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特少女的麻烦不小,但对高川来说却又不是什么倍感头疼的情况,和末日真理教的战斗就像是与生俱来的使命一样,有没有哥特少女,都不会为这种立场上的矛盾带来改变。哥特少女看待这个世界的视角,对天门计划的理解,有不少细节的地方,让高川耳目一新,觉得那是自己未曾从这个方面想过的,但是,严格来说,无论末日真理教的最终计划是不是天门计划,都对他没有任何影响——无论末日真理教要做什么,他都必须阻止,现在他想知道的是,哥特少女打算怎么做。
如果哥特少女打算隐藏起来的话,高川也无法强人所难,必须从另一个方向,去解决宇宙联合实验舰队的问题。但是,如果哥特少女决定反击的话,尽管新世纪福音是敌人的可能多过是朋友的可能,他也不介意掺上一脚,以更直接的方式去打击末日真理教,去解除宇宙联合实验舰队的问题。
究竟是什么造成了宇宙联合实验舰队的问题?高川不觉得自己可以真正弄清楚,但在这个末日幻境里,所有的异常归根究底,都是末日的表现,都是病院现实中病人的病态表现,都是意识层面上的某种负面反应,也几乎可以肯定,最终会和末日真理教扯上关系——不说最终了,如今宇宙联合实验舰队所直面的敌人,虽然是纳粹,但是纳粹不也是末日真理教的一部分吗?
是的,这个世界里让人痛苦的东西,都拥有同一个源头。而末日真理教,就是这个源头最表面也最明显的一部分。
高川一直都认为,将重点放在末日真理教身上,是绝对不会有错的。哪怕女巫VV处理了此时宇宙联合实验舰队所面临的麻烦,只要末日真理教还在行动,更多让自己措手不及,无法观测,无法理解的麻烦就会接踵而来。
反过来说,哪怕不能真的改变末日进程,只要可以战胜“末日真理教”这个名字所包括的一切异常物事,那么,至少在这一次末日幻境中,更多的人可以带着虚假的胜利喜悦,活到世界崩溃的最后一刻吧。
是的,哪怕世界注定要毁灭,高川也想要挣扎到最后一刻。
“你打算怎么办?就这样逃下去?”高川一边整理着哥特少女给出的情报,一边冷静地问到,“不反击吗?新世纪福音不打算和末日真理作对吗?”
“我当然有我的办法。”哥特少女这么说着,湖面上缓缓弥散的雾气顿时躁动起来,她宛如扇风般摆摆手,平静的湖面就有无数的涟漪在荡漾,高川完全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很明显,这片湖,这些雾气,绝对不是正常的风景,而是某种意象,代表某种意义,它们的变动,也将涉及到更多意识态的变动。
“一种强大的力量,并非是中继器的力量,在影响你们的宇宙舰队,我可以在短时间内偏转这种影响,但却无法从根本上消除。”哥特少女说:“因为,干涉你们的力量,并不是外在的力量,而就来自于人们的内心深处。”
高川第一时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干涉舰队的,不是非人的东西,而就是人的意识本身?”
“是的,只不过,不是舰队这部分人的意识,而是来自舰队外的人们的意识——你必须明白,在人类集体潜意识里是很难将问题具体到‘是哪个人做了什么事情’这种地步的。在这里,最具有影响力的,最为表面化的,是共性的意识。干涉宇宙联合实验舰队的意识力量,是人心,不是具体的哪些人的内心,而是一个更加模糊的概念和范围。”
“我明白了,也就是说,虽然我们在战斗,但是,地面上全心全意相信我们的人,认为我们一定会胜利的人,其实并不多。大多数人,只是在对我们拥有期待,然而,伴随期待而来的,就是恐惧,生怕发生了种种意外,太多太复杂的想法,也会导致焦虑,导致更多负面情绪的产生,敌人将这方面的意识凝聚起来,转化为更实质化的力量,对舰队进行干涉,是这样吗?”高川举了个例子。
“是的。”哥特少女简单明了的回答到。
“但是,这是不可避免的,要让所有人都变得单纯,有点不切实际。”高川说。
“是很不切实际。”哥特少女说。
“你无法消除这种发自人们内心的意识力量的干涉,但却能够偏转。”高川问到:“我想知道,偏转后,是什么代替了舰队去承受这种影响?”
