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睡得格外舒服,暖和又惬意。
只是第二天一早……
总觉得面颊旁边什么东西痒痒的挠来挠去。
犯困,于是我闭着眼胡乱地挥了挥。
可是挥开也只能有一瞬间,接下来那东西又软绵绵地落回来了,刚刚好蹭着我的脸。
反反复复,直到困意全无,终于我忍无可忍地睁开了眼——
孰知抬头想找那个挠我的东西,一抬眼便瞧见一个分外漂亮的下颌,还有……一张无限放大的俊脸。
我愣了。
下一瞬间又发现,我自己的手臂竟然紧紧地抱着他。
而他一只手拽着被子,手臂绕过我去,稳稳当当地环着我,于是我身上的被子也盖得严严实实。
而他这条环着我的手臂,暖和得要命。
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可是看到他这般做的一瞬间,心里莫名地暖了一暖。
腾出一只手来把他落在我脸上的那一溜长发撩开,皱起眉头细细想着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模模糊糊只记得自己踹被子、随手拽过来一个,然后……
然后、好像是抱住了一个很暖和的……东西……
大概记得,那东西被我抱住的时候,还莫名其妙地僵了一下。
现在想想……
我胡乱抱住的分分明明就是顾君则。
睡觉的时候迷糊,也不大走脑子,以至于没顾上细想,这一晚榻上多出一个人来。
似乎有人和我说话,我还像小时候一样,觉得理所当然。
现在想想,觉得昨晚的自己真是蠢透了。
弄出这种事情来,还是在我主动让顾君则到榻上来之后弄出这种事……
想想都尴尬。
怎么办。
头脑里蒙了一蒙。
眼下不敢乱动,可是不动又觉得别扭。
我便在他怀里僵了好一会儿。
末了抬头看了看他。
漂亮的、棱角分明的一张脸,长长的睫毛如蝶翼似扇骨,安安静静地停在眼前,被清晨的光镀上一层暖融融的金色,又在面颊上落下或浅或重的影,恰如水面花草落在池底的光影。
顾君则这一张脸堪称万能,满心尴尬的我抬眼瞧了瞧,便在心里觉得,之前种种没什么好介意的了。
甚至莫名其妙地心情大好……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见色起意’?
这个词在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随后我想着,事已至此,何必非要再挂个标签难为自己?
人,对自己要温柔一点。
索性略过这个词语,心里算是‘理智’地算计——
昨晚迷迷糊糊折腾了一番,折腾了便折腾了吧,我也没吃亏。
至于顾君则……
唔,总归他还会帮我拢着被子,想来也不会太介意。
唔,就算他介意,我想顾君则堂堂领兵之人,是有足够的气度的。
嗯。
——我格外舒坦地想通了。
外面的天隐隐发亮。
我小心翼翼从他怀里钻出来,忙不迭地打理好自己,随后便推开门出去。
候在门外的霜桥见到我似是下了一跳:
“公主,这般早?!”
她说着又突然放轻了声音:
“公子可还在里面?”
我心里三分尴尬,于是只能默默点了点头。
霜桥的脸色不知怎的沉了一沉,随后却是幽幽说着:
“婢子还想着,好不容易同房一次,许是该有些事情,谁知公主出来得比公子都早。”
我心里的尴尬又重了几分。
脑子转了转,总算接上话来:
“老夫人是礼佛之人,我想她应该起得早,打算去给她请安的。”
霜桥愣了愣,随后忙不迭地点头道:
“公主说得极是,倒是婢子疏忽,伺候不到位。”
“如今依礼确是应该去给老夫人请安,公主当真是思虑周全。”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又哪里好意思说这只是我灵机一动想出来的事……
不过,不论如何,请安总归是应当去的。
我想起小时候,母后日日去寻皇奶奶的请安,哪怕皇奶奶总是把她留在门外很久,又有几次,那时候我跟着去,皇奶奶出门来看着母后便没有好脸色,瞧见我才笑出来。
于是我后来问母亲,分明宫里的规矩这些年被改了不少,皇奶奶也对宫中妃嫔说过,她要礼佛,每五日来瞧她一次便好,母亲为何还要日日这般繁琐地请安,吃皇奶奶的脸色?
母后当时冲我笑了笑:
“正因为旁人少有这般做的,娘才要这般做。”
“伏波,你可知道,请安是宫里的一大利器,不论是去瞧你皇奶奶,还是每日给你父皇送羹汤,都不是白做的。”
“须知那一阵子,你皇奶奶莫说是出门,便是一句话都不回,直接让丫鬟打发我走的,如今,总归也肯见我了。”
“这话娘今日给你说了,你便藏在心里,好生记着,也莫要同别人讲。”
我想不明白皇奶奶和母后之间发生过什么,为什么慈爱的皇奶奶和温柔的母后之间会有这等隔阂。
但如今我隐隐约约觉得,比起母后来,我不知幸运了多少倍。
——我方才到佛堂前面,正要同门外候着的小丫头帮我进去告知老夫人,那丫头便笑吟吟道:
“老夫人有说,如果少夫人到了,便请直接进去。”
说着转身走几步,小心翼翼地替我把门打开。
我心里莫名地暖了暖,走进去把门合上,老夫人恰恰转头过来向我笑了笑。
“你们昨日奔波,今天又这般早。”
“我礼佛也是平日里的习惯,其实丫头当多歇歇,不用过来的。”
她说话很轻很温柔。
说着话,还从一旁给我取了一杯温茶水。
里面是黑茶,是冬日暖身子的。
这一瞬间我就在想,不管我喜不喜欢顾君则,这位婆母我可是真的喜欢。
“谢婆母。”
我接过茶盏来,随后笑道:
“其实伏波没什么累的,一路过来,在车上也是半睡半醒,迷迷糊糊。”
老夫人笑了笑,随后又笑:
“君则呢?他多半还没起吧。”
“我听临风讲,说君则在府里天天早出晚归,起得很早,可是他一到这里来,就总要睡到很晚,有一次还把早饭错过去了。”
“如今我倒是怀疑了,君则在府里,究竟是如何过日子的。”
我闻言心里一抖。
——我知道老夫人在问我,可是……
我只知道——我在府里,天天早睡晚起。
至于顾君则,我偶尔会把那窗子里的灯当做是他,但是想的也仅仅是他在还是不在,根本没有仔细想过、他什么时候睡什么时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