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太子留了面子, 可有心人却故意将波国质女的事情大肆宣扬出去。
也不知什么人, 将话带到了皇帝那里,说是波国进献质女貌美惊人, 最善歌舞, 若是不能一观当留下遗憾。一席话, 便是叫端庆帝的心痒痒的, 竟然亲自过问礼官,那波国的质女何时入京。
这进献京城的质女, 按出路,大体是入宫或者是联姻两种。
端庆帝已经多年没有纳新人入宫, 而太子又刚刚内选了太子妃,便是轮也该轮到老皇帝尝尝鲜了。
可是就在端庆帝撩拨得心痒难耐时,却有人有偷偷递话,说是那质女竟然是大着肚子入京的。
端庆帝正日思夜想的时候, 被一盆冷水浇头,顿时龙颜大怒,只叫礼司前来细讲可真有此事。
礼司接了圣旨,却是先去了太子府。
当初太子言明不准声张此事,可如今话却传到了皇帝的耳中。礼司觉得两面都难以做人, 只能先问问太子这事儿该是如何处置。
波国犯下这等丑事,按理说原本没有凤离梧什么事情。一个弱国几次三番羞辱大齐的脸面,龙案上直接甩下兵符便好, 到时候铁骑踏平波国, 便也挣回面子。
因为自己的那个小幕僚, 凤离梧原本是准备放过波国一马的。
毕竟若是质女丑闻被传扬,姜秀润势必要受牵连,那么单薄的身子骨,在牢狱里一天都熬受不得的。
可是现在质女产子的的隐事却被传得满京城都是,就算他按压着不发,那些御史铁笔也不是吃素的,势必是要闹到朝堂上去的。
凤离梧紧皱着眉道:“消息是怎么传扬出去的?”
礼司主官,略有犹豫,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凤离梧冷着声道:“照实说,不然若有耽误,拿你是问!”
那主官也不敢耽搁,便老实道:“敬侯在波国质女产子那日,曾经出京办事,在驿站逗留,随后便走了。前几日,敬侯折返回京,然后这话儿便传开了……”
凤离梧微微皱眉,那敬侯便是田莹的舅父,想不到竟然这般多舌!
田莹入了罗安成立后,便寄居敬侯府,眼看着田莹要入门嫁与太子,也难怪礼官避忌着不谈。
再说,就算这话真的敬侯传出去的,却是没法训斥敬侯什么。毕竟是波国的国君不闲丢人,眼巴巴地将大肚子的女儿送来,既然做了不要脸的事情,大齐的士卿哪有义务替波国遮丑?
其实,这话还真是敬侯传出的,而田莹就是在给姜秀润找不痛快!
女人的直觉往往最准。田莹觉得凤离梧对公子小姜也是太好了!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她有些如鲠在喉的难受。
直到在刑场观刑的那一刻,看着凤离梧望向姜秀润的眼神,田莹才顿悟,太子对那波国质子……也是太温柔小意了!
有了这层认识,许多的事情便越发的细思则恐。
也难怪在道观被“捉奸”后,太子对那公子小姜轻拿轻放,就差亲自炖着补汤给公子小姜这个奸夫温补身子骨了!
再想想太子之前,并无沉溺女色,或者与京城才女佳人的风流韵事传出。这样的洁身自好,再细细思量恐有不好女色,却好男色之嫌。
从那时起,田莹便对公子小姜留了神。
可奇怪的是,自从观刑之后,那公子小姜竟不在人前出现了。
初时田莹也纳闷,后来直到舅父回来,听闻了那波国质女竟然在驿馆产子的事情。田莹这才算是想明白了。
而太子那几日,在宴会上都是一副阴郁难以纾解的模样,更叫田莹疑心那姜秀润莫不是被震怒的太子问罪,就此被囚禁了?
可是没想到,最后那姜秀润竟然又没事儿人一般出现在人前,而且前呼后拥的模样更胜从前,完全得了太子恩宠的张扬德行。
这下,田莹更加笃定心中的想法……只要再想想,以后她入了太子府去,却要给个少年争宠,田莹便觉气结于心,寝食难安。
可是她将心内的猜忌说给舅父听后,敬侯却冷笑摆了摆手道:“殿下能走到今日,靠得便是老臣的支持,大是大非前,他当会取舍。”
田莹不知舅父是什么意思,直到满洛安城疯传波国质女产子时,田莹才恍然。
还是舅父姜是老的辣,这是借了悠悠众口,立意要挤破波国质子的这颗毒脓!
只要波国质女产子的事情被坐实,接下来群臣自然支持陛下惩戒波国,而那公子小姜在劫难逃!
三日后乃是端庆帝的寿辰,乃大齐朝廷一年一度的盛事。文官武将只要够了品级都会入宫恭贺,端庆帝也会赐宴款待众官。
端庆帝心中恼怒波国,命礼官安排波国质女宫宴献舞。礼官被太子提点,有些为难道:“陛下,波国质女刚刚抵京,因为感染风寒,病沉不止,若是献舞,怕轻裳薄衫加重病情……”
端庆帝冷冷道:“波王既然言说质女善舞,孤便给她个机会献舞。既然是风寒,跳舞出一出汗液就好了,她父王送她来洛安城,不也是为了博取朕之欢愉吗?”
