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街道上人群涌动,甚是热闹。
蓦地,一阵马蹄声自远方传来,听声音来者倒是人数不少,马蹄声由远及近,俨然没有减弱的趋势,引得百姓们纷纷闻声看去。
究竟是何人敢在天子脚下如此横行?
马蹄声渐近,马上之人的身影逐渐清晰,待百姓们瞧清了马上那些人的衣着装扮后,却是一致退散了开来,竟是主动为那些人让出一条道路!
只见不远处一队人身骑骏马疾驰而来,马蹄声阵阵,那些人身上穿着的宫袍上下翻飞,宫袍随风扬起,其上的密致绣样清晰可见。
宫袍上的图案由真金捻线后盘成,构图精密,色彩秀丽而分明,精致而不失华贵,绣线细腻且滑顺,针法多变,层层叠绣、渗绣,线、面结合,却不见半点瑕疵,而普通老百姓们的衣着却是断没有这般的精细。
不过片刻,那队人马便已来至众人眼前,众人凝神看去,只见为首之人身着一袭玄色宫袍,头戴冠帽,眉毛花白,眼睛却依旧明亮,脸上更是看不到一丝饱经风霜后遗留下来的褶皱,颠簸之中那人腰间系着的一枚令牌露了出来。
识得此枚令牌的人见到此令牌,当即惊呼道:“是福公公!”
众人闻言,神色均是微微变了。
福公公……
当朝为人耳闻的几位宦官中姓福的便仅有一位了,即大内总管福德海!
据坊间传闻,身兼大内总管之职的福德海可是当今圣上跟前的红人儿,自圣上幼时福德海便随侍左右,凭借着一腔出了名的赤胆忠心获得先帝的赏识,擢升为太子伴读,在圣上登基后其身份地位更是扶摇直上,一跃成为了堂堂大内总管。
要说晋朝最不能得罪的人,福德海毋庸置疑便是首位,据闻就连当今圣上对福德海都礼让三分,其余的人自是不用说了。
眼见着福德海领着一队人马渐行渐远,直至其身影消失在了转角处,众人这才回过了神来。
西边阁楼上,一位女子立于窗前,手中纨扇轻轻地摇着,有如秋水一般的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扫向了那队人马离去的方向。
“小姐,小姐……”
侍女剪秋在女子身旁唤了数声,却怎么也不见女子回神,不禁感到有些好奇,顺着女子的视线望过去,剪秋禁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剪秋的笑声成功将愣神的女子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女子回过了头,笑着问道:“剪秋,何事这般开心?”
剪秋没有回答,好不容易忍住了笑,却是问道:“小姐可是想起了魏小公子?”
闻言,女子微愣了愣,随即佯装生气地背过了身去:“再这么说我可就真生气了。”
剪秋连忙凑上前去,笑着哄道:“小姐,剪秋知错了。”
“不过,小姐放心,听闻昨日魏小公子在圣上面前立了大功,圣上因此对魏小公子赞赏有加,福公公此次出宫想必定是去往相国府,兴许过了今日魏小公子便成了威风凛凛的将军了。以魏小公子对小姐的心意,应当不日魏小公子便会来迎接小姐的,到时候小姐可就成了将军夫人了。”
听到剪秋这么说,女子的唇边泛起了一丝笑容,莹润的指尖轻点了点剪秋的脑袋:“你呀,净会打趣我。”
将军府。
“将军,该用膳了。”一仆从将饭菜呈上来后,来到榻前久久站立着的一人的身侧轻声唤道。
颜云北负手于身后,看着榻上的女子,眉头紧拧。
软榻上躺着的人儿双眸紧闭,薄唇嫣红如初,面色红润,未显一丝病态,如羽眼睫在面颊上投下两道扇形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着,恍若下一刻便要醒来。但颜云北的心中却十分清楚,这不过是假象。
自拜将之日起直到现在,冰雪就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中,期间任凭颜云北将满城郎中请遍,竟无一人知晓冰雪何故昏迷。气的颜云北当时直接黑了一张脸,使得原本畏惧颜云北的郎中们更是心生胆怯,生怕自己再多说一个字,便会惹恼颜云北。
幸得圣上体恤,特意将宫中御医派来为冰雪诊治,不料,冰雪此次病危症状蹊跷,纵使是御医也依旧束手无策,御医在颜云北跟前畏畏缩缩地说了一大筐子的话,意思不过是现如今只可看冰雪的造化了。
颜云北叹了一口气,转身在不远处的桌前坐下,桌上摆放着的美味佳肴落入眼中,颜云北此时却是半点食欲也没有。
