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的运动,同步产生足量的资讯,这些资讯直接交给脑硬体进行保存和处理,如果将这些即时产生的巨量资讯硬塞入原生大脑,并让其同步运转解析,原生大脑说不定会崩溃。失去原生大脑的转化,自然就不会产生任何“感觉”,与之相伴的“情绪”和“压力”也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数据罢了。
我理性、耐心地观测着各种数据,直到视网膜屏幕中的路线只剩下最后一条,自己的位置数据也和路线的开端结合。这个时候,偏差终于出现了,回路钥匙距离开启纺垂体机器还有极小的一段距离,但是,我已经不得不开始行动。一旦错过这个机会,下一次重新找到行动路线时,很大可能会在异化右江开启纺垂体机器之后,虽然无论早一步还是晚一步都会造成偏差,但是早一步总比晚一步好。
在原生大脑根本无法反应过来的极微小的时间里,我已经从小丑怪物们所形成的一连串缝隙中穿过。当相应的资讯反馈回原生大脑时,就像是失去了那部分时间,宛如瞬间移动般就越过了最后的十米,踩着盘踞在纺垂体机器上的小丑怪物,瞬息就抵达异化右江的身边。
我的速度已经累积到极高的数值,相应的,周遭的活动就相对变得缓慢下来,空气宛如一层充满弹性的薄膜,在捅破之后清晰可以感觉阻力骤然减少,速度也再一次提升。视网膜屏幕中,我的身周有一层模糊的雾气,就像是在我的身上覆盖着一层肉眼可见的护罩。
小丑怪物并没有对我发动进攻,不过,最重要的原因并非是它们没有攻击意识,而是因为它们就没有反应过来。尽管如此,在我朝异化右江发动攻击的时候,在这极其短暂的时间里,她的动作便和我同步了。
异化右江只是朝我抬起左手,但是,并没有出现和我身上类似的突破音障的现象,却从零开始,一瞬间就达到了我此时的速度。她的动作看起来一点都不勉强,就像是普通人接住了另一个普通人伸出的拳头。只有达到我这般高速之后,面对本来静止不动的人,轻而易举就做到了相应速度下才能做到的事情,才会体会到我此时的感受吧,不,说是“感受”并不正确,因为我此时仍旧处于以脑硬体为运作主体的模式下,只是观测到数据而已。但是,等事后交给原生大脑“回味”的时候,一定会十分震撼。
在用左掌抵住了我的拳头后,我的速度在这一瞬间降低为零,紧接而来的反作用力开始破坏义体的内部结构。我不知道异化右江是否同样受到了损伤,至少从外表上看不到半点端倪,当然,我也一样,损伤只是在内部产生,并没有波及表面。
不过,我十分清楚,在自己的速度陡然将为零值的时候,自己的计划就已经失败了大半。无法维持速度的话,是不可能在异化右江面前占据优势的,但是,这一次交锋却非做不可,异化右江身为开启者,所在的位置才是最理想的站位,想要从其它地方穿过蓝光粉尘,说不定会产生更严重的异动。面对众多选择,我决定借助自己的速度所造成的巨大动量去冲击异化右江,只是,眼前所能观测到的情况显然不合预期。
异化右江所承受的伤害,很可能要弱于我此时所受到的反作用力的伤害,在冲击的瞬间,她甚至连身体都没动摇之下,她所施加给我的阻力,反而一瞬间就让我停止下来,我和她之间的距离,仍旧有两臂之长。碰撞的冲击波发出宛如气球被戳爆的声音,以肉眼可见的环状姿态从我们拳掌相交的地方朝四周扩散。
视网膜屏幕的自检数据中,我完成这一击的消耗,是进入瓦尔普吉斯之夜后,单位时间内的消耗之最,同时,承受的损伤,也是至今为止最大的伤害,而效果却极度不理想。若非在之前已经补充过能量,我此时大概会濒临无以为继的窘境。义体结构的伤害预估在五分钟之内修复,但是,在极度快速的攻防战中,在五分钟的修复完成前,继续累积的伤势只会变得更加沉重。
在冲击波扩散的同时,回路钥匙也抵达了终点,异化右江用那深沉而邪恶的黑色眸子凝视着我,扭转了胳膊,回路钥匙也随之飞速旋转起来,宛如钻头一样,快速没入前方。我无法阻止,也不能阻止她的行动。我曾经尝试和她拉开距离,但是,她的左掌却紧紧扣住了我的拳头,正是因为这种进退不得的情况,让我无法化解深入义体内部的作用力。
无法移动的话,即便是伪速掠也无法将作用力转化为良性的推动力。这在过去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在这一刻却成为了被对方利用的弱点。
