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就在众人一步一个脚印中,悄然而过。
待看到了胡茬大汉所说的那个山洞,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现下天色已经全黑了,他们最后一段路就是抹黑上来的,当时情况有点危险,要不是胡茬大汉眼疾手快,经验丰富,及时出声阻止了,众人怕是要一齐掉进山上猎人设下的陷阱中了。
这要是一个不留心掉了下去,里面的尖利的竹棍可不是摆设用的,非得给人捅上好几个窟窿不可,那一排密密麻麻,排列有序的竹棍陷阱,到现在想想都还是心有余悸。
看着眼前一人通过有余,两人同进非堵不可的山洞口,谢安娘有点怀疑,这么小,能住人吗?只是进了洞,才知道里面别有洞天,容纳几十个人都不成问题。
进了洞,谢安娘和晏祁的手又被绑住了,只是这回脚可以自由行动。
大概是看他们一路表现得安分,才给了这么一个优待,又或许是,笃定了就算给他们自由,这养得娇惯的公子小姐怕是也没那个胆子连夜下山。不管这背后有什么用意,谢安娘觉得脚上能自由活动,倒是方便了不少。
胡茬大汉放下手里的包袱,环顾了一下四周,开口道:“大勇,你去附近再拾点木柴来,我们路上捡的这点怕是不够用。”
张氏抬头望了一眼黑漆漆的洞外,叮嘱道:“大勇,能捡多少是多少,千万别走远了。”
见张大勇听到了,她也就继续收拾着今晚要睡的地方。
胡茬大汉则是找了个离睡觉地方远的角落里,将柴架好,拿出火折子,点燃了火。
正好张氏也将手里的活忙完了,也走到角落里,将另一个包袱里煮食用的器具和调料拿了出来。
眼见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进行着,胡茬大汉瞥了一眼安静待在另一个角落里的两人,转身对张氏道:“我去洞周围设些陷阱,这样晚上才能更安全。你在这里看好他们两人,有什么事情就大声叫我。”
“知道了,当家的。”
张氏一边熟练的将切好的干菜和干肉条放进锅里煮,一边叮嘱着胡茬大汉,“你自己也小心点,注意安全。”刚刚的陷阱之事,她明显还没忘记。
胡茬大汉出去了之后,洞里安静了下来,谢安娘往张氏那边扫了一眼,张氏还在忙着自己手下的饭食,暂时没工夫理他们。
再往旁边的晏祁看了过去,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就靠在墙壁上睡着了。从进洞开始,他就没说过一句话,安静得有点异常。可能是走山路太累了,难怪现下就睡着了。
谢安娘看他眉头一直皱着,猜想可能是依着墙睡不舒服,就吃力的用被绑着的手将他放平了。奇怪的是,这么大的动作都没有醒,看来是真的累了。
期间,张氏看这边动静颇大,就抬头看了一眼,随即又忙活着自己手头的事儿。
谢安娘侧对着张氏,坐在晏祁的身边,在确保了自己的动作不会被发现后,就从身上掏出了一颗褐色的果子,轻轻的放在鼻尖闻了闻,眉眼间带着一点喜色。
果然是罗汉醉,有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没想到能在这里发现它,她也是在一本书中看过,这还是第一次见。
罗汉醉,核桃大小,表皮呈褐色,上有纹路,香味沁人,内里果实呈白色粉末状,味涩,却是罕见的迷药。回想到书中的内容,谢安娘的心,砰砰的快速跳着。
她将果子扳开了一小块,内里确实是呈白色粉末状,用手指点了点,放进嘴里,果真有股涩涩的味道。验证完了自己手里的这颗果子,谢安娘将它继续藏好。
她又往张氏那儿觑了一眼,见张氏那边的锅里已经在冒着汩汩热气了,食物的香气充斥在整个洞中。
谢安娘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她和晏祁今天一共就吃了一顿,还是胡茬大汉怕他们没有体力走山路,会耽搁了行程才给了那么两个硬邦邦的馒头,白水就着馒头,虽然管饱,可哪经得起几个时辰的消耗,现在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张氏这边,见今天的晚饭已经差不多要好了,而当家的和弟弟却还没有回,这大晚上的,又是深山老林中,总觉得放心不下,就想着去寻一寻人。
这样想着,她盖上锅盖,将勺子放到一旁,往谢安娘二人所在的角落看了一眼,见一个睡着了,一个在坐着发呆。
料想这漆黑的大晚上,二人怕是也不敢逃的,况且自己也不走远,就在洞口周围,这二人要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敢逃跑,怕是出了洞口就得被逮回来,想到这儿,她放心的往洞外走去。
谢安娘保持着思绪放空的动作,在心里默数着时间,期间一直用眼角余光关注着洞口,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也不见张氏回来。
于是,她站了起来,从身上取出罗汉果,疾步走到煮食用的锅前,扳开罗汉果,将内里的粉末洒到锅中,拿勺子搅拌了一下,正想将勺子放归原位时,洞口传来了脚步声。
******
胡茬大汉手里提着沾了泥土的工具,身后跟着抱了柴禾的张氏姐弟,三人呈品字形的走进山洞。
只是当胡茬大汉看到洞内的情形,本就是没甚表情的脸,此刻越发冷硬,他一马当先的走了进来,“你干什么!”一声暴和,他就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了谢安娘跟前。
她原是谢安娘听到脚步身逼近,眼见没法儿快速回到她该待得角落,便装作一副饿很了的样子,被绑着的手艰难的举着勺子,就要往嘴边送。
随后,便装作因着突如其来的一声,被吓坏了的样子,连手中的勺子也一个哆嗦,掉在了地上,整个人定定的怔在了那里。
胡茬大汉见她脸色发白,一双杏眼中满是惊恐,然后低着头,十指紧紧的攥住裙角,明显的惶恐不安。
紧接而入的是正在说话的张氏姐弟,看到洞里对峙着的二人,还有点不明所以,只是本该安分待在另一个角落的人,怎么会出现在锅前。
张氏的眼神暗了暗,“当家的,这是怎么了?”