颜云北抬了抬手:“都端下去吧。”
侍从闻言并没有立即将饭菜撤下去,脸上反倒露出了迟疑之色,侍从看着桌上丝毫未动的饭菜,犹豫了一下,终是忍不住开口劝道:“将军,自拜将之日起您便粒米未沾,这样下去于将军您的身子有损啊。将军,您多少还是吃点东西吧……”
听了侍从所说的话,颜云北却是摇了摇头,嘴边泛起了一丝苦笑。
眼下冰雪迟迟不见醒来的迹象,至于圣上那边,昨日发生的事于冰雪极为不利,又加之有魏忠源这个好生事端的老匹夫常伴圣上身侧,只怕如今圣上对冰雪已生嫌隙。凡此种种,他如今又如何吃得下饭。
回想到今日早朝,颜云北置于桌案上的手渐渐收拢了起来。
朝堂上,天阳飞身着玄色龙袍坐于龙椅上,一双如黑曜石般漆黑的星眸扫过殿上文武百官,眸光落在一处,天阳飞唇瓣微动了动,却是一语未发。
大殿上诸位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许久也不见一人站出来。
正当福德海准备开口的时候,魏忠源从列队之中站了出来。
魏忠源立于大殿中央处,朝上方的天阳飞拱了拱手:“陛下,微臣有本要奏。”
见到魏忠源站出来,天阳飞不由得一手扶上了额头。
魏忠源此刻站出来所为何事,在场的文武百官中无一人不知,只是此事涉及颇深,首当其冲的一人便是为晋朝立下汗马功劳的威烈大将军。纵观整个朝堂,也就只有相国大人敢直言威烈大将军的不是了。
天阳飞揉了揉额角,悄悄看向了侍奉在一侧的福德海,面露疑惑之色。
福德海此时也正纳闷着,不知魏忠源此刻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于是朝天阳飞摇了摇头,
见福德海也不知情,天阳飞手上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看着大殿中央的魏忠源道:“爱卿请讲。”
得到天阳飞的允许,魏忠源的脸上不见一丝得意之色,只见魏忠源不紧不慢地上前一步,将手中奏折递了出去:“陛下请看。”
见魏忠源这般模样,天阳飞倒是有些好奇了,莫非魏忠源所奏之事还能与昨日拜将大典无关不成?
天阳飞一手将福德海呈上来的奏折接了过来,开始仔细地看起来,只是,看着看着天阳飞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天阳飞抬头看了一眼魏忠源,而下方迎着天阳飞的目光,魏忠源的神色却是未见丝毫的慌乱。
天阳飞收回目光,转头从福德海手中接过盛满了茶水的白玉杯,低头一边品味着杯中的茶水一边将奏折继续看了下去。
正在文武百官战战兢兢地等候着天阳飞将奏折看完时,一声物件落地的声音忽的响了起来,将诸位官员们惊得一个激灵,寻声看去,却见一本奏折赫然被人扔在了地上。
只是,那本奏折为何如此眼熟......
那不正是魏相国呈上去的奏折吗?
一下子所有的目光全部都聚集在了魏忠源的身上。
在众人的注视下,魏忠源神色未见一丝变化,好似地上的奏折并非出自己身之手,与自己无关一般。
待众人再看向天阳飞的时候,天阳飞却是已然拂袖离开了。
福德海手中拂尘一扫,高声喊道:“退朝。”
天阳飞毫无征兆的举动令在场的诸位官员们皆是百思不得其解,殿堂上议论声不绝于耳。
“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
众人正议论间,魏忠源早已转身向殿外走去,此举倒是与往常不大一样了。
“真是......真是古怪极了。”
眼见着天阳飞不打一声招呼地走了,魏忠源也走了,现在再纠结也无济于事,于是诸位官员们只好依言散了。
不过须臾,偌大的殿堂上便只剩下了颜云北一人,颜云北俯身将弃置在地上的奏折拾起。
微风吹进大殿,奏折翻了又翻,纸张上墨香沁脾,宫门外那道渐渐远去的身影一时增添了几分苍老。
奏折上的的确确未有一字谈及拜将,看似与拜将之事毫无关联,然而实则奏折上所述之事中每一件均无不最终指向了一样事情,女子拜将!
正想着,一位侍从急急忙忙地从外边跑了进来。
颜云北厉声呵斥道:“何事如此慌张。”
侍从被颜云北的表情所震慑,许久不敢说话,只是确实事情要紧,半晌见颜云北脸色稍缓,侍从神色委屈地道:“将军,宫里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