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灼心,池塘中鱼儿躲在荷叶下不肯露头,桥上的人仿佛不知热,聊着前世的因,今生的果。
“人心难测。或许他的苏醒是复仇,也可能是报恩,毕竟已经很少人知道创始人经历了什么,出于什么原因建立死城,死城第一批人来自何方?就好像我们不知道,白衣和创始人两种极端的性格是如何成为挚友的。还是后来发生了哪些事,令两人走向极端化的。”
碎玉蹙眉道:“一定有人知道前因后果的,对不对?”
“墨辰,又或者不是墨辰,而是出了北溟之渊的人。一旦离了北溟的水,墨辰就会变成完全不同的一个人,连他自己也无法控制,可能紫钰就是想要墨辰离开北溟,才会选择沉睡。墨辰知道太多我们没能解开的事。”
祁溪突然道:“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设计白衣的?”
温漠突然沉默,他需要想想,因为太久了,久到他都有些忘记了。
祁溪没见过小时候的白衣,不知道最初的他是什么样的,但是他见过温柔如水的白衣,他想知道白衣何时开始向着冷漠改变的,然而温漠的沉默却让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夏日炎炎,极易令人心情烦躁,祁溪却如同落在冰窖里。
“也许是种下梨树的时候吧。”
白衣原本只是喜欢白色,竹轩便种了一片梨花林,所以后来白衣爱上了梨花。洁白无瑕的梨花,可是创始人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一场骗局,所以血染了白衣钟爱的梨花。
创始人喜欢黑色,却热衷于红色,因为红色是鲜血的颜色,无论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都是鲜红色的。
“这本是场鲜血的较量,路上注定堆满尸骨,可是白衣太单纯了,太善良,让人不忍心去沾染,或许也正是如此,创始人才会迟迟不让白衣知道他的存在。大概软弱的白衣是创始人唯一的软肋了。”
祁溪大胆猜测,也许创始人建立死城和毁灭死城,以及当年与三界为敌,都是为了白衣。
“抛开所有的一切,师傅你到底有没有真心爱过白衣?”
又是一阵沉默,祁溪有些不想听到答案了,如果在一年前,祁溪一定会嘲笑白衣负错了真心,而现在他只有悲哀,是否有种同命相怜?还是他仍然放不下,百花中那抹显眼的深蓝色背影。
“爱他的是竹轩,他爱的也是竹轩,而我是温漠。”
祁溪与碎玉毅然离去,坚决的背影看不到温漠眼中的悲伤,听不到被温漠凝在嗓子里的半句话。
可是温漠也爱着白衣……
荷花在风中摇曳,荷叶随着水流漂浮,鱼儿虽自由,却终究离不开水。
一条花尾鱼奋力跃出水面,又潜入水中,凉风习习,一片枯叶落在水面,夏意未浓,秋天仿佛已经来临。
又是一场大雨,还是夏季的雨,倾盆而下,池塘中未绽放的荷花躲在绿叶下,相扶相依迎接暴风雨的袭击。
人却各奔两地,温漠还是坐在走廊的栏杆上,风吹斜了雨,打在衣服上,又像是敲打在心头。
三尊的诅咒,死城之人所有有情人不得善终。
我们用尽心机去解除诅咒,然而诅咒早已在我们之间,施加在彼此身上。
大雨浸湿了衣衫,却好过当初令白衣在天域中承受的雨,可惜傻傻的人还以为自己是为他的事心急。
温漠不由苦笑。
凡人的能力拖着不如常人的身体长途跋涉,咬紧牙关,倔犟的不肯开口说休息。
用生命与他的交欢,只不过因为他是温漠,可是爱你的是竹轩,他把对你所有的爱都给了温言。
全力爱你的温言默默守护,而你全心信任的温漠却被仇恨蒙蔽了心。
可是,爱你的温漠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小白……”
轰隆隆的雷声,打破大雨的孤寂,祁溪坐在一线天酒楼的角落里,手中杯,杯中酒,不曾间断。
常有前来躲雨的路人,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他,他看到青色衣衫的季儒玉,便邀他一同饮酒,他仿佛也有很多烦心事,两人不说话,一杯接着一杯。
夏季的雨,下的突然,停的也突然。
雨停了,地上的积水仍在,祁溪没有等到那个蓝色衣衫的人,也许他并不是来等人的,只是想喝酒了。
夜色朦胧,祁溪与季儒玉相互搀扶着,水坑的水湿了鞋子,两人全然不知,因为他们都醉了。
跌跌撞撞的背影走到街角,转个弯消失在夜色中,酒楼的红灯笼仍然亮着,小二早已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偷懒去了。
宽阔的街道上竟是再无一人,新月格外皎洁,人间更显得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