“当然是舰队外的其他人类。”哥特少女说:“我也无法做到让这股力量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无法做到这么精密的事情,只能让某一个范围的人们承受更多的影响。当然,这个范围的人数肯定比舰队的人数更多,变相降低影响力。”
“都是普通人?”高川问。
“大部分是普通人。”哥特少女说。
“那么,普通人可以坚持多长时间?”高川十分清楚正在影响舰队的意识力量打算将舰队众人带往哪个方向,如果是普通人受到影响的话,大概反应会更加狂热而激烈吧。
“尽管用人数稀释了影响,但是,普通人最多坚持四十八小时,就会产生激烈的行为吧。”哥特少女强调到:“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在这四十八小时内,普通人的行为会一点异常都不出现。应该说,普通人现在已经开始出现行为异常的征兆了,而这些异常的行为和想法会越来越频繁,越来越让人不由自主,越来越严重,在四十八小时内,就会越过极限,做出无可挽回的事情。”
高川的眉头紧蹙起来,哥特少女的做法和他所想的截然不同,他从未想过让其他人代替舰队的人受难,尽管表面上看来,正在直面纳粹的舰队似乎“更重要一些”,但是,舰队之所以和纳粹战斗,不正是为了保护地面上的人吗?让地面上的普通人代替舰队承受意识的扭曲,从数量上来说,受到影响的人会是舰队成员人数的好几倍。
哥特少女的做法,看起来是帮助了宇宙联合实验舰队,但实质上,却是将地面上更多的普通人变成了挡箭牌,彻底违背了宇宙联合实验舰队成立的初衷。想明白了这一点,高川表面看起来仍旧冷静,但内心却渐渐燃起怒火。
“我不认为你这样处理是正确的,看来我找错人了。”高川说。
“也许对你来说是这样,但我想你是清楚的。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一直在注视着你们,明白你们的困境,也有能力插手其中。”哥特少女凝视着高川眼眸深处静静燃烧的火焰,“让舰队加速崩溃,还是让普通人加速崩溃,你必须做一个选择,并且,你没有更好的选择,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残酷。无论你是否满意,是否愤怒,是否从主观或客观去分析和看待,去思考和行动,都无法改变这种残酷。”
高川沉默着。
哥特少女一字一句地对他说:“现在,你又要做出一个选择,究竟是和我联手,还是不?而无论你做出的是哪个选择,都会品尝到更多的残酷和残忍。”
“没有别的选择?”高川终于开口了。
“有没有选择,你自己知道。我不会给你选择,我也无法给任何人选择,我所看到的,只有我自己的选择,我所做的,也是只属于我的选择。”哥特少女说:“我已经选择过了,你也已经亲眼看到了。”
“……你有什么计划?”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高川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想法和情感,那并不是什么清晰的念头,而是太多的东西纠缠在一起,同时,也没有将情感都一一梳理清楚,那翻滚的情感就像是打翻的调味料混在一起。
他觉得,现在的情况就像是在抽鬼牌:自己、哥特少女、末日真理教、纳粹、NOG以及更多的人和组织,每一个都在察言观色,通过种种自己所知道的办法,去评估他人手中的牌,然后,选牌,抽牌,将自己的牌给其他人抽,直到最后剩下的那张鬼牌落入一方的手中——与正常抽鬼牌相反,拿到鬼牌的人才是赢家。
每一方,都试图从末日真理教手中抽走鬼牌,却又不确定它是否真的持有鬼牌。每一个试图抽取鬼牌的一方,都必然被末日真理教抽走一张牌。在一个极为短暂的间隔时间里,宇宙联合实验舰队和哥特少女陆续被末日真理教抽牌,而为了弥补牌面和牌数,她有预谋地强行抽走了高川和宇宙联合实验舰队的牌:宇宙联合实验舰队的失牌实在太多太快了,从看起来还挺好的状况一下子就面临崩溃,却又不得不和已经弥补了牌面的哥特少女联手,尝试从末日真理教手中抽牌,以确保在和纳粹的抽牌中能够坚持下去。
这不是好或不好,能不能这么做,应该不应该做的问题,而是,如果不这么做,高川已经想不到更好的方法——没有人能够帮他去思考眼下的问题,无法帮他做出决定,也无法给予其建议。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让更多的聪明人,讨论做出一个更加正确和完善的决定,但是,无法做到,在这个时间点上,只有他一个人,成为了似乎会决定大多数人命运的那个关键。
哥特少女的目光从对视中垂下,不知何时,湖水已经涨到她的脚下,漫过高川的脚面。和高川半只脚掌沉在水中不同,哥特少女就像是精灵一样,轻盈地站在水面上,水面虽然在流动,却更像是一面镜子,伴随着湖水的高涨,她渐渐来到和高川的个头齐平的位置。
湖面上的涟漪平静下来,一副似曾相识的景象在水面上徐徐铺开。
尽管似曾相识,但高川其实没看清上面的任何一个物事,那些轮廓都是朦胧的,只能让人联想起什么东西,却无法让人确认那就是什么东西,而似曾相识的感觉,也正是来自于这种朦胧感。
“这是什么?”高川不由得问到。
“水镜之术——透过人类集体潜意识照见自己想要找到的目标。”哥特少女说:“前来追捕我的小斯恩特,是末日真理教的核心人物,就个人实力来说,他不是我的对手,但是,击败他并没有什么作用,危险来自于末日真理教本身。”
“所以?”高川继续问到,他不太确定,哥特少女想要找的到底是什么目标:是末日真理教的中继器吗?但从她之前的发言来看,又不太像是。因为,她亲口说了,中继器对末日真理教而言,只是一个不太重要的副产物而已。倘若击败身为核心人物的小斯恩特,无法改变什么,那么,破坏中继器对末日真理教来说,也同样是不同不一样。
“我也不太清楚如今的末日真理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结构,就算想要直捣要害,也不清楚它们的要害在什么地方。但是,天门计划在刚开始的时候,存在‘圣地’的说法。”哥特少女解释到:“如今也一直有传闻,末日真理教的老巢就在圣地之中。”
“我听说的是,末日真理教制造了中继器后,才在中继器内部构建了自己的圣地。”高川说,“但是,如果中继器对末日真理教来说,不是那么重要的东西,那么,在中继器内部构建圣地的可能就很小了。”
“是的,我怀疑,末日真理教真正的圣地,和它们在中继器内部构建的圣地,是不同的东西——末日真理教真正的圣地,或许和中继器一样,都是天门计划的产物,而且,圣地是比中继器更重要的产物。”哥特少女说:“这些狡猾的家伙,用中继器掩盖了自己真正的情况。现在,我就要找出被它们刻意藏起来的东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