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将军面上微变,随后却是冷笑:“公主怕是想把罪名嫁祸给别人!”
“好,不若洪某现在便派人去搜查,如若搜不出来,便请公主给个说法!”
我看着他:“洪将军是侧妃的娘家人,由洪将军的人去搜,不妥!”
“不若现在洪将军便同本宫去寻明王爷,让他派人搜查,方为公允!”
洪将军身子明显一僵。
随后有些勉强道:“波折太多,未免太麻……”
我趁机冷笑:“将军还犹豫做什么?事不宜迟,皇孙远比麻不麻烦重要,不是吗?!”
语罢我向着周遭兵士哼道:“让开!”
那几人明显一哆嗦,也犹豫了。
倒是洪将军,似乎终于反过神来,他一声冷哼:“谁知道公主是不是想要趁机畏罪潜逃!”
“来人,抓住公主,一齐去寻明王爷!”
一旁方才哆哆嗦嗦要退开的几个兵士回手过来就拽住了我的手臂。
一边一人,身后一人,拽得死死的。
我一咬牙。
我知道洪将军如此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
等着那边传来孩子已经逃走的讯号,再去见皇叔,他们就有恃无恐了,皇叔怪罪,也可以顺顺当当地让我背上这个罪名,他们甩得干干净净!
可是……
如今的我,即便是一个兵士拽着,也挣脱不开。
咬着牙拼命挣脱,却是无济于事,被拖着走。
真是风水轮流转,方才我在车架上听着这洪侧妃‘被拉扯’,如今她在一旁冷眼看着我被带走。
临风几步上前来,孰知却只能在一旁,无法动手。
直到剑光忽的一闪。
倏忽间,四下鲜血飞溅,我再回神,抓着我的那几只手,都从小臂处被斩断,那几截被斩落的手臂便松开我,向死鱼一样落在地上。
身后一只手探过来,不由分说地把我拉向他。
‘刷’的一声,长剑便在身侧入鞘,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而我即便不回头,也能感觉到身后男人的凛然的杀伐之气,这一瞬间的顾君则,似乎不同于我平日认识的顾君则。
“洪帅不必去寻明王了。”
顾君则平平淡淡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来。
而神奇的是,虽说我对这个男人不能全全信任,可是这一瞬,却是莫名其妙地安心了。
洪将军的声音有些发抖:“你……顾公子……”
“你如何能下手伤朝廷兵士!”
顾君则在一旁冷笑:
“他们有罪。”
“无凭无据,敢如此对长公主不敬,之所以留他们性命,是等待后审。”
洪将军断喝:“皇孙丢失于公主之手!如今这几个兵士是要护送公主入宫寻明王爷!”
顾君则微微挑起了唇角。
“如此,一会儿在下也会这么护送洪将军去见明王。”
洪将军一瞪眼:“你——!”
顾君则倒是又恢复了一派安安平平的神色,只是声线冷冷地唤了一个侍从的名字。
“知途。”
声音一落,一个侍从便走上前来,怀里却是抱着一个襁褓,一只手里,还执着一封信、信外拴着一个玉佩。
“公子。”
房檐之下,方才还一脸‘大义正气’的洪将军,明显变了脸色。
顾君则回眼瞧了瞧他,又道:
“洪将军可想知道,在下是如何得到这封信的?”
洪将军身子抖了抖,动了动嘴唇却没说出话来。
顾君则便执着那封信道:
“方才在下办事归来,偶然在城西瞧见一行人形色匆匆,出门时还有些犹豫,如今城中事务敏感,在下索性逾矩一查。”
“孰知竟发现众人带着一个婴孩出逃,除了四下侍从,却没有年龄合适为这婴孩父母的。”
“在下起了疑心,索性派人详查,孰知从这襁褓里掉出此物,恰恰是二皇子玉佩,细细一搜,又瞧见一封信件,拆开来瞧,讲得明明白白正是皇孙殿下,末了还印着洪帅的章。”
“洪帅倒是胆识过人,自己设计皇孙,还想嫁祸给长公主,以此蒙蔽陛下和明王,洪帅可知,此事一出,定会是株连之罪。”
洪将军闻言身子一哆嗦,随即‘噗通’一声跪于地面。
“公子,不要!”
“公子,鄙人一家老小,这……”
顾君则笑:“一家老小,不错,谁没个一家老小?”
洪将军一怔,却是愣在原地讲不出话来。
是了,谁都不傻。
不管是我、洪将军,还是顾君则,应当都清楚。
这是一口锅,如今双方都在奋力将锅甩到对方头上。
至于这口锅的源头,大抵就是洪将军想要协助洪侧妃,将那孩子送出去。
众人心知肚明,因此全全都罕再有言。
“洛伏波,你狼心狗肺!”
“同宗同族,你为了自己的性命,弃大业于不顾!”
“洛伏波,我就是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马车晃晃悠悠地前行,而洪侧妃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在身后响起,声音渐远,直到全全听不见了。
倏忽间,车上的场景,几乎和之前一样。
我和顾君则守着一个桌子,皆是一言不发。
除了二人身上都染了血迹,大抵全无区别。
只是……
这股血腥味,真真让人忽略不了、浑身上下不舒服。
发腥的味道,似乎在提醒着我,我的命是如何保下来的!
我想不明白,为何好端端的皇室,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皇叔残害父皇的子嗣,而父皇的后代为了生存,又在相互残杀嫁祸。
每走一步都踏着鲜血和白骨。
垂眼一瞧,桌上恰恰好摆着那一封信件,旁边放的就是那一只玉佩。
我伸手取过来,玉佩冰凉冰凉的。
信件已经被拆开过了,如今信封掩着,我思量一二,伸手要将里面的信取出来。
“事已至此,公主不看为好。”
顾君则的声音沉沉响起。
我一愣,抬眼看着他。
随后却又垂了眼,只是低声说着:
“信里大概是在说,偷天换日,让这孩子悄无声息地长大,洪家会扶持他吧。”
“而我不过是他们计划的第一步,是他们的垫脚石。”
顾君则在一旁默然不言。
我手指一绕拿出信件来。
“猜都猜到了,便瞧瞧吧,心里也安生。”
我瞧瞧也好,瞧了也就清楚了,我本以为血浓于水,这一番下来我也想明白了,除了要拼死保护的至亲,同旁人哪有什么亲情可言。
就像皇叔设计父皇被擒,算计着父皇的皇位。
就像洛伏苓会处心积虑地散播我的谣言。
就像洪侧妃会算计我,而我……也会为了不受牵连,不惜让那孩子还有洪侧妃一家殒命。
我想,等我全全看下来这封信,心里便不会再有什么愧疚。
洪家人大概是以亲情为理由,做着一个未来主政的梦。
而那孩子,即便长大为皇,念及的恐怕也仅仅是他的母亲和外祖家,而顾不及他的爷爷奶奶,更不会顾及——我这个因为他和他母亲枉死多年的姑姑。
可是我清楚,如今我的愿想,不过是活下去,救出父皇和母后。
旁的事,顾不及,更舍不得为之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