铘君抬手看了看自己还在汩汩流血的手掌,夜风把湖面吹起阵阵涟漪,把灯笼吹得左右摇晃。灯影一晃一过,让铘君有一丝眩晕。他狠狠的握住了自己的手掌,任由鲜血从自己的指缝之间滴落。
他抬起眼,茫然的看向了一脸冷漠的水?。
“阿?,西海龙宫的事情,你真的是误会我了。敖旦最为清楚发生了什么,宴会的事情,我也很恨自己,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冲出去挡在你的身前。虽然不知道我说些什么才能让你信我,可是我……”
水?看着他,从他的眼中似乎看见了些许的委屈。她的心有一丝的刺痛,却下意识的握了握拳。
“可是我,真的不会做出令你伤心的事情。”
水?不知为何觉得铘君的话语十分的冰凉,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身而去。
水?一直觉得,铘君是这个陌生奇怪的世界上,她可以依靠的人,她对铘君来说,有着很大的利用价值。可是铘君都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一切都要听从天帝安排,她把希望寄居在铘君身上,简直是太蠢了。
水?知道,她对于铘君是有真心的,她也从未有过非分之想,两个人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可她觉得又不仅仅是如此,至少在这里,铘君曾被她视为亲人,除了阿燎,铘君就是她唯一的家人。无论发生什么,就算是要与天作对,她也不会离弃铘君。
可是这些事情,现在看起来都是自作多情了。
出了曦光的神府,她望了望已经开始蒙蒙亮的天,这天界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随时随地,都要她受些伤才肯罢休。
第二日,辞别了天上的一众仙神,偏偏虞奕自告奋勇非要送水?回礡凌山去。
水?也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驳了他的面子。两个经由传送阵直接到了礡凌山外,水?斜眼看着迟迟不肯离去的虞奕,好笑的说“您不走吗?”
“咳咳,那个,我是啥都卖的大客户,很是想去看看啥都卖是什么样子……”虞奕十分心虚的看着天空,眨巴着眼睛说瞎话。
水?抱起胳膊饶有兴致的看着装傻充愣的虞奕说“虞奕少神,有话直说。”
“我方才说的就是啊!”
水?撇了撇嘴道“想追女孩子就要坦诚一切,您这样畏手畏脚可是不行的。”
虞奕一瞬间红了脸,害羞的用袖子遮挡住了自己的容颜“妖王您说什么呢?我……我才没有,并不是您说的那个样子,我……哎呀什么女孩子……我只是……只是觉得火斓姑娘……”
他磨磨唧唧自言自语说了好多句扭扭捏捏的话,当他一脸绯红的把袖子从眼前拿开的时候,却发现面前已经空无一人,水?早已经不知道去了何处。
水?没有心思听虞奕扯淡,现在的她,满心都是对未来的担忧,她的护心鳞还在揽月峰,这几日的经历总是让她没来由的担忧着自己的护心鳞,也不知道这三日天界会不会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对礡凌山出手。
等她回到揽月峰的时候,才发现一切都是她多心了,礡凌山一切如旧,她赶紧让卿去铁铮谷把阿燎接回来,恰巧梵谷也从外面归来,说是在礡凌山外,一处无主的山谷中,为水?寻了一个好住处。
水?也不去实地考察,直接就同意了梵谷的提议,让梵谷找人日夜不停的开始建造她的新府邸。
阿燎赶回礡凌山的时候,水?揽月峰的东西已经全部打包完毕,阿燎的东西也在一**忙乎乎的往揽月峰里运。
见了这个架势,阿燎一下子就急了,虽然他已经同意了继承大君之位,可姑母这样急匆匆的收拾东西,实在也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阿燎,一会儿裁缝就会来给你量身订造礼服,五日之后,你的继任大典就要举行。”水?也不与他废话,开门见山说“姑母虽然是无心,但是已经触怒了天上的势力,魔尊降世的事情,他们难免算在我的头上……”
“什么魔尊降世?姑母就是去就卿姐姐,这跟魔尊降世有什么关系?天界的人是不是疯了?”
“在权利之巅呆的久了,难免会草木皆兵。就算是一根头发丝,也会被看成是想要他们性命的缰绳。”水?苦笑了一下,然后抓住阿燎的肩膀说“总之,你要相信一件事,便是姑母做的事情,都是为了你好。”
“我自然知道,姑母把我养大,没有姑母,现在的我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光景!”
水?心中忽然一阵欣慰,她鼻子一酸,竟然不知道因何留下一串眼泪,她忽然把面前的少年搂进怀中。阿燎被吓了一跳,任由水?这么抱着。
“姑母,您是太累了吗……最近,受了委屈吧……”阿燎轻轻抱住她,像模像样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阿燎,如果有人告诉你,我是一个自私自利,并不全心为你的人,你会信吗?”
阿燎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说“自然信,姑母不是全心全意为我,而是真心实意。”
水?忍不住破涕为笑。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让她心慌难过,她保不住自己的性命,更别提保住别人的性命。
但是她身边每一个人,都需要她这位“妖王”来保护,年幼的阿燎,她身边的属下侍女……所以她就连倒下的权利都没有,可无论怎样强撑着,她都有撑不下去的时候。
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她到底要怎么办?
之前她以为最大的敌人是在这个未知的世界不知要如何回到原来的地方,可在这里的时间越久,她与熳君的身体约契合,也约发现这个世界各方势力的错综复杂,要如何在这扑朔迷离的世界中杀出一条血路,可她现在对于这件事情毫无头绪。
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理出一个头绪,这样,才能好好的把这棋局下完。
水?放开阿燎,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水。这是阿燎第一次见自己姑母流泪,却是没有太多的惊讶神色,他微笑着叹了一口气说“总觉得现在的姑母,才是姑娘家该有的样子。”
“你这小子不要拿我打趣,”水?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说“守着这个礡凌山,哪里还有做女子的权利?还好现在妖界以我为尊,不然我也是万般不敢选择了这女儿身子。你还没有饮下阴阳泉,将来选择的时候,可是要小心谨慎。不过我想,你应该是要做男子的。”
“这个自然,不过姑母怎么知道?”
