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婷思量再三,想到自己要被提升这件事一定是总经理看着萧子晨的面子,不然以自己的资历和工作业绩,要提升到主管的位置最起码还要好几年。而一旦自己被这样提拔上去,势必会得罪一些同事,到时候即使坐到那个位置上,也只会如坐针毡。
她跑去跟总经理说明了自己的想法,摆明了的态度,要求仍然留在原职。几经折腾,她觉得有些疲惫了,她知道萧子晨一直都是为她好,可这种方式绝对不是她能接受的,她很想把关于萧子矜的记忆从脑袋里全部清除,可见到他的姐姐以后,她觉得记忆是个牵一发动全身的感觉。出了办公室,她仍然在想着小赵那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沈一婷,真没见过象你这么傻的!”
她挤着公交车回家,每天都是如此,重复了一天又一天,是的,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些傻,而最傻的事情,莫过于当年答应和萧子矜在一起。
“子矜喜欢你,很喜欢,我不想看着我弟弟这么痛苦,只要你能和子矜在一起,我可以尽最大的努力帮助你们家。”沈一婷仍然记得当初萧子晨跟她说过的话,那时候她惊讶的睁圆了眼睛,在那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和萧子矜这样的人在一起,自己对他的印象从来只有恶劣和自以为是,她甚至带着一种鄙视和厌恶的态度去对待他。他越是想尽办法去接近她,她偏偏冷淡的一句话也不肯说,一直到后来,沈一婷才明白,对于萧子矜来说,不怕她生气,厌恶,吵闹,鄙视,唯一怕的是她冷漠的对待他,只有她不再理睬他,他才会抓狂,会发疯。
她想起研一那年的暑假,她坐着长途汽车,拿着萧子晨写给她的地点,颠簸了接近一天才到了来庆镇,一个偏僻穷困的小地方,一路上,汽车扬起了黄土灰尘,车里空气又闷,难受的她几次差点就要吐了出来,坐夜车的感觉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支撑住的。下了车,她觉得两条腿又酸又软,简直要不听使唤,对着早晨的阳光,仔细看清纸上的签字笔秀气的字迹,“王家村,王开富”。仔细思索了半晌,王开富应该是一个人的名字,而萧子矜这趟被他爷爷勒令的所谓“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劳动改造再教育”的活动,差不多应该就是在这个叫王开富的家里开展的。
如果不是那一次,沈一婷从来不知道,萧子衿的爷爷是一位老将军,家里还有两个堂兄,一个堂弟,几个叔伯几乎都下海做生意,可据说他爷爷对孙子辈的人当中惟独最看不惯萧子矜的做派,所以非给他扔到穷山沟里去体验两个月的生活不可,这个鸟不生蛋的地点也正是他爷爷精心安排的,据说他当年参加解放战争的时候还曾在这个地方驻扎过。
沈一婷看着这个小小的车站,只有几间简单的瓦顶平房,开着小小的窗口卖一些小吃,旁边搭了一个塑料棚,放着一个大灶台和几张小桌子,支着的木头牌子上歪歪扭扭的用油漆写着“凉面,混沌,烟九,茶水”,只是简单的几个字,竟然白字好几个,惊的沈一婷直摇头。
“老板!来一碗凉面!”她冲着冷清矮小的窗口喊了一句,看那黑洞洞的厨房,煤炭堆放在旁边,板凳摇摇欲散,根本不平的桌子上油腻腻的一层,实在让她倒胃口,可已经坐了一夜的车,不吃点东西确实支撑不住。
眼看一个蓬头垢面,穿着一个发黄的工农兵背心的中年人从那矮小的窗口里端出一个大磁碗,里面满满的面,汤料也相当足,笑呵呵的帮她放在桌上:“多少钱?”
“一块五!”中年人伸出手指来比画着,沈一婷没想到这么大一碗面竟然这么便宜,顿时觉得这里虽然穷,但是人还算朴实,东西也超实惠,赶紧付了钱大口吃起面条来。虽然味道不怎么好,可勉强也填饱了肚子。
“大叔!王家村怎么走啊?”沈一婷吃饱喝足了开始打听起自己的目的地,看着四面环山绕水的,夏天的天气一到早晨九点钟以后简直象下了火一般,她决定趁着时间早赶紧到达王家村。
“呦!这可难喽!”那中年人面露难色,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看着周围过往的拖拉机和三轮车,“没啥正经的车到那!不过每天中午有辆拉饲料的拖拉机会过来!你跟着那车走兴许行!”
沈一婷此生头一次坐拖拉机,颠簸程度严重超出她的想象,驾驶仓里没处坐,她打着一把遮阳伞坐在后面的饲料袋上,山路比公路难走十倍不止,晃晃悠悠的让她把吃下的一碗面又全吐了出来,她心里一边咒骂着萧子矜,一边强撑着继续坐车。直到下午才终于到了王家村,提着自己的旅行包,她觉得浑身都要散架了,看着夕阳横斜在山头,红的几乎把整个村庄都染了,放眼望去都是田野和大树,一条悠长的河流蜿蜒的穿过村子,从远处能看到村落积聚的地方烟囱里还冒着炊烟,美好的景象稍稍缓解了她疲惫委屈的心情。按照地址找去,好容易才打听到那个叫王开富的家里。
敲了敲老式的木门,听着里面鸡犬声,大声的询问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光着背坐在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下,手里摇着蒲扇,脸上皱纹颇多,头发也全白了,看到沈一婷的样子,不禁很是诧异:“你找谁啊?”