于是这事随着圣旨下达,便这般敲定下来了。
姜秀润听闻这事时,还有担心,侧面问过太子。
其实依着凤离梧的意思,让那个什么姜秀瑶意外离世便好了。
只是现在疯传波国质女驿站产子,若是这儿关头,她突然死了,反而洗不清嫌疑,让姜秀润遭受牵连。不过这事也简单,找一个舞女冒名代替。浓妆重彩歌舞一场,搪塞过去便好。
到了端庆帝寿宴之日,群臣朝拜,身在洛安城里的各国质子们也是纷纷身着各国礼服,前往宫中拜贺。
姜秀润虽然是太子府的少傅,但更是波国质子,是以她那日是与哥哥一同入了皇宫。
从入宫的那时起,不知为何,姜秀润的眼皮就在跳,总觉得今日似乎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宫宴进行了一半,突然有人在身居高位的凤离梧身边附耳说了几句什么。
凤离梧神色凝重,匆匆而去。
姜秀润原是没有在意,只是她发现,那田莹竟然在冲着她笑,那笑意并未达到眼底,却带着一丝快要扬眉吐气的恶意。
姜秀润太熟悉田莹的这种表情了——前世里,她每次与曹溪恶斗,在人前让曹溪这个太子妃颜面扫地时,便是这样拼命克制得意的表情……
只是姜秀润不懂,田莹这一世,为何开始处处跟自己作对?
随着时间的流逝,眼看快到了波国质女献舞的时间。姜秀润的心也越来越慌。
最后,她干脆先是借口探望王妹,去了姜秀瑶等待觐见的偏殿。
只是恶露未止的姜秀瑶并没有露面,凤离梧找来的代替姜秀瑶的舞女正坐在里面静等。
说起来,替殿下办事的人也算精心,找来也是来自波国的舞女,天生的纤秀身材高挑,带着波国人特有的参杂了些许波斯特征的轮廓分明。
只是不知为何,从姜秀润进来的那一刻起,便痛苦地趴伏在桌案边。
姜秀润走过去一看,顿时唬了一跳,原来那舞女雪白的衣裙之下,竟然汩汩躺下一丝血水。
跟在姜秀润一旁的姜之也慌了神,只不知所措问:“可要找郎中给她看看?”
这个关卡哪里能找郎中?
姜秀润连忙蹲下细问,这才知方才有人送入茶水,她饮了后就变成这般模样。
姜秀润端起那桌上的残茶,细细嗅闻,立刻发觉里面以后活血通窍之物,而且味道浓重,药性必然甚是霸道。
就连这身体健康的女子饮下一杯,都立刻催出的癸水,若是刚刚生产的女子,岂不是血崩不止?
可是现在马上就要开始献舞,就算她拿着这杯残茶也是满嘴说不清楚,更何况现在倒下的还是个冒牌货。
端庆帝早就听闻了波国质女产子的传闻,今日只要质女在歌舞时身下有异样,那么圣上在文武百官面前无论怎么处置她和兄长这两个波国质子,都无人能阻拦。就连太子都找不出什么合理的借口!
姜秀润想到这,惊出了满头冷汗,挥手叫侍卫去找太子,却得知太子并不在殿中,似乎是被人找去哪个偏殿,有要事详谈。
就在屋内一团乱时,内侍突然来催促,叫波国质女觐见,为圣上献舞。
那一刻,就连姜之都急得差点掉下眼泪,只待上殿,披散了头发,跪伏在端庆帝面前,亲自向陛下请罪……
再说前殿,方才的歌舞方歇,大内的侍官便高声念到“波国质女姜秀瑶为陛下献舞!”
可尖利的声音过后,众人闪眼看向大殿门口,并无人上殿。
于是那侍官等了等,又尖利着嗓子高声传唤,殿下依旧无人。
这下,大殿冷场,正在吃酒说笑的众人也察觉不对,殿内渐渐安静,而田莹望着波国质子空空的坐席,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浓。
一个卖臭后门子的男人而已,也想跟她争抢夫君,他也配!
端庆帝原本差点忘了这茬,现在却因为传唤质女久久不到而火气渐生。
也是,刚刚生产完了的女人,怎么在人前热舞?就是她跳得起来,那身形也走样的难看!可是这般抗旨不尊,刻意不上大殿,是吃了熊心豹胆了吗?
在一阵沉默之后,端庆帝脸色铁青,大掌重重拍在了桌案之上,正要开口说话时,突然殿门口碎铃阵阵——一位面罩薄纱,身着露腰水裙的女子轻轻提着长长的裙摆,在侍官的引领下来到了人前。
当她走入的那一刻,大殿更加安静了。
只见那女子乌黑长发披散,只在耳侧用两只镶嵌宝石的发箍固定。光洁的额头上描画着半开的牡丹花瓣,光洁的脚踝带着成串的金铃,纤腰长腿。
虽然她只是慢慢前行,却足尖点地,步态迷离,腰肢轻摆,举手投足间有股子说不出的风情。
虽然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可是那等子身形,以及露在轻纱之外的那一双明眸大眼,分明彰显出这是位不可多见的妖娆美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