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招人爱,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
有美人的北塘春,近日人却不多,不过有了戴胜公主,热闹却不比往日少。
玄月嵋歪在枰席上,面有薄红,半眯着眼,晃着手中的琉璃盏,遥敬对面的夜景天。梅昭仪死了,母妃欢喜,她也高兴,她一高兴自然要寻些乐子。
且趣当生,奚遑死后,虐疮闹的再凶也不能妨碍她的乐趣。
大红销金的衣衫晕了酒,一派靡丽艳色,夜景天这些天到也看惯了她这慵懒模样,看她一个动作露了半边酥肩,便含笑举杯。
“公主,你醉了。”
“我是醉了,可醉人的不是酒,醉人的可是夜郎你呢~”
“公主抬爱,佳人如美酒,公主才惹人醉!”
“夜郎的话说的好,既然惹人醉,夜郎为何总离妾那么远,莫非夜郎是个银样邋枪头?”
“景天只是孝期未满,怕殿下忌讳。过上几月殿下就知道我这枪头是邋还是钢了~”
“妾可最喜夜郎白衣,到时妾给郎君寻件好衣服。”玄月嵋正与夜景天调笑,见那名唤琥珀的圆脸小婢女进来瞅了她一眼,又凑夜景天耳朵上说话。
“看不见我正陪公主嘛,叫他们回去。”
“玉郎君说寻了好东西,让您见识下。”
夜景天轻笑了下。
“这么急切,怕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有人找你?”
“算是夜某的朋友吧”
“夜郎的朋友,定也是有趣的人”
“他们可不是有趣,而是没正行”
“你让他俩先回去,改日我再去赔礼”
“何必委屈我的夜郎,不是有好东西吗?叫他们带进来给本公主开开眼”
“殿下”夜景天伸手去拦,又垂下手来,轻笑了下。
公主斜睨看他。
“没什么,他俩都是美男子,我真怕公主又看入了眼”
哈哈,“夜郎可不像是会吃醋的人”
“景天又不是驸马,吃味做什么,春兰秋菊各程其场,不过提前告诉公主一声,那两位癖好可有些特殊,公主不妨看看。”
两男子进来,一个穿了一身粉色软缎锦袍,另一个到是一身皂色广袖长衫。二人进来,见榻上斜依的红衣女子,知这是戴胜公主于是下拜叩首。
“草民见过公主殿下”
“起喀”
“谢公主”
戴胜瞧着这二位,粉衣的别有袅娜之态,那皂衫的不但仪容出众,身形比皇城门的执戟还要高大些!”
“即是夜郎的朋友,想是寻来的东西也有趣,献上来给本公主瞧瞧”
粉衣的觑了一眼皂衫的,那人到大大方方拿出来。
玄月嵋一翻竟是一本春宫图册,人物画的栩栩如生,做工十分精致。
“夜郎的朋友果然是没正行啊”
穿皂衫的高大男子却接话,“这是《明宫秘戏》,公主善舞的话,腰肢定是柔软,到都可尝试一番。”
“本宫善的可不是舞,这位郎君你还真是大胆呢”
“公主善箫,自然……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公主美貌无双,怎能辜负!”
“公主,你可别信他的,这位冷兄从来都是辣手摧花”
“有花堪折直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公主是天上骄凤,可不是你那些庸艳俗花”
“夜兄说的是,我自罚三杯向公主赔不是”
壶斟美酿,盏泛流霞,玄月嵋看这一身红衣的男子广袖一展,将酒杯擎在自己唇边,眸子一眯,推了回去,悠悠度回自己案前,拿起酒盏一摔,便冲进来些士兵。她一挥手,直接扣住那男子,淡淡笑道,向我陪罪你可不够格。
也不待他说什么,一个眼神,那侍卫便反手一割,那高大男子的颈上顿时血如琼浆,那身皂衣颜色更加鲜红。再看跪在一旁,眼神奇异、呼吸加重的粉衣小郎,戴胜用护甲轻刮他脸颊,说道,“我这侍卫剑使的好,鞭子可也不差,小郎君定会喜欢的不得了。”
看他期期艾艾的样子,玄月嵋转头嗤笑“夜郎的眼光还真是特别。”
夜景天也笑道:“景天不便服待公主,有这两个,公主也不会寂寞,既然公主不喜欢,再寻便是。”
“夜郎,在你心里,是不是觉得只要长的美些,本公主就能看上?”
