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相国寺不愧是汴京第一大寺,寺内前来参拜佛祖菩萨的信众极多,而今天则显得尤其的人多。林毅在寺中走了一会,便听身旁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与他的同伴说道:“喂!张兄,你听说了吧!昨晚大相国寺出现神迹了!”
张兄笑道:“李兄弟,我一大早就听说了,据说大相国寺内一尊弥勒佛祖石像昨夜显圣,竟在自己胸前,写上了‘弥勒永昌,普度众生’八个大字,最为奇异的是,这八个大字竟是由蚂蚁拼成的,寺内僧众害怕朝廷知道了责罚,连忙用水泼洒,将蚂蚁冲散后,哪八个字竟隐入石中,与石像成为一体。如今我的赶着去拜一拜,祈求弥勒佛祖保佑我子孙昌盛,一生平安!”说着,两人脚步匆匆的向一处院落中行去。
呀!大相国寺乃弥勒佛祖的道场,佛门昌盛之地,竟然有招摇撞骗的神汉在此装神弄鬼来骗人,真是稀奇!林毅顿时来了兴趣,也随着人流,向那处院落之中走去。
穿过了两三处长满花卉的院落,林毅走进了一处宽大的院中,只见院子中央,立有一尊两丈余高的石像,雕刻十分逼真细腻,在佛祖的胸前,果然写有‘弥勒永昌,普度众生’八个大字,此时一些蚂蚁们已经又爬了上去,密密麻麻的在上面重新组成了这八个字。
“真是神迹啊!”林毅身旁,一位五十余岁的信众,嘴里喃喃地说道,脸上神情激动地走了过去,跪下给石像磕头,同他一起下跪磕头的,还有五六十人,另有二百余人拜毕了石像,站在旁边看热闹。
林毅挤进了人群中,探头张望,只听身旁一个二十余岁的年轻人轻声嘀咕道:“弥勒佛祖如此显圣,莫不是因当今皇上无道,贪官污吏横行,百姓民不聊生,所以降下法旨,要改朝换代?”
他旁边的人应道:”可不是,换个皇上,也许咱们百姓的日子能过得好些。”
“嘘!你们不要命了,竟在这妄议朝政,当心青龙卫的人抓你们去坐大牢!”他俩身旁的另一个人忠告道。
我靠!竟有人在此暗中散布对皇上和朝廷的不满言辞,这莫不是煽动人们跟着弥勒教中人去造反么?林毅看了一会儿,毕竟事不关已,高高挂起,仔细打量了那石像一会儿,想白了其中的缘故,脸现不屑之色,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转身便走,刚迈出几步,忽觉得自己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一拍。
林毅忙转过身去,仔细观瞧,却是一位五十余岁的清瘦老者,模样十分清雅,身穿着一件青袍,手中持着一柄折扇,正拿眼睛注视着他,在他身旁还站着一人,却正是在李雪冰兰竹苑时认识的周邦杰。
林毅忙躲身施礼道:“老伯,周大人,你们好,怎么你们也听说神迹的事啦?走过来瞧热闹?”
老者笑道:“不错!这是千年一遇的神迹,我们又怎么能不来瞧瞧,只是小官人你,为何面现不屑之色,也未参拜,便欲走啊!”
林毅向四周瞅了瞅,见已走到了人群外边,也没人注意到他,遂压低了声音,向那老者讲道:“老伯,这都是些欺骗人的把戏罢了!根本不是什么神迹,而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欺骗信众,我劝你和周大人也别拜了,早点回去吧!”
老者眼睛一亮,上前一步,伸手一把抓住了林毅的胳臂,兴奋地说道:“怎么?小兄弟,你看出了其中的关窍?快讲与我听!”
林毅张嘴刚要说,忽地心里想道:“这里有数百人,其中说不准便有弥勒教的人混杂其中,自己若是当众说出了其中的缘由,坏了他们的好事,还不得引得他们发狠报复自己?自己人单力薄,又怎么能是势力遍天下弥勒教的对手?”所以他欲言又止,向四周打量了一眼,转身便又走。
老者给周邦杰使了个眼色,两人紧走几步,随后跟在林毅身后,一起走了出来。三人穿过了两座小院,来到了一个僻静的院落中,周邦杰抢行了几步,赶上林毅笑道:“王十兄弟,现在没有旁人,可否说了?”
林毅不答,却笑道:“周大人,我不叫王十,而是叫做林毅,那个王十,乃是我在扬州府时用的化名。”
周邦杰忙拱手施礼道:“哦!原来是林公子,失敬,失敬!”
林毅与他见过了礼,问道:“周大人,你今日可曾见到我李姐姐?”
周邦杰一愣,疑问道:“你说的可是李雪冰小姐?”