纺垂体机器发出尖锐的轰鸣声,原本毫无空隙的结构顿时出现无数的毛孔,从中喷出大量的灰白色灼热蒸汽。这些蒸汽很快就将周遭的一切,包括我、异化右江和五只小丑怪物包裹住了。这种颜色古怪的蒸汽,同样是视网膜屏幕和连锁判定都难以穿透的物质,感觉上更接近“灰雾”了。在视野彻底被这片蒸汽阻挡的过程中,我可以清晰感觉到脚下的小丑怪物正变得僵硬,并不仅仅是它们的动作变得迟缓,它们的身体所传来的触感也变得如同石头或钢铁一样坚硬。
这些古怪的蒸汽,似乎在石化它们,但是,对我来说,仅仅是感受到灼热而已。另一个接触到蒸汽而产生反应的东西是蓝光粉尘,这些蓝光粉尘甫一被蒸汽喷中,立刻敏感地收缩起来,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终于看到了,一直被这些蓝光粉尘遮挡的纺垂体构造到底是什么——一颗直径一米的水晶球悬浮在纺垂体机器中,不知道从何而来,也不清楚其本质构成的蓝光粉尘倏然钻入这颗水晶球。它们的流动是如此剧烈,在短短的一个呼吸间,就全部没入了水晶球,看上去就像是水晶球中蕴藏着一个旋转的蓝色星系。
视网膜屏幕在观测到这颗水晶球的同时弹出警告框——发现关键任务物品“精神统合装置”(状态:未完成)
和我最初预计的一样,精神统合装置在这里被确定,尽管被标识为“未完成”,但也可以视为“碎片”。和人格保存装置在外观上只是指甲大小的芯片完全不同,精神统合装置仅仅是“碎片”就已经如此巨大。在不动用S胶囊的情况下,想要将它带走势必要花上一番功夫。
携带直径一米的巨大水晶球穿越火线,可以想象是多么明显的目标。
在我采取进一步的动作前,异化右江已经松开我的拳头,化作一道血影穿透蒸汽,朝精神统合装置碎片破去。在这一刻,我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第一时间夺取这个目标物的机会。
从我发动攻击,到异化右江开启纺垂体机器的行动尘埃落定,仅仅是几个呼吸的事情。灰白色的蒸汽扩散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在发生在蒸汽中的变化都完成的时候,在我的视野中只剩下茫茫的一片,尽管看不到,但脚下传来的触感足以证明,小丑怪物们已经彻底成为了雕像一样的东西。我没有贸然朝异化右江消失的方向进发,谁知道被异化右江抢先一步后,那里到底变成了怎样,也没有向后退却,因为纺垂体机器所产生的异动太过剧烈了,让我直觉决定呆在原地,既不进一步接触纺垂体机器,也不离开太远。
虽然连锁判定也无法穿透这片灰白色的奇异蒸汽,观测到太远的物事,但仍旧让我产生这片蒸汽还在继续扩散的感觉,至于其它的小丑怪物是否也如这五只小丑怪物一般僵化就不得而知了。
在我伫立原地默默修复义体损伤的时候,落脚处传来明显的震动感,整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都在发出轰鸣声,就像是山洞塌方一样。虽然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多少可以从诸多蛛丝马迹中想象此时的情况——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正在崩溃。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核心物件明显就是这台纺垂体机器,其发生变化,导致整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也随之崩溃,这种情况处于预想到的诸多可能性中。
我并不感到慌张,因为从脚下传来的震动感虽然强烈,但被我踩在脚下的小丑怪物并没有崩塌的感觉。这五只小丑怪物原本就盘踞在纺垂体机器上,在变得僵硬之后,大概也不会脱离,因为,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显得它们似乎原本就是这台纺垂体机器的一部分。