“请问萧子矜是在这里吗?”沈一婷觉得自己的脸一定被晒的通红发黑,疲累程度不亚于刚跑完马拉松。
那老头看出沈一婷一定是从城里来的,这打扮和感觉,让他丝毫不敢怠慢了:“你是来找他的啊?快进来快进来!他跟我们家小豆子正在河边玩呢吧,你先坐,我去给你找他去!”
沈一婷没敢坐,放下包随着那老头一路找到河边。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象下饺子一样在河里扑腾着,笑声传的很远,微波粼粼的河面上,简直是一派原始娱乐的景象,一些年纪不大的男孩子光着屁股就下了河。
“小豆子!”那老头拿着扇子车开嗓子在河边喊了起来,“把你萧哥叫过来!有人找他!”
隔了片刻,沈一婷远远的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从河边跟着一个孩子走过来,只穿着一件大裤衩,光裸的精壮的上身被晒的黑黝黝的,在夕阳下显得线条分明,嬉笑着揪着那个叫小豆子的孩子的耳朵,正是萧子矜,这种形象和平时的他差别很大,不仔细看差点没能认的出来。
沈一婷记得那次萧子矜看清楚是她来的时候,几乎傻住了,愣愣的站在那里,没有第二个动作。萧子矜做梦也没想到是她,他已经使尽了一切办法想讨好沈一婷,能用的手段都用了,可她决绝的不肯理睬他,他几乎已经放弃了,可她却不远千里的跑来找他,红红的夕阳照在她的瞳孔里,反射出红红的光芒,让萧子矜觉得那颜色异常耀眼,心里漾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惊喜。
对于在王家村的那些日子,后来一直在沈一婷的脑中回放,有时候她甚至会闪出一个念头,那时候的日子,她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喜欢过萧子矜,倘若不是,她也不会时不时的想起和他在一起的时候。
“沈一婷!太阳都晒屁股了!再不起来小豆子都要笑话你了!”萧子矜扯着嗓子在门外大声喊着,把睡的正香的沈一婷从梦中吵醒了,她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看了看时间,才早晨六点钟不到,萧子矜每天都会象闹钟一样来敲沈一婷的房门,而且替她把一天的活动安排的满满的,她想不到在王家村那样的穷乡僻壤竟然也能过的那么充实。
每天被他拉着满山遍野的跑,村东河里的鸭子,村西山上的羊,沈一婷那段时间觉得自己比赶鸭子,放羊的人数的还要清楚。池塘里摘莲蓬,田地里偷瓜,下河里摸鱼,草地上捉蚂蚱。有时候她真觉得萧子矜幼稚的可以,找乐子的方式五花八门,来了一趟乡下,本来是他爷爷打算让他吃点苦,受点教育,可最后他却象个仙人掌一样,在哪都滋润。
“人活着就要高兴!没高兴的事儿自己找,人人都象你一样顶着一张谁欠你二十万的脸,这日子还怎么过?”萧子矜躺在树下,脸上盖着一张碧绿宽大的荷叶,说话间叶子随着频率而抖动着。
沈一婷一把将叶子从他脸上拽了下来,气的直瞪眼,看着他悠闲自在的样子,竟然还哼起了歌,伸手狠捏了他的鼻子一把:“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没心没肺?!我还骗我爸妈说是和几个师兄弟姐妹的一起参加青年志愿者的暑期活动,事实上我到这个穷山恶水的地方是来找你这个猪头!结果还被你笑话!”
沈一婷赌气的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杂草,快步朝山坡下面走,没走几步就感觉有人从后面住一上来抱住了自己,她这才感觉到他身体是滚烫的,胳膊绕到前面箍的她紧紧的,象绳索一样让她怎么也挣脱不开,他用力将她的身子扳过来,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插进她的头发里,迫不及待的吻了上去。
沈一婷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用力推他,死命的推,却无论如何也推不动,他灵滑的舌头伸进她的口中于她交缠,攻城掠地的气势让她节节败退,夏天炎热的气息混杂着胸中的惶急,她觉得难受极了。长长的吻过后,两人都气喘吁吁的不能平静,而萧子矜那天一反前些日子的悠闲和满不在乎,象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你为什么要来?!”他忽然冲着她吼道,空旷的山野,声音传的很远,“你不是看不起我,讨厌我,觉得我卑鄙吗?!你已经当众拒绝过我,恨不得跟我老死不相往来了!你都把我的自尊伤没了你知道吗?!现在你为什么又来了?!”
沈一婷觉得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的异常剧烈,脸上象火烧一般,她不敢直视萧子矜灼灼逼人的眼睛,平静了片刻,终于开口:“我是来找你的,专程来找你,想来看你,就是这样!我没想到原来你不想让我来,既然这样,我回去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回去……”
萧子矜见她转身就要走,急的从后面一把拉住她,将她重新拽进怀里,死死的不肯放手,瞪圆了眼睛,牙也咬的咯咯直响:“你敢走试试?!来了就不许走!我不让你走你永远都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