林毅忙点头笑道:“正是,正是!我今天找她有点事。”
周邦杰与老者对视了一眼,老者呵呵笑道:“林公子问的正巧,我们是与李雪冰小姐一块儿来大相国寺游玩的,她方才参过了佛祖菩萨,先到寺外的鸿运酒楼等着我们了,林公子既然认得她,可与我俩一同前去。”
林毅大喜,忙谢过了老者,三人一起走出大相国寺来。
鸿运酒楼离大相国寺并不远,建筑的十分壮丽,出入的客人也非常多。老者引着林毅走到了鸿运酒楼门前,向楼上一指,笑道:“林公子,李小姐便在三层,咱们上去,便可看到她了。”说罢,引着林毅一直走上第三层楼来,推开了一个雅间的门,请林毅进去。
林毅走入里面看去,果然见李雪冰坐在一张大圆桌边,正手里捧着一杯香茗静静地喝着,在她身侧还站有两名丫环服侍。
“李姐姐,你好!”林毅脸上堆起灿烂的笑容向她招呼道。
李雪冰回头看了他一眼,好似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沉下脸来,冷笑了一声道:“原来是你?王十,把我整得好苦,现在又想怎样来害我?”
林毅诧异道:“李姐姐,你是我心中的女神,我何时可曾害过你?”
李雪冰瞅了他一眼,冷冷的道:“还说没有?我问你,你是不是办了一家报馆,叫做什么汴京日报,专门讲京城花魁娘子们的风流韵事?”
林毅眼睛睁的大大的,疑惑地说道:“是啊!为了照顾李姐姐的清白名声,我可没有一篇文章,提到过李姐姐呀!”
李雪冰气恼道:“坏就坏在你从来没有提到我这件事上了。如今,我的风头全被京城其它的花魁娘了们抢去了,害得我兰竹苑的客人比往日少了九成,连基本的花销都快挣不来了,你说你这不是害我又是什么?”
原来如此!原本想着讨好李姐姐,没想到却害得李姐姐没得生意做了,林毅歉意地笑了笑,赔礼道:“李姐姐,这实在是我无心之过了,明日我便补上,叫两位美女记者去采访你,写上三篇专访,在头版头条登出来,一定可以重新把你捧得红红的,生意兴旺起来的。”
李雪冰忙摆了摆手,说道:“算了吧!你哪报纸我又不是没有看过,上面写得全是一些花魁娘子的风流韵事,什么王花魁生命中的三个男人呀!柳花魁的白嫩小脚呀!张花魁的艳舞呀!我怕你报道上我三回,便把我的清白名声也给毁了,将来连个好男人都嫁不到。”
林毅尴尬地笑了笑,一时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雪冰不再理他,走到老者身前福了一礼,娇声说道:“宰相大人,您看过神迹了?”
什么?他竟居然是大周朝的一品宰相王博?林毅惊得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周邦杰在旁说道:“林毅,还不快点向王大人行礼。”
林毅醒悟过来,忙向王博躬身施礼,嘴里说道:“林毅不知是宰相大人,多有冒犯,还请原谅!”
王博呵呵笑道:“林公子不必多礼,快请坐下说话。”说着,拉着林毅在圆桌旁坐下,拿眼睛打量了他一回,笑问道:“林公子年方几何?哪里人氏?可曾进学?”
对这等大佬级人物,林毅自然不敢得罪,再说咱的报馆生意将来还得多多仰仗于人家呢!略作思忖,说道:“在下原本是宝林寺下院小林寺出家的一名和尚,名唤静心,因禅心未定,被师祖圆觉勒令还俗了。至于父母与宗族,出过家的人,早已斩断与他们的尘缘,毫无干系了,不说也罢!我今年二十二岁。”
王博手抚颌下的长须,叹道:“原来如此,想不到林公子竟然出过家的,这倒与老夫很像!”
林毅好奇地问道:“怎么王大人,你年轻时也曾出过家?”
王博笑道:“出家倒是没有,只不过年轻时,家境贫寒,老夫曾在洛阳城外的千佛寺中,混过一段时间白食,所以与你倒也有点相像。”
周邦杰在旁恭维地说道:“王老大人虽家境贫寒,可是却用功读书,终于独占鳌头,一举中了状元,这等精神,实是我辈读书人的楷模啊!”说着挑起大拇指来,以示赞扬。
王博呵呵笑道:“三十年前的往事不提也罢!”说话时,脸上却分明有一丝得意之色。
林毅对这等学霸,一向十分崇拜,忙也堆起笑容,讲了几句奉承的话。
王博笑了一会儿,忽地皱起眉头,郑重地问道:“林公子,今日在寺院中,你说你明白那神迹的关窍,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