从远处不断传来倒塌的声响,质地十分硬脆,声音在我的想象中勾勒处一副画面——被蒸汽波及的小丑怪物们正一个接一个变成雕塑,然后在震荡中碎裂,倒塌,在地面上砸出一条条裂缝。天顶在龟裂,地面也在龟裂,甚至连空间也在龟裂,为了躲避空间崩溃的影响,魔法少女、龙傲天和哥特少女成熟体等人各施其技。这样的想象是有依据的,我已经不止一次观测到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崩溃时的现象,也明白在无法找到出口的情况下面临空间崩溃,是何等危险的处境,不过,我并不认为龙傲天等人会就此死在这里。
比起其它地方,我也更相信,这个纺垂体机器连同盘踞在它身上的五只似乎变成了雕塑的小丑怪物,就是这个空间中最安全的地方。如果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真的存在出口,那么这个位置至少是其中之一。
随着脚下传来的震感越来越强烈,陡然出现下陷的感觉,被灰白色蒸汽充斥的视野陷入霎时间的黑暗,接近着变得亮堂起来。眼前仍旧是一片茫茫的灰白色,但是下坠感却越来越强烈,甚至灰白色的蒸汽也出现一种被破开的感觉。我想象着整台纺垂体机器在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崩溃后朝下方坠落,即将冲出被蒸汽笼罩的范围。不过,对于蒸汽之外到底是何种景象,却完全想象不出来。不过,逐渐哗然的风声让我开始觉得,下坠的距离一定很长,不久后传来的雷声和渗透了灰白色蒸汽,一股脑从下方倒喷上来的水渍,开始在我的脑海中勾勒出更加熟悉的景色。
我半蹲下身体,随时准备着应对想象中最为苛刻的局面。风不断从斜下吹拂在我的身上,灰白色蒸汽仿佛在向上流动,逐渐变得稀薄起来。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我已经可以看到不远处出现一些阴影状的轮廓,这些轮廓越来越多,从我站立的地方来看,环绕着整台纺垂体机器的四周,上方和下方,都存在大量的碎片一样的阴影。这些和我,以及这台巨大纺垂体机器一起下坠的物事很快就变得清晰起来,那是一大片外表看起来是石质的东西,从细节中依稀可以判断出是从一个庞大的物体身上剥落下来的物件。
视网膜屏幕不断收集着可以探索到的碎片,尝试拼合成它们原本的模样。然而,在完成这个工作之前,纺垂体机器和立于其上的我已经冲破灰白色蒸汽,落入一个无比广阔的世界中——我们的头顶还带着钻出灰白色蒸汽时的尾迹,脚下就已经是一片更加苍茫的天空,铅色的云层在脚下不知几万里,向无尽的远方绵延,又仿佛被风雨雷电搅拌着,发出沉闷的声音,不时炸开的紫色电蛇让这片铅色似乎要被点燃了。
这是颠倒的拉斯维加斯城的外景,整个纺垂体机器正不断朝下方的天空坠去。随着距离那片蒸汽弥漫的地方越来越远,很快就察觉,原本觉得覆盖面积极大的蒸汽,不过是覆盖了以原本的酒店大厦为中心,弥漫着黑泥的城市范围。即便在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中度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那些黑泥所占据的面积,对比起整个倒立的拉斯维加斯城而言,也不过是极小的一部分。
而伴随着纺垂体机器从上空坠落的那些碎片也并非完全是石块,其数量是如此众多,大小、质地和外型也多种多样,因为它们一部分来自于崩塌的建筑物本身——并不仅仅是酒店大厦,还包括了被黑泥解体的其它建筑和街道;另一部分则明显可以看出来自于小丑怪物的身躯,有大量的石质物体明显可以拼成小丑怪物身躯的一部分,其上的细密纹理也足以谈得上栩栩如生。
从数量来看,这些小丑怪物应该是来自于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中的那些,随着灰白色蒸汽的扩散,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崩溃,它们也真正地死亡、解体,变成石头雕像一样的东西。也不仅仅是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中的小丑怪物们,在黑泥涌出中,在原本酒店大厦所在的地方生成的,和酒店大厦一样巨大的小丑怪物,也被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崩溃后出现在颠倒世界中的灰白色蒸汽改变,落下和其它同类相同的下场。
