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女友皮小鹿,从哈迪医生的实验室出来,就魂不守舍地在海边晃荡了整整三天,饿了就找个路边摊随便凑合一碗,困了就租一艘游艇漂在海上睡觉。她晓得达米诺斯或者萨米尔会跟踪她,有恃无恐的不但不想寻求保护,还找机会摆脱他俩。
三天后,顶一头海风中凌乱不堪的长发回军营,鹿总督写下一份书面报告放进系统里,准备裸辞。交待事务的时候她才发现,没有可靠的继任者,也不晓得这几年自己在干嘛,连个可靠的继承人都没想起来要培养。
裸辞不成,皮皮只能把重要事务交给萨米尔·汗,休长假回昆仑星探亲。什么时候回来,说不清楚,反正总督职务还是挂在加勒比的。
战区航线全炸没了,有两条军用航道,但在伊甸园掌控之中。地下航线有是有,就是查得很严,从荒漠区过去几乎不可能。
想从加勒比去昆仑星,得走绕过战区开辟的商贸航线,再从非航行区开临时航线过去。
论开航线,皮皮应该没有问题。战后加勒比通往外界的所有航线,都是她负责修建的。
在加勒比这几年,皮皮技术沉淀还不错。理论上讲,带几名技术人员上路,就能潜回昆仑星的。
但事实上并非如此,这些年的加勒比富甲一方,有多少海盗瞧着眼红,派舰队埋伏在航线上准备打劫过路的商船。让皮皮独自出行,万一路上遭遇别的海盗,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而且蓬莱星系战事未平,她“总督”的职位还挂在加勒比呢,去了还得保证她能回来。
临行前一周,萨米尔让达米诺斯组建一支亲卫队,护送皮皮回昆仑星半年游。
她还让总督立下誓言:永不抛弃加勒比。以一年为期,皮皮如果没能在昆仑星找到家人,必须立即赶回加勒比太空港群。如果能与家人相遇,将父母双亲接走,仍然要回加勒比。
萨米尔就会打仗,她可不想干总督的活儿,瞧见皮皮白天黑夜的忙,已经够了!
站在哈迪医生棕榈叶搭建的实验室外,皮皮最后看了一眼加勒比,把自毁系统的朱雀手环摘下来,扔进大海里。
——算是告别!
没人陪她,当然也没人知道她扔掉了朱雀。跟萨米尔许下的诺言,到底几分真,几分假,只她自己心里清楚。
离开棕榈叶搭建的实验室,她连头也没曾回过。
等鹿总督回乡探亲的机甲队开出加勒比,海底才浮上来一台潜水机器人。
在岸边等机器人上岸的,是沙米尔·汗。
矮身接过机器人递上岸的钛金手环,萨米尔悲悯众生的眼眸,颇有几分忧虑和深深的无奈。她垂眸目送沉入水底的潜水机器人,沉沉地叹一口气,无话可说。
皮皮留在加勒比,确实是因为云歌。离开加勒比又是因为什么呢?她闷闷地折腾了两周都想不明白什么原因,但是她扔掉朱雀手环的那一刻,萨米尔懂了。
——还是因为云歌。
“这小白眼儿狼,真是养不家。”萨米尔身后,苍老又温暖的声音在窝棚窗户底下跟她玩笑。不需要仔细分辨都晓得,说话的是哈迪医生。
萨米尔回眸跟他对视一眼,笑了。她没迎合老人家的玩笑,起身拎着那只手环,走到窗户底下跟哈迪医生并肩坐在台阶上。
“能不能帮我修复朱雀?你见过她的。”萨米尔不参合教授跟白眼狼之间的事情,想另辟蹊径哄白眼儿狼回来。
哈迪医生接过朱雀手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研究“一遍,又还给了萨米尔。言下之意,我不接这活儿。
等萨米尔美成天神的脸上乌云密布时,他才压住狂风骤雨慢吞吞地讲话:“现在不是修复朱雀的时候。你该庆幸,鹿丫头没将她完全修复出来。”
萨米尔眉头轻轻一蹙,半眯起眼眸,没问为什么。她习惯独自思量,也习惯了不打探别人的思量,尤其是像哈迪医生这样的“隐士”。
“你不觉得……”哈迪医生话没说完,开了一听他从对面军营里带出来的可乐。
他不大爱喝那玩意儿,今天特地带两听过来,可能是因为窝棚太久没人住,屋里已经没有羊奶可以喝了。
他嘬了一口送到唇边琥珀色饮料,吧唧吧唧嘴,做个“不明白有啥好喝的”怪相,抬眸眺向海面,“小白眼儿狼也是狼,不是小白,她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蠢萌。试图揣测她的真实用意,很可能会把你绕进迷宫。”
“朱雀手环确实跟云歌有关,但是她留下朱雀的真实用意,可能比你想的更加复杂。”
萨米尔略一沉思,愣住了,听不懂“隐士”在说什么,也不懂小白眼儿狼到底有多复杂。“难道……她不是因为伤心,不想再见到任何留有他影子的旧物件?”
哈迪医生扭头对上萨米尔的眼睛,有点似懂非懂的不明白,就跟他平白无故地喝了一口可乐似的,闹不懂年轻人脑子里装的那些玩意儿。再喝一口可乐,他还是那神情,不过加了个N次方……
“你常在她身旁,不记得她走的时候,最惦记的事情是什么吗?”
鹿总督最惦记的,除了云歌,无非是加勒比的继任者。
当然,“云歌”她没摆在明面上说,继任者却是轩辕剑内部都晓得的事情。她是因为云歌才接管加勒比的,朱雀手环又是云歌专属机甲朱雀的复制件,留在这里……
“难道是……”传国玉玺?
萨米尔惊恐至极,双手一抖,险些把朱雀那烫手的山芋扔给哈迪医生。朱雀手环还没离开沙米尔手心,被哈迪医生双手握住,连“传国玉玺”带萨米尔的手。
“嘘!”哈迪医生双手不空,撅起嘴唇做了个禁音唇语。“放心,她不会随性定下总督人选的。否则,她也不会耗尽心血,把收破烂收来的加勒比建成今天的样子。”
“守护好加勒比,就是你需要做的。‘尽人事,听天命’,剩下的咱看上天安排。”
哈迪医生在说什么,萨米尔听不懂,烫手的山芋握在手里仍然烫手。
她打仗还行……那些撑门面的事情,以前有羽弗云歌,后来有牧扬,再后来有鹿总督,她从来就没操心过。
突然操心起来,真不是那么回事。
哈迪医生跟萨米尔在海边闲聊的那几句,差不多能算作遗言。
皮皮离开加勒比不到两周,整个太空港群就被重兵围困,全机械部队,又没打伊甸园的旗号,哪里来的都不知道。据探子回报,说指挥官可能是改造人,指挥舰上有蔷薇堡的徽章……
蔷薇堡!
萨米尔一个脑袋两个星球大,蔷薇堡一直都在云歌麾下,到底打还是不打?
打,不是起“内讧”吗?
不打,加勒比怎么办?
正当萨米尔在火线上想不明白的时候,港内又传来消息,说哈迪医生逝世,死于器官衰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