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雪莉没料到青星会在这种时候邀请自己跳舞。但是，舞会确实早已开始了。
透过玻璃屏风，雪莉看到圆形舞台上一名金发歌女手舞足蹈的在演唱一支什么歌，根据自由舞场里成对男女的舞步，雪莉知道这支歌是舒缓的三拍子节奏。雪莉跳舞最喜欢这种节奏了。
于是，她极快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站了起来，将一只手伸给了青星，让他牵引着出了雅间的屏风门。
在出门的瞬间，她从屏风玻璃里的投影里发现松木斗大的头上那双单眼皮眼睛睁得很大，流露着伤感的眼神
。她不禁感到很内疚，本欲婉拒青星，但想到半年来松木和自己玩着猫捉老鼠似的感情游戏，她的心又硬起来：哎，这个松木，我倒要让他看看，我雪莉并不是一块腻人的肥肉！
雪莉走出雅座间的门，发现明月已出来了，圆圆的，从远处的城外那边的海面上升得很高了。它映在舞厅穹隆形的五彩玻璃上，象一张窥探人世的奇怪的脸。
雪莉被青星牵着走入舞场时，她的心里还在想着松木：他在看着我么？看着自己的女友和另一个陌生的男子跳舞，他会吃醋么？她不由回过头去看那雅座间。雅座间的门关上了，只见玻璃屏风上一片朦胧的光。
“雪莉小姐，你在想什么？是不是我太冒昧了？不该在餐间邀你来跳舞？”
青星发觉雪莉心不在焉，温声地问。
雪莉笑了，说：“我在想，在这舞厅跳舞仿佛在露天一样，你看这顶上的月亮多美丽呀！”
青星宽慰一笑，说：“我记得中国有句诗：但愿人长久，我俩共婵娟。”
雪莉又笑了，这次是真心地笑，她说：“你错了，这是一句词：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两人说笑着，边跟着舞曲跳起了舞，跳了一会儿，雪莉发觉自己的心并没静下来，有几次她踩到了青星的脚。她盼望着一曲舞快点结束，回到雅座间，回到松木身边去。
然而，她错了。他们正赶上双曲联唱，演唱者的技巧圆熟，几乎不着痕迹将两支曲子串唱起来，等到雪莉发现时，已不好意思在中途退场了。
当她再往雅座间望去时，雅座间的门不知何时打开了。
雅座间的餐桌边只有松木一个人坐在那儿闷闷地喝着酒。萨克斯探长和伊娜正走进舞场来。雪莉再也无心跳了。她陪着青星出来跳舞，本来是要气一气松木，逗他心急。但她知道要有分寸，不要逗着鸟儿玩倒把鸟儿吓跑了。
然而，当她抬起头，蓦然发现青星正深情款款地注视自己，她怎么也恨不起心得罪这个对自己痴情的男人。
正当雪莉心猿意马，无可奈何时，她发现了一对熟悉的舞伴。这一发现，倒使她暂时忘记了松木。
那对舞伴离她有两丈开外，她先看到的是舞伴的女人。那女人虽留着满头金发，但那张瓜子脸上典型的丹凤眼如夜色一般黑亮，是十足的东方血统的女人。那精致的鼻子，樱桃小口，一笑便媚飞眼角的表情，勾勒出一张熟悉的面容——
“她是余玉娟？”
雪莉心里一阵惊喜。余玉娟是她的邻居，也是读医大时的同学。毕业时，余玉娟在国内一家大医院找到一份工作。而她有幸考起了本校的医科硕士，要继续留校苦读。
他乡遇故人，雪莉有一种强烈的倾吐欲望。然而，她是不是余玉娟？雪莉清楚地记得余玉娟有一头黑瀑似的头发，亮丽潇洒，曾迷倒过多少白马王子。
舞伴的男人是谁？当然，他绝不会是那些白马王子中的成员。男人也是金发，背影高大。但当霓虹灯的光将他的面容呈现在雪莉眼帘里时，雪莉的吃惊无异于在大街上看见一条响尾蛇。那男人竟然是上午在约翰妇幼保健院化验**的琼?奈尔！
琼?奈尔难道因为自己**中发现抑精素，而和自己的妻子闹翻了？现在他到外面来寻开心，或是实施性报复？性报复可是在性患者中常有的事。余玉娟如果感染上抑精素，她会如何想？
雪莉记得在医大时，她们常议论生育，余玉娟是十分看重生育的。为了自己将来拥有一个健康高智商的宝宝，她常谈论有关择偶遗传的道理。对，不管怎样，她雪莉有责任提醒一下余玉娟，不要让她上当！
雪莉问：“青星先生，你看到琼?奈尔了么？”
青星立刻点头，说：“是不是上午在你们医院里的那个琼?奈尔？呵，我早注意上他了。你看他的舞伴和你一样漂亮，也是东方血统的。”
雪莉笑了，说：“说出来准会令你大吃一惊，那女的还是我的大学同窗呢。”
青星果真满脸的讶意，说：“她是你的同学？”
雪莉点头说：“我们过去认识她一下罢，自从大学毕业后，我这是第一次看见她呢。”
青星会意，带着雪莉朝余玉娟跳过去。当他们接近余玉娟时，余玉娟也认出雪莉来了。
“雪莉，怎么会见到你呀。我不是在做梦么？”
“余玉娟，果真是你呀，多亏我没认错人。你这一头金发，几乎令人不识庐山真面目了。”
两对舞伴都停了下来。两个女人拥抱成一堆。两个男人相视而笑，青星笑得很真诚，而琼?奈尔却是十足的苦笑。
两个女人相互端详着。雪莉说：“余玉娟，你越发漂亮了。”
余玉娟说：“别耍贫嘴熏人了，你看看你自己，几乎脱胎换骨，要不是一头黑发，比西方哪个女人都要更具西方色彩了。”
闲喧过后，雪莉说：“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到我的雅座间去，好不好？”
余玉娟尴尬地笑了，瞟了一眼琼?奈尔，说：“改天吧，雪莉，你告诉我你的地址，我抽空去找你。”
雪莉心里很急，忙咬住余玉娟的耳朵细声说：“我有件急事要告诉你。”
余玉娟也附在雪莉耳旁说：“什么事，不妨说出来。你要知道今晚我是第一次陪老板出来散心的，在这城里找份理想的工作不容易，我可不能让老板炒了鱿鱼，得哄他欢心。”
雪莉顿感语塞，她无论如何不能将琼?奈尔感染了抑精素的事告诉余玉娟，至少现在这个时候这种场合不能。如果冒昧地告诉余玉娟，余玉娟会怎么想，你雪莉未免将老同学看得太贱了。
雪莉只好强装着笑，说：“我在约翰妇幼保健院化验室工作，你有空可要去看望老同学呀。”
余玉娟表露出夸张的惊讶，说：“约翰妇幼保健院，多好的单位呀。雪莉你可真找到对口的工作了。好吧，我一定抽空去看一看。呵，我在滨海路119号空中花园酒店工作。这是我的临时名片，上面有坐台电话。好了，希望早点相见。”
她抛给雪莉一个微笑，转过身对琼?奈尔说：“老板，我们跳舞吧。”
琼?奈尔露了露满口大牙，仿佛是冲雪莉点头致意，然后搂着余玉娟跳开去了。
雪莉心里很气恼，像气余玉娟，更像气自个儿。她望着正消隐于绰绰人影中的余玉娟和琼?奈尔，无奈地叹了口气。
青星温和地说：“我们也跳舞么？”
雪莉方自惊醒，淡笑说：“对不起，我已没兴致了，还是回雅座间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