从建筑、街道和小丑怪物上瓦解出来的碎片数不胜数,宛如陨石一样,洞穿了灰白色的蒸汽,伴随着巨大的纺垂体机器向下方那遥远而苍茫的天宇坠落。纺垂体机器并非落入最下方,在更下方,还可以看到维持着楼层大部分外观的巨大碎片,最先诞生的那只巨大小丑怪物的头颅,它们的体积让纺垂体机器也不是最大的坠落物。
不过,即便在层出不穷,大小、材质和外型各异的坠落物中,纺垂体机器也是最为独特的一个,因为,只有它抱持着完整性——那黑铁色的轮廓,缠绕在外壳上的五只化作雕塑的小丑怪物,完全没有受损的迹象。
再次看清自身所在的这个巨大纺垂体机器时,我已经找不到异化右江和那颗水晶球状的精神统合装置碎片,原本放置水晶球的位置,已经紧紧被黑铁色的外壳密合起来,也再也看不到喷出灰白色蒸汽的孔洞。它又恢复成了原本那种浑然一体,没有缝隙的结构,而且,比之前更加彻底,若非缠绕在外壳上的五只化作装饰性雕塑的小丑怪物,看起来就是一大坨铁疙瘩。
即便如此,整个纺垂体机器完整的造型,仍旧让它在众多的下坠物中充满了吸引注意力的独特性。每当下方的闪电划亮天际的时候,黑铁色的粗犷外壳就会淌上一抹紫黑色的光芒,显得异常狰狞。
距离头顶上方的拉斯维加斯城已经足有好几百米了,当纺垂体机器钻出灰白色蒸汽的一刻,就再也没有接系地面的方法,除非自己可以飞起来。冰冷的风和雨发出呼啸声,拍打在我的身体上,浑身上下早就已经湿透,头发也不断向上翻飞。不过,这些风雨和时而打在纺垂体机器上的碎片无法撼动这巨大而沉重的存在,站在上边的我完全可以顶住气流的干扰。
异化右江、丘比和魔法少女们、龙傲天和两个二级魔纹使者,以及哥特少女成熟体,此时已经完全看不到踪影,即便使用连锁判定也无法观测到除了我之外的生物。我一度生出这样的想法:在这片宏大的崩溃之景中,唯一还活着的人就剩下自己,而劫后余生的自己,正准备冲入那更为壮阔的天空之中。
经历了诸多的冒险和战斗,和不同的人相识和分离,目睹各种奇怪存在的生和死,才最终搭上了沉默已久的方舟,朝着从未有人抵达的天空之外的世界前进——这种感觉自然是错误的,因为我内心中深知,即便看不到曾经与之对抗和合作的人们,但他们也绝对没有就此死去,一定躲在无法观测到的地方,随着我一起朝着同样的世界进发。
无论是我还是他们,一定都在心中相信着,此时朝天际坠落,必定不是通往地狱的死路,不,即便对面就是地狱,自己也能从中爬回人间。这种从错觉中诞生,却足以称得上宏大的情感,让此时的我情不自禁地沸腾起来。这种无法遏制的激烈情绪,不也正意味着,异化右江就在附近吗?若非她就在这里,脑硬体又为何不能压抑这沸腾的情感?
是的,异化右江,一定就藏在这台巨大的纺垂体机器中。我从雕塑状小丑怪物的身上站起来,在凛冽的风雨中俯瞰着脚下广袤的天空,仰视着悬挂在头顶的拉斯维加斯城,它们那宛如置身黄昏中的壮阔让我无法言语。然后,我看到了,在灰白色蒸汽被疾风吹散后,它所覆盖的那片拉斯维加斯城范围中,出现了一道道深刻的痕迹,那是建筑和街道崩溃,黑泥燃烧后,在那一处的地面上留下的伤痕。
这些伤痕是如此规律,只有抵达如此之远,能够将之一览无疑的高空,才能察觉它的真面目——那根本就是一个以原本酒店大厦所在的位置为中心,向四面扩展开来的魔法阵。
一个蚀刻在拉斯维加斯城中的巨大魔法阵,置于中心,原本是酒店大厦的位置,如今只剩下一个黝黑的洞穴。黑泥正沿着魔法阵的纹路流淌,一路引燃的火焰,红得就像是浇灌这个巨大魔法阵的鲜血。一道紧接一道的闪电,不断击打在魔法阵中,让人觉得就像是为魔法阵注入启动的能量。
在头顶上方这个变得无比明显的魔法阵启动前,位于下方极远处的铅色天空最先出现了异常。一开始只是一种感觉,在眺望云层和闪电时,似乎可以感觉到,云层的流动似乎有些紊乱,不一会,在闪电照彻云层时,可以从那一时间仿佛变得透明的乌云中看到一些异物的轮廓,那绝对不是坠落物坠入了云层之中,因为那些异物的轮廓正点点增加数量,变得清晰,根本就是在云层中上浮。
没有过上太久,在最下方的坠落物没入云层之中前,即便没有闪电,那些异物的轮廓也完全可以用肉眼辨析出来了——那是一个又一个椭圆形存在,看起来就像是在云海中畅游的巨鲸,正急剧上升,试图跃出海面。初步换算距离之后,这些椭圆异物的体积至少也有酒店大厦那么大。