由于先前进来时,看到谢安娘将勺子往嘴边凑,胡茬大汉也不疑有他,一口断定:“这小娘们,不安分,竟然敢偷吃!看来还是得好好教训一顿,要不然不知道守规矩!”
谢安娘一听,提在嗓子眼儿里的心,总算是落下了一半,看来这个借口不错,自己兵行险招,总算是没走错,还得加把劲,彻底打消他们的疑虑才是。
于是,再抬起头,谢安娘变现得一脸怯懦,眼中满是惊慌,嘴里不住的说着:“我、我只是太饿了,闻到食物的香味实在是忍不住了,看你们都不在,所以才想去偷偷的吃两口。”
似是为了证明她没撒谎,肚子里此时也是传来两声叫响,在安静的洞内更是听得分明。其实,也不用她装,本身是真的饿得慌!
张氏越过胡茬大汉,往开着的锅里看了一眼,里面的肉汤和自己出去时基本一样,“确实是没动两口。”
一直站在后头的黑脸汉子张大勇,看了一眼十指攥得发白的小姑娘,开口道:“不就两口汤吗?也没多大的事儿,要不就算了吧!”
张氏也往谢安娘身上审视了一遍,就这小身子板,一顿打下去,怕是得去了半条命。
她也开腔道:“当家的,也就一两口汤的事儿,教训一顿就算了吧!不过,这事儿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既然想偷吃,那就先饿她一顿吧!今天的晚饭就别吃了。”
然后就让张大勇把谢安娘带去里另一个角落里。
张氏趁此机会和胡茬大汉商讨道:“当家的,这女娃再过两天就能脱手了,要是打坏了可就得不偿失了。身上带伤的话,难免拖了我们的赶路的脚步,饿她一顿也算是给她一个警告了。”
稍微顿了顿,她又往仍旧睡着的晏祁那儿指了指,“那个傻了的男娃,你准备怎么处理呢?”
胡茬大汉和张氏二十几年的夫妻,哪还能不了解她的意思,“你若是不想我解决掉他的话,干脆就把他和那女娃都买到一处,在那村子里还有一家年近五旬的老夫妻,膝下没有儿子,特别想要一个男娃能在他们百年之后扶棺摔盆子,可是老夫妻俩都一辈子都在山沟里,到老了也没存多少钱,若是把他低价卖给那对老夫妻,虽说是个傻子,相信他们也不会介意的。这也算是给我们家狗蛋积点德。”
提到他们家痴傻的儿子狗蛋,张氏忍不住红了眼眶,作孽哟,若是他们夫妻去了,也只能将狗蛋托付给弟弟弟妹了,幸好弟弟两口子都不是什么苛责之人,相信有他们一份吃的,必不会少了狗蛋的一口。
只自己和当家的少不得还得趁着还能干,多给自家狗蛋攒点银钱,虽说对不住那些被卖的女孩,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算是死后要下地狱,她也是不悔的。
作为被对不住的女孩之一,谢安娘此刻已经重新坐回了晏祁的身边,直到坐下的那一秒,她的心才算是安放了下来。好险,差点就被发现了!
她惊魂普定的望了一眼旁边躺着的人,睡得是够沉的!
线条完美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了一片阴影,此时睡着的晏祁,完全让人联想不到他白天竟是会如幼童般懵懂无知。
这让她不禁想到,不知道这个人要是没傻掉的话,会是怎样的一副景象!大概会是一位湛然若神的翩翩佳公子吧!
这边的角落谢安娘在靠着胡思乱来忽略掉自己的饿意,那边的角落却是截然不同。
胡茬大汉三人就着烤了的馒头,喝完了热乎乎的肉汤,饭饱神足后,自然是得歇下了,毕竟大家都赶了一天的路,也是够累的。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后,洞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谢安娘闭着眼,数过了千只绵羊,接着睁开神色清明的眼睛,就着洞里火堆的暖光,看了一眼胡茬大汉三人所在的地方,见他们都像是睡着了。
她试探性的发出了两声咳嗽,见没有动静,她又大声的咳了两声,还是没有动静。
这罗汉果的药效果真名不虚传,可惜的是只能维持一个时辰,看来得抓紧时间了。
她坐了起来,转过身,想要叫醒晏祁,却不期然的对上了一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