“公主这样说,看来夜某在公主心里是不同的啦?”
玄月嵋看他起身抚衣一派淡然,眸光一厉,挥退了人手。
“你别当我这个公主是摆设。水芸从小跟着我,她不对劲,我还是看的出来的,不过花玉梅这个饵实在香甜,所以我决定吞了再说。夜郎,你好生告诉妾,渔翁是谁?别说是姑母,她用不着绕这么大圈子。”
夜景天听她这般说话到是惊异起来,本以为是个没脑子的荡货,原来也是深藏不露。皇家人还真是个人就有几幅面孔,即如此随他们狗咬狗去。
他合下眼眸,敛敛心神,再抬眼已是一片清明。
“花玉梅与谁交情好,公主应该比我清楚。”
“殷兰若?她也是好手段,不过她给了夜郎什么好处?夜郎肯这么委屈自己。”
“什么叫委屈,公主这话说的可叫人不懂。”
“控制水芸给妾递话好理解,她让夜郎勾引妾又是为何?妾那驸马可不敢闹事。”
“非是她要我勾引公主,而是景天仰慕公主许久!”
“夜郎,你可别说自己是在欲擒故纵。”
“欲擒故纵若无用,公主为何不杀我?”
玄月嵋也看他,为何不杀?若非探子查过他这几年确实未沾女色,还算孝顺的份上。单凭他今日引来那冷什么的心思,足够他死一万次了。不过这口里说着情话,脸上还那么云淡风清的模样也是够让人恨的。哼,情情爱爱只有母妃那个傻子才会信。
曲意逢迎,严词拒绝其实都没什么趣味,欲擒故纵嘛,如此皮相到也做的。
不过,不教训教训,游戏怎么会有趣。
“夜郎若助本公主一次,妾就当你说的是真,不然,妾就让夜郎和那粉衣服的小子做伴去。”
“景天可没挨鞭子的嗜好,公主有什么吩咐,景天听着就是!”
“附耳过来,妾可不许他们作壁上观。”
夜景天送玄月嵋上了软轿,看她扯着侍女嚷嚷着自己没醉,一边又借机摸了下自己脸颊,真是做足了风流的样子。
步回庭中,下人正在撤那满是污渍的麒麟牦牛织绒毯,一旁边琥珀撅着嘴,“主子喜欢公主,是因为她也喜欢装醉吗?”
“也?哈哈,小琥珀,这等葡萄美酒不喝到嘴里我可要心疼,戴胜公主品不来,不如你来试试。”
“主子喂奴,奴就试试!”
“琥珀你呀,陈上两年我再品尝。”
“主子您就喜欢那上了年纪的女人!”
“女人如酒,逾陈逾香!”
“主子怎么不直接吃酒?”
夜景天哈哈一笑,摸摸小婢女的头,心情忽然变好了。
既然棋逢对手,那么谁为刀俎,谁为鱼肉,不到最后又怎能知道。
……
是劫难逃,是孽随缘,谁的因果谁来承担。
……
红烛不照离人,春光不暖冬夜。
夜虽深,玄帝却未睡着,月光洒在罗帐上,洒在海棠花的金蕊上,洒在身旁女子的臂膀上,妖红的月,诡异的世事。
他听着宛蔓华均匀的呼吸,心里突然很羡慕她,她怎么可以把所有烦恼都甩给别人,活的那么任性嚣张!
可是,玄天锋也知道她能这样子,全是仗了自己的宠爱。
可是这样的宠爱,自己连轻羽都不曾给过。
想到这里,玄帝只觉心上密密绵绵的痛。
他盯着床榻里侧放着的那盏水晶花灯,很是不明白。这么小小的一盏灯,为什么多少洗金沙都填不满呢?这么小小的两根灯芯,为什么要用那么那么多的血才能染红?
驱虎吞狼从来不是什么良策,可是,有机会登上帝位,他怎么会不动心?有可能灭了教廷,他怎么能拒绝?
只是,再也不曾睡过一个好觉。
夜寒凉,凉不过玄天锋眼角的泪。
他侧头看灯,却没注意到,他旁边的人睁开了眼睛看了他一眼,那眼睛里没有他常见的天真绚烂,也没有偶尔的魅色蛊惑,有的只是一片全然冰冷的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