我凝视着这些椭圆异物的阴影,一个,两个,三个……一个紧接着一个,至少两位数的阴影排列着整齐的队伍向上攀升。当最下方的坠落物撞击在云层上,在那个位置撕开一道漩涡的同时,依稀可以看到细节的椭圆形阴影轮廓终于撕开最后一层薄纱,在一道格外巨大明亮的闪电中,从那道坠落物制造的漩涡边缘破空而出。
在明晃得耀眼的紫红色光芒中,我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呈现在视网膜屏幕中心的浮出物,是一个超越了酒店大厦体积的飞艇。我从来都没见过如此巨大的飞艇,那硬质的外壳,狰狞的钢架,还有悬挂在气囊周围的旗帜,让人一眼就能肯定,这绝对不是什么友善的运载器械,更像是一个巨大的要塞,一个飞翔的战争兵器。
在这艘巨大狰狞的飞艇出现的一刻,颠倒的天空和大地也无法遮掩它的存在感,狂放躁动的风雨雷电也似乎为它匍匐,成为它腾云驾雾的力量。伴随坠落物一个又一个地坠入云层,一艘又一艘的飞艇撕裂云层,一跃而出。每当闪电划过天际,遍布云海的飞艇群便在拉斯维加斯城中投下巨大的阴影,在这片阴影中,存在一个哪怕是孩童都无比熟悉,无论在现实,还是在这个世界里,都足以让人内心颤抖的标志,许多人都说,那才是真正的恶魔的标志,是人类一切原罪的俱现之物——颠倒的“卍”。
颠倒的黑色“卍”字不仅出现在招展的旗帜上,更烙印在飞艇前端的巨大徽章上,血红的底色,就像是鲜活的血液在流淌,而黑色的“卍”则镶嵌在黑色的十字上。虽然不同于异化右江所体现出来的邪恶,但是,在看到这些卍字旗的时候,同样能够感受到另一种奇异而疯狂的邪恶感,但是,两种邪恶感都拥有相应的特质——那是试图将人吞没,污染所有意志的邪恶。
或者说,真正的“邪恶”,本来就拥有这样的特质。
数十艘巨大的飞艇之间,参杂着稍小的飞艇,但是,哪怕是最小的飞艇,也至少有一百多米的长度,还有更多的飞艇正从云层中浮现。它们的队列,血与黑的标志,以及隐约奏响的军乐,都昭示这破空而来的根本就是一支巨大的军队。
这些飞艇承载着多少兵力?不,应该问,包括飞艇在内,这只仿佛穿越了历史,再次于人们视野中展现獠牙的军队,到底有多少战斗力?无法评估,出于飞艇上升的角度,除了飞艇那硬化的气囊之外,我观测不到更多的东西。但是,这些飞艇撕裂了乌云、雷电和风雨,在黄昏中飞翔的气势,可谓是极其雄壮。我宁愿相信,这些被人视为魔鬼的军队,重新带来了梦魇般的力量。经历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失败,这些亡灵储蓄了足够的力量,才再一次按照预订计划那般,即将降临人世。
这就是藏匿在右江背后的神秘组织吗?为什么是纳粹?但是,为什么不是纳粹?无论在现实还是这个世界里,提到“神秘、强大和毁灭性”的组织,纳粹完全符合条件,不,对于纳粹来说,仅仅是神秘组织,是无法形容它的存在感和给人带来的压力的。那是真正的,比当前的末日真理教更加符合“战斗、统治和毁灭”这个概念的存在。在末日真理教还在地下活动的时候,纳粹就已经开始了将整个世界带入血与火之中的战争。正是这个有史以来最为波澜壮阔,又最为疯狂残忍的战争,将原本位于欧洲的末日真理教大本营逼迫到了北美大陆上。
如果席森神父所遭遇的敌人正体就是纳粹的话,他会失去音信也完全合情合理,我在看到这个纳粹标志的时候,就已经极力将它们的力量往高处估测了。
和玛尔琼斯家区区的几千名巫师不同,纳粹的战斗力是它那疯狂的军队,尤其在神秘性的光芒下,我无法想象,这究竟是何况让人战栗的一只军队。甚至,对于熟悉纳粹传说,但是对统治局没有更详细情报的我来说,纳粹在强大的概念上更胜一筹。
现在,这只军队已经从本质上蜕变,以神秘化的方式降临这个世界吗?那么,这支有史以来最让人战栗,也最让人疯狂的军队,到底是现实中何种物事的倒影?还是说,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潜伏着一个纳粹?那令人疯狂绝望的思想,其实是传承在每一个人的血脉之中,在末日症候群患者的人格意识和思维思想无法得到有效遏制的情况下,终于借助这个末日幻境的力量获得形体了吗?
我,高川,一个学过历史的年轻人,哪怕经历过最异化的敌人,最危险的局面,也一点都不想和这些纳粹的军队产生交集。
不过,想要避开它们明显已经晚了。在它们出现之前,我根本就不会想到,主导这个瓦尔普吉斯之夜的竟然会是它们,在它们出现之后,我却发觉,幕后黑手一定就是它们,再别无其它可能性。它们,正如我预料的那般,在右江被异化之后,终于按耐不住,将自己主体降临于此。
越来越清晰的军乐,伴随着无数人的合唱,由军人们发出的低沉、整齐又雄壮的声音,终于盖住了轰鸣的雷霆,成为这个瓦尔普吉斯之夜最终的旋律。德语,但并不是我所熟悉的德语,一个被人摈弃的过去,歌颂着战斗的意志,巨大的飞艇,直接撞碎了大大小小的坠落物,毫不闪避地,就像是在过去的战争中,齐整的虎式坦克阵列碾碎敌人的阵地。
它们带着让人血脉偾张颤抖的轰鸣,沉重又急速地接近我所在的地方——这个无比显眼的,藏着它们所需要之物的巨大纺垂体机器。至今为止,我仍旧不知道,这台纺垂体机器孕育的精神统合装置碎片,到底在这个瓦尔普吉斯之夜中起着何等重要的作用。但是,随着天顶上方,颠倒的拉斯维加斯城中那片巨大的蚀刻魔法阵的成型,这个答案想必不遥远了。
我并不了解这些纳粹军队的唱词,但是,那些藏匿在声音中的意志,带着鲜血和硝烟的味道,让人觉得,它们一点都不像是沉默了几十年,而是从地狱之中,用不断的战争和胜利重新爬回人间。那种意志虽然带着恶意,但是,却让人情不自禁要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甚至,当这个意志降临在听不懂的人的心中,会激荡起一种比它们的歌词更加清晰,更加符合人们心意的歌词。这种明显可以干涉精神层面的力量,正在我的心中谱写着:
空气布满紧张的气氛,大战即将来临,
泪水划过母亲的脸庞,祖国就在身后,
远方传来敌军的脚步声,大地在颤抖,
是捍卫正义的时候了,热血早已澎湃,
干枯树枝上最后一片树叶被寒风打落,
闪电撕破了远处承重的黑幕,看,是SS部队在前进。
我相信,它们真正唱的,并不是这样的歌词,只是,歌声的意志让我下意识觉得,它们在唱颂着这些。
失去脑硬体的协助,我只能凭借自己的意志,抵抗这令人情绪激荡,热血沸腾的歌声。凝视着上浮的飞艇,我知道,它们一定也看到我了。随着它们和纺垂体机器的距离渐渐拉近,我所承受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战斗的气息越来越浓厚,我似乎嗅到到了弥散在空气中的血液、尸体和硝烟的味道。
自己还是第一次和一支真正的军队正面作战呢。我这么想着,将左轮掏了出来,面对这支纳粹的军队,这把六发的左轮就是自己唯一的武器,真是严峻的局面。也许是被那歌声感染了,虽然可以清晰感觉到那股逼近的巨大压力,但是,却一点都没有害怕的感觉,仿佛自己就应该踏上这个战场,哪怕是在敌我强弱明显的情况下,也要享受战争本身,仿佛,杀戮和战斗,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趣,最能令人感到满足