水?向后退了一下说“因为炯君说,你喜欢拈花惹草……”
“姑母啊!你不要听炯师父胡说八道!”阿燎一下子红了脸,本能的就推了水?一把“我没有!我只是和年轻一辈要交好!这不是您告诉我的吗?我都是按照您的指示做事!”
水?吃痛,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肩,阿燎这小子还真不愧是马上就要渡劫的人,手劲儿竟然这样的大,等他也到了九重天劫的时候,还不一掌就能把自己拍死?
水?越想越气,直接回手就给了阿燎一下说“怎么?这还没当上大君,就敢推你姑母我了?你是疯了吗?”
姑侄两个忽然就闹成了一团。梵谷却是忽然闯进来,他满头大汗,一脸惊慌失措仿佛天都塌下来的样子,他瞪大了惊恐的双眼,双腿哆哆嗦嗦就要站不稳。
水?和阿燎一下停住了动作,不约而同用惊异的眼神看着梵谷。
水?的心忍不住咯噔一下,这莫非……又是什么麻烦的事情找上来了?
“王上!”梵谷哭丧着脸,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这可怎么办?您赶紧出去看看吧!”
“谁来了?”上次,天上来了主神的时候梵谷都没有这般的慌张,能让梵谷一下子跪在地上的人,绝非泛泛之辈。
水?不知道命运与自己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就不能给她一时半刻的消停吗?
梵谷虽然着急,却还是紧闭着双唇三缄其口,水?知道梵谷大概不会再多说一句,便拍了拍阿燎说“你与我同去,大君要做的事情,你也应该要好好学学了。”
“王上!”梵谷忽然伸出手,抓住了阿燎的衣角说“这个人,您还是自己去见的好。”
“嗯?”水?更加的疑惑,梵谷阻止阿燎与自己同去,是害怕阿燎受伤?水?挑了挑眉,也不强迫,便一个人走出了山洞。
阿燎不知道梵谷究竟是什么毛病,一边把自己的衣服往外拉扯,一边对梵谷道“你这是干什么?我要随我姑母同去!”
“少君去了只会给王上增添麻烦!少君万万去不得!”梵谷鼻涕一把泪一把“若是真的打起来,王上可是没有时间顾忌到少君的啊!”
“天上的神仙又来找麻烦了?”阿燎瞪大了眼睛“这天上的神仙还真是阴魂不散,整日的盯着我们礡凌山是……”
“要是天上的神仙,属下怎么会不让少君去啊!”梵谷道“来的,可是魔族的埋骨长老!”
“梵谷你疯了?!?!?”埋骨长老的大名谁人没有听过,梵谷这样轻易的就把水?一个人送出去,不是让水?去送死?“就连天上的神仙围攻这埋骨长老尚且不能与他一站!你竟然让我姑母一人出去!”
“我已经让几位君长随着去了!只是少君您万不可出头!”梵谷把阿燎的衣袖拽的更紧“少君是礡凌山的未来,不可以出任何差错!”
“所以你们就一直让我逃跑!我到底还是不是这礡凌山的人!!”
水?走出揽月峰,发现洞府门口已经站了十几个青年与老者。这些人水?都是认识的,统统是礡凌山最能打的一部分人。炯君为首向着水?深深一拜道“誓与王上共存亡!”
水?被这颇有破釜沉舟意味的口号下了一跳,摆摆手说“你们这是什么情况?”
“魔族不知道是存了什么心思来我礡凌山,若是真的来对礡凌山不利,我等又怎么能苟活?”烟君难得正经了一次,水?却发现他的身上从上到下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刑具。
水?听闻是魔族的人。眼前闪过的是那在山洞之中渡劫失败的道士,听说那道士便是现在的魔尊,他还不是因为水?打断了修行,而回来报复了吧?
水?忽然心生胆怯,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看来有些事情,终究是躲不过,那位与锦家少爷长相一模一样的人,还是这样的找上了门。
上辈子的事情在她的心中划下了深深的一道伤口,时至今日也没有愈合,已经溃烂成伤。这件事情仿佛梦魇一般如影随形,终究是过不去了。
可是埋骨长老的修为水?知道,郭少丞这个天界第一武神在他的面前都没讨到便宜……
水?抬头,看着一众人面色坚毅,都带了视死如归的气势,自己身为妖王,这个时候要是怂了下来,岂不是再也没有办法领导妖族?
逃不了,就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
水?叹了一声,对着面前的君长们说“你们不必跟去,埋骨长老的修为我都不敌,你们去了,也不过是送人头,还不如我和他真的打起来之后护着礡凌山的老少妇孺躲藏起来,死我一个不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王上不可!”炯君上前一步“您刚从天界回来,尚未休息,这个时候与埋骨长老一战,终究是吃亏的!”
“他的修为摆在那里,怎么样我都是打不过!”水?向来认怂,她耸了耸肩继续道“所以你们也不必为我担心。到时候我自有分寸。”
说完,水?便一个箭步御气飞升,把这么一群人远远的摔在了身后。
埋骨长老并没有强行闯入结界,而是站在结界之上俯瞰着整个礡凌山。
水?冲出结界的时候,并没发现埋骨长老的身影,她掐着腰左顾右盼,除了对面一团不知道哪里刮来的白毛之外,什么都没有!
“妖王,看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