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化右江的存在感正在压制爆炸产生的种种混乱现象的存在感,尽管隔着如此之远的距离,几乎看不清她的身形,但是,却能让人闭上眼睛,堵住耳朵,也能感受到有这么一个和那些现象格格不入的个体,如同鹤立鸡群,如同白莲出淤泥,如同白纸中间那小小的一点墨色。那一带的宇宙背景顿时成了衬托,星辰,光,幽暗的虚空,以及向视野外辐射开来的种种奇观,明明在以自己的规律运转着,却又仿佛以那个体型渺小的存在为中心。
异化右江向我走来,踏在虚空中,就如同行走在坚实的地面上。她一抬足,那个仿佛以她为中心,尽情烘托她之存在的宇宙背景,就在我的感受中陡然歪斜。就好似一个立体被锋利地剖开,一半沿着剖面滑落,另一半则在挤压中向外滑去。那是空间被切割?是时间被切割?是维度被切割?我无法通过自己的观测去确认,不,单纯以人的五官去观测,那是绝对没有人可以真正“看到”的现象,也无法理解。
这是只在我的感觉中出现的,仿佛幻觉和错觉一样的现象,也无法在脑海中形象地将这个过程勾勒出来。但在这个仅存于感觉中,仿佛幻觉般的过程在无法描述的时间中完成后,异化右江站在我的面前。我们之间相距的十万米,在一秒不到的时间里,就只剩下几步的距离。但是,我一点都不觉得,这是因为异化右江依靠之前的怪异现象跳过了这段距离——我在即将接触的这短短瞬间,咀嚼着这种感觉。
虽然是如此间不容发,千钧一刻之际,但我还是用这一点点最宝贵的时间,细细研磨了自己的感受,将它的粉末冲入脑海之中搅拌,用飞速运转而变得灼热的思考,泡制成怪味的咖啡。我喝下它。于是那不是苦涩,却同样难以下咽的滋味,便在我的神经中扩散。
然后,我确定了。不是异化右江跨越空间的距离来到我的面前,而真正就是我们之间的距离莫名其妙地缩短了。毋宁说,反而更像是我在以速掠后撤的时候,却在我感知之外的地方,突然掉了个弯。变成了前进——我以为自己是在拉开距离,但却是在主动靠近异化右江。
概念,被逆反了。
异化右江身为最终兵器,但却没有使用最终兵器特有的同步性神秘,却以这么一种更为直接的方式,将速掠的优势抵消了。直接,精准,仿佛下马威,带给人沉甸甸的压力,和此时的做法比较起来。之前和她的战斗时,她所采取的战法,反而更像是放水一样。
虽然有点打击,不,应该说,大概因为在我的心中,仍旧抱有对开局的期待,所以,这次的打击可谓是沉重,然而。我也并不是完全期待着,开局就会占据优势,势均力敌乃至于落于下风,都全然在意料之中。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情理上难以接受,但却不出乎意料吧。
是的,这样的发展并没有超乎想象,就如同自己过去所说的那样:任何不超乎想象的东西,都不值得去惊讶。
而且。她的这种高压姿态,总算是让我更确信了之前的判断。
“果然,没有异化,始终就是右江,不存在什么异化右江。最终兵器右江,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我不知道,这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她说。在这即将接触的短短瞬间,在声音传播出去前,我和右江已经撞在一起。
我们实在是太接近了,连开枪的时机都已经失去。面对右江的拳头,我连硬接的想法都没有。右江的人形体质虽然不像富江那样仿佛没有上限,战斗技巧也不像富江那样仿佛没有下限,但是,哪怕是四级魔纹使者的我,单纯论到身体素质和战斗技巧,也不让我觉得可以赢过对方。换句话来说,除了“速度”之外,我没有任何优势,在“速度”因为对方出其不意的举动而暂且失去优势的时候,综合战斗能力更是全面落于下风。
所以,不要战斗,不选择攻击,而是,将自己在这一瞬间可以做到的防御,统统都拿出来!
碎片化的无形高速通道已经开始连接,我团起身体,用双手护住脑袋,四级魔纹不断在手臂上覆盖防御层,并在同一时间,在无形高速通道固有的推力下,偏移自己的移动路线。然而,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每一次和右江错开后,右江都会再次出现于正面——就仿佛有一种力量,让她一直固定在这个“正面”,又像是有一种力量,无论我如何偏移,最终都会偏移到她的“正面”——她的拳头毫无疑问,会结结实实的,没有半点偏移地,击中她决定要击中的位置。
我这么感觉到了,应对了,然后,亦如我所料,自己突然有点儿恍惚。紧接着,就是那凶狠的力量贯穿了臂甲的防御层,将保护双手的东西——无论是物质还是能量,无论是按照科学道理生成的,还是以神秘的方式生成的,全在这种仿佛纯粹物理性的冲击下一一粉碎。在我从恍惚中惊醒的一刻,双臂已经骨折,那力量贯穿了身体,将我向后抛飞。我突然意识到,并不是右江的攻击强悍到了轻易击破我的防御,而仅仅是我的防御,在那种概念逆反的神秘中,被削弱得如同一张薄纸。
之前是后撤被逆反,如今,防御也被逆反了。
不过,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要杀死我还是不够。至少,要拿出一击就让我粉身碎骨,皮开肉绽,脑浆迸裂的破坏力,否则,只是手臂折断,身体被贯穿抛飞的话,虽然狼狈,却仍旧谈不上致命。我鼓起勇气,在抛飞中速掠,强行扭转了惯性的方形,再次化身为这片虚空中翱翔的雨燕,一去就是另一个十万米。哪怕不用眼睛,也能感觉到右江紧紧跟上来了,这是最终兵器的同步?不,我感受着,凝神望去。她已经在前方了,明明是为了拉开距离重整旗鼓,但是,她的身影。就这么出现在速掠的方向上。
我似乎绕了一圈,又在这股怪异的神秘中,绕回了她的跟前。
我看到她轻轻抬起下颚,露出不人性化,却在人心感受中。形容为“狰狞”的笑容。这个笑容的存在感,或者说,这份狰狞的存在感,迅速就覆盖了她全身上下的存在感,就像是,她已经不是什么人形,而就化作了这么一个“笑容”。
不是笑脸,而是笑容。因为,根本看不清五官,也没有脸的具体轮廓。只存在“狰狞的笑容”这么一个意象。这个意象与其说是看到的,毋宁说是感受到的,然后化作一个想象的,幻觉般的幽灵,浮现于眼前。
于是,这个笑容当然也只是“人的嘴巴”那么大。它大得过份,我在这个笑容面前,也仿佛蝼蚁之相对大象。
这个笑容的幻觉,朝着幽深的宇宙背景蔓延,扩张。超出了连我也无法抵达的月之眼的边缘屏障,然后,完全没有受到阻碍地穿透出去,继续扩散。变得仿佛可以一口气吞下整个哑铃状的月之眼。这个笑容的样子,规模和神秘性,都足以让一个正常人变成疯子,那是只有在荒诞的想象中,才会存在的景象,那就像是只有画家大师才能通过自己那不为常人所理解的趣÷阁触。将其以一种凌乱的线条和色块,较为形象地表达与纸上。
我事后或许可以用一些比喻的方式,将这个“笑容”展现于自己的冒险小说中,但我十分确定,自己绝对无法描述其真正姿态的百分之一,以及在亲身体验时,自己心中所涌起的极端的恐惧感。
我不知道这个“笑容”之后接踵而来的会是什么,也许是攻击?那又到底会是怎样的攻击?但是,这些未知的事情,都无法动摇我的直觉——必须避开,绝对不能在下一刻即将发生的情况中,正面去承受。所有想要依靠速度,找出其中破绽,针对一点进行突击的想法,都是侥幸,而且,一定只会带来更悲惨的结果。
于是,我的身体在这个求生本能的驱动下,在直觉所描绘的方式中,投入了即刻生成的无形的高速通道。这个无形的高速通道是螺旋状的,虽然无论其如何转折,都会演变成“右江就站在前方”的情况,但是,螺旋状让我可以在面对这个“前方”的同时,保持一个小小的倾斜的角度。
我不知道自己是何时陷入恍惚的,当我意识到自己在下沉,而四周的黑暗一点都不像是宇宙星空的时候,我就认知到了,自己正坠入噩梦之中。这里是意识态的世界,而毫无疑问的,自己再次受到了意识力量的直接冲击。这在对抗月神的时候,已经发生过许多次,虽然并不是每一次都会做这种有意识的噩梦,但却在某种角度来说,比“无知无觉的恍惚”更好。
我忍不住去想更多的事情,在思绪中有让人烦乱的念头,如同杂草般一样疯长,让我一时间都搞不懂自己到底想了些什么。但是,我的脑海的确是在转动的,我的心灵的确是活泼的,只是,因为这种转动和活泼都被一股意识行走的力量,硬生生禁锢在一个无形的牢笼中,所以,才让人格外觉得压抑。而这股抑制自己思维的力量,正是我的意识行走,正在以我预先设置好的方式工作着。
沉浸在意识态的世界里,时间感会产生巨大的差异,也许是更快,也许是更慢,多数时候是更快,但是,也并没有见过更慢的例子——我无法控制这种时间感,但我觉得是前者。因为,我希望,无论我会在这个黑暗中下坠多久,离开之后,也只是“一瞬间”。
如果恍惚是不可避免的,那么,也必须确保自己不会在恍惚的一瞬间就被干掉。我认为自己虽然处于这么一个噩梦的状态,但身体仍旧在工作,按照预先设置好的程序运转,不过,这种认为说到底也同样是一种期望罢了。而除非我能够“清醒”过来,否则,根本就无法确认自己的身体是否在工作,又是否在以自己所设定的方式工作。
尽管直觉告诉我,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就是避开右江的下一击,但是,在如预料那般,意识被干涉的时候,身体是否还能运作,我心中也没有底,更不清楚,自己到底会是以怎样的一种方式,避开那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让人感到恐惧的一击。那种种问题,都是必须要自己清醒之后才有机会去弄明白的。倘若,自己没有避开那一击而死掉,那所有的疑惑都不会有解答的时候,万事休提。
清醒的时刻突然就降临了,一如恍惚的来临那般,毫无征兆,也无法抵抗。映入眼中的景物尚未清晰,就变得更加模糊,仿佛自己又要陷入意识态中,不过,下一瞬间我就明白了,并不是自己的意识出了问题,而实际就是景物本身在模糊。好似水墨浸入水中,轮廓渐渐散开,我所见到的事物都在散开,而其中并没有右江的身影。
在我的意识再次转动,对这种情况做出判断前,这些模糊的景象倏然变成一条条直线,向我的身后掠过,瞬息就不见了踪影。我的身体似乎速掠得太快了,原本的螺旋通道,已经变成了直道。新的景象出现在我的面前,那是极为明确的,哑铃状月之眼的壁障。
虽然事先有想过,但是,当这个月之眼的壁障距离自己是如此之近时,却同样让我疑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的。即便如此,正因为事先想过,若是自己来到了这里,要做的事情是什么。所以,我连一瞬间的停顿和动摇都没有。
四级魔纹吞噬着数据对冲的余波,巨大的炮击武器在我的双手凝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