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2 变质(1 / 1)

比利不是魔纹使者,他的能力也没有多少信息外流,就一个神秘专家的必要素养而言,他做得显然比我这样的神秘专家更加成功。在无限未知,充满了种种可能性的神秘中,每一种能力的效果都有可能被针对,对自身能力的保密往往是神秘专家必须重视的事情,然而,并不是意识到需要保密就一定可以做到,同样在无限的未知中,往往有这样那样的神秘可以在自己所不知道的情况下,将自身的信息散播开去。

比利虽然是我的“老朋友”,但是,在这一次的末日幻境中,他和其他“老朋友”一样有了更高的成长。我不认为之前自己的失利是一种偶然,必然有某种力量干涉了我对银色子弹乃至于比利本人的观测。之前已经有好几个神秘专家死在我的手中,相比起那些死者,能够活下来的比利已经必须要放在至少和锉刀相同的水准来看待。

而且,从锉刀和比利两人此时此刻的表现来看,两人对自己能够摆脱我的突袭有着相当高的自信。锉刀声称是从另一个我,那个义体高川的身上找到了应对我的速掠的办法,尽管理论上是可信的,但我并不觉得事实就仅仅是这样。

无论如何,锉刀也好,比利也好,我的这两位“老朋友”绝非是之前被我杀死那几个神秘专家可以相比的。我之前认为富江将两人留到了最后,是其人性的体现,但现在看来,大概也是因为两人的确有能力在富江面前支撑到这个地步的缘故吧。

为了将末日真理教引入局中,转换火炬之光的偏差仪式,并利用这次事件对各方势力的进展进行一次细微调整,由此在桃乐丝和系色的布局中巩固自己的计划,我之前认为自己必须在入侵者抵达这个地下大厅之前,至少将这些神秘专家杀死三分之二。但计划不如变化,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想法是无法完全达成的,首先仪式执行者已经完全异化,其次这些神秘专家比我想象中的要强,再次富江似乎并没有用尽全力的意思,其中必然有着深刻的意义,乃至于涉及到“江”和“病毒”的范畴,我所观测到的整体情况,已经是丝丝入扣的诡秘,有着一种让人难以扭转的必然性。

我无法让锉刀和比利相信我,也无法扭转桃乐丝和系色的想法,同样不能指责富江,强求她应该如何去做。我不打算去考虑富江是怎么想的,因为那必然是无用功,我的富江看起来像是一个人,但是,其本质可是和其人形大相径庭,以人的角度和人的本质去揣测其行为,根本是不现实的。所以,从过去到现在,我仍旧只能站在自己的角度,按照自己所观测到的情况,去思考和执行自己的计划。

我所能做的,都是只有我才能做的,也必然只有我一个人去做。这不是什么让人舒服的感觉,但是,也只能这样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优等生而已,无法想出更好的办法。

至少,锉刀和比利没有死在富江手中,或许也是一种幸运吧。被“江”杀死,和被“江”吃掉,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我是不知道的,我只是向来有这么一种感觉:一旦在末日幻境中被“江”吃掉,那就彻彻底底死亡了,再次,变成末日真理教的祭品,结果也不会太好,从“死亡”的角度而言,被我亲手杀死反而是最好的死亡结局。

所以,无论是出于计划需要,还是出于我个人的情感,都想要亲手杀死这些“老朋友”。哪怕锉刀和比利已经与过去的他们不同,并在此时此刻表现出强大的实力,我也没有改变这个想法。

“阿江,他们两个就交给我吧。”我说,“其他的人……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就好。”

我不打算吩咐富江应该怎么做,尽管我认为富江会遵从我的想法,但是,我更希望能够观测富江她自己的行为富江以自己的方式去执行自己的行为,那么,她的行为就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富江的呼吸从背后拂过我的颈脖,就像是她一直都在我的身后,但是,在感受到她的呼吸前,我十分肯定,她一直都在我的侧旁。她的存在感仿佛突然消失了那么一瞬家,几乎让我以为她的存在只不过是一个错觉,直到我再次感受到她的体温和丰满。那结实又富有弹性的触感压在我的后背,却有一种怪诞的存在感,让我突然间有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我觉得自己不应该感到恐惧,但实际上,我根本无法压抑从内心深处浮现的恐惧感。哪怕我对她的爱没有任何变质,仍旧是如此的深刻浓郁,一直以来我所感受到的她就如同从淤泥的深处翻涌上来,而我的恐惧感却也正在其中。

爱和恐惧听起来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但是,我所感受到的恐惧和爱却毫无矛盾地同时存在,并且,尽管那是两种同样剧烈的情感,却也有时会让我依稀觉得,其实这是同一种情感。

我害怕富江吗?哦,不,当然不,我深爱着她。但是,她那人形人性之内侧,存在着别的什么,让我感到本能的恐惧,让我不由得想起真江那是比富江更加没有人性,更加贴近内部那的让人恐惧的东西的爱人。

富江的手滑过我的脸庞,我看不到她的样子,只能感受到她的轮廓,尽管那丰满和弹性让人遐思,却又无法完全在脑海中描绘具体的细节。那诡异的恐惧感缠绕着我,就如同美丽的毒蛇缠绕在身上,我无法用眼睛看到她的时候,很难想象她是怎样一个人形,哪怕我对富江的模样是如此的熟悉,对她的肉体有着那么多的深入和感触,那些直接用眼睛和体验去感受到的一切细节,都在无法正面看到她的时候,变得如此的模糊。

我甚至不敢去看她抚摸我的脸庞和身体的手,生怕我看到的不是“手”,而是别的什么。只是,那只手拂过我的眼角,在我的视野中出没,那的确是她的手。她的手深入我的衣内,不断下探,直到我的脚底这是多么诡异的,让人感到恐怖的体验啊,但是,身体的愉悦确实在积累在释放。

我看向正面对的锉刀和比利,试图从两人的眼睛中,看穿我身后的富江的身影,然而,两人的眼珠子里除了我自己的身影之外,什么都没有,就好似我身后的富江只是一个幽灵。锉刀和比利的脸色很僵硬,我十分清楚,那是一种恐惧的表情,因为我看过许多次这种恐惧的脸,他们肯定看到了什么。

空气的味道隐隐变得和之前有点儿不同,地下大厅的偏差仪式也仿佛因为味道的改变而换了一种气氛。那些仪式执行者仍旧在尖声歌唱,疯狂地击鼓奏乐,发出那宛如邪教诅咒般的欢呼声,但是,他们带来的诡异感,已经被新的诡异感覆盖,或者说取代了。

形象点说,是富江的存在感压过了仪式的存在感,富江的诡异覆盖了仪式的诡异。在这一刻,仿佛富江才是这里的主人。

我几乎忘记之前对富江说了什么,但我还记得,她什么都没有回答。

“……富江就在我的身后,对吗?锉刀,比利。”我压抑着内心的恐惧,对面前的两人说。

两人半晌才反应过来。比利的额头渗满了汗渍,用一种虚弱的语气说:“哦,该死的……你说那东西叫做富江?”

是的,我听得很清楚,比利是用“那东西”来形容富江的。可我完全不知道,他此时看到的富江到底是什么模样。

锉刀深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深沉的目光盯着我,说:“高川,告诉我,富江是什么东西?你带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那绝对不是最终兵器。”

他们还能够提问,证明事情并没有糟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我可以感觉到富江就在自己背后,证明我和两人还有交谈的机会。尽管气氛诡异,让人感到恐惧,甚至可以说是,让人无法理解,但是,之前那种战斗带来的剑拔弩张的紧张感,却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变得舒缓。

即便是舒缓的,但是,我所感受到的,和锉刀两人反馈回来的信息,却全然无法让人真的松弛下来。

反而,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握住,越来越紧。

真江在过去就一直是诡秘的存在,如今,在过去显得富有人形的富江也正在朝诡秘的方向变化,这样的变化愈发让我感受到时间的紧迫。

“富江,就是富江。”我只能这么回答锉刀的问题,因为,如果要将富江视为“某种东西”而不是“最终兵器”,那么,我也同样不知道富江到底是什么东西,就如同我不知道“江”到底是什么,也同样不知道“病毒”到底是什么。总而言之,我并不比锉刀更有见地,更加聪慧,她不知道的事情,我知道一些,但是,更多的是同样的未知。

“……你真是个蠢货,高川。”锉刀脸色僵硬地说:“你真的爱它?这样的东西?你对它一无所知。你真的知道,自己的爱到底是什么吗?那真的是爱吗?如果是我,绝对不会和这样的东西纠缠在一起。”

“不,你错了,锉刀。”比利第一次主动打断了锉刀的话,“更本质的问题是,我们面前这个高川模样的少年,到底是什么东西?人肯定是不会爱上这种东西的。那么,倘若真的爱着这东西,那就或许已经不是人了吧。这很合理,不是吗?从来都没有人说过眼前这个高川是人类,就算是义体化的那位高川先生也没有说过。我们只是因为它和他长得很像,所以总把两人联系在一起。也许联系肯定是有的,但到底是不是人和人的联系,就无法肯定了。”

两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分析,也没有压低自己的声音,让我听得清清楚楚,尽管这肯定也是一种战术策略,但是,也绝对是他们真正的想法。他们正在看到我无法看到的东西,从有别于我的另一个角度,去理解我这边的情况。我有许多理由去反驳,但是,仅就观测角度的局限性上,我不觉得自己优于他们。

我可以清楚看到锉刀和比利看向我的目光正在发生变化,就就像是从看人的目光变成了看某种怪物的目光。哪怕我过去也经常在“如今的自己究竟还是不是人”的问题上徘徊质疑,但是,当老朋友的目光变成如今这般时,仍旧让我感到心痛悲伤。

我无法对他们的质疑进行辩驳,辩驳也没有意义,不会干扰我要做的事情。锉刀和比利有理由用各种方法打击我,因为我是他们的敌人,并且确实想要杀死他们。

是的,虽然仍旧可以交谈,但是,交谈不会改变任何情况。我的连锁判定正在传来新的信息,从外部入侵进来的那些敌人,已经越来越近了。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我必须在两人真的成为祭品之前杀死他们,在他们必然死在这里的前提下,这已经是我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了。

被我杀死,总好过成为仪式的祭品,无论是成为偏差仪式的祭品,还是成为末日真理教献祭仪式的祭品。

我毫不怀疑,哪怕自己不动手,他们也必死无疑。因为,他们就是这么表现出来的,就如同荣格之前说的那样,在这里的人已经打算彻底放手一搏,所以才协助火炬之光进行了这场偏差仪式。

我再次展开速掠,让无形高速通道再一次贯穿了我和锉刀两人。在缓慢的世界里,我尽管可以感觉到,富江仍旧在背后缠绕着。我背负着富江,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向前飞掠。银色子弹几乎是同一时间就在我的面前出现,在它击中我的眼球前,在那短短几厘米的距离内,速掠的速度再一次增加。我偏转身体,子弹擦着额角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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