白。
这是,疯了吗?
人死不能复生,怎么抢救……
话说回来,泽夕小姐疯的时候,他们又不是没有见过。
——没什么能阻拦她干出点儿“毁天灭地”的事情来。
“陶然!你答应过送我回去的。”心跳复苏仪杵在陶然胸前,一次,两次,三次……始终不能重启他停止跳动的心脏。皮皮咬紧牙关奋力的样子,比脉冲电流还带劲。“你不可以言而无信!”
“陶然!”
“你说过你会回来的!”
“不要……”
“不要这样!”
“爸爸……帮帮我!你走了,妈妈也走了,你们都不要我了吗?”
哭得眼泪鼻涕横流的皮皮,没空瞧她周围捡走鱼和深海软体动物的队友,不晓得他们敬畏的眼神里有几分八卦,有几分酸辣。
“正如世人所期待的那样,我站在了太阳的对立面,与全世界为敌。可是你们却一个一个的离开我,重担都卸下来,让我一个人去扛。”
“为什么那么残忍?!”
她歇斯底里的咆哮,在极其有限的空间里激起回音,如同与世决绝的誓言一般。
蓦地,男人冰凉的大手攥紧皮皮手腕,捏得她骨头生痛。猛一个激灵,她从生死诀别的沉痛中挣脱,听见躺地板上的陶然轻声咳了两下,瞧见佛光似的傻了。
“咳……咳!咳咳!”又是几声剧烈咳嗽。每咳一声,他嘴里、鼻腔里都能溢出血来,大口大口的淤血,混着海水和泥沙。
“陶,叔叔……”
“咳咳!呕……咳咳咳咳……咳……呕……”
剧烈咳嗽中,陶然缓缓转身侧躺过去,蜷成虾米状。他背对皮皮,费尽全力地想把肺里的水和淤血都呕出来,却收效甚微。
即便如此艰难,他也没有松开攥紧皮皮手腕的手。
“快,快,快,调整急救模式!”终于有人脑电波线路走对一回。他接过泽夕小姐搁在膝上的医疗箱,调整急救指令,给陶然戴上溺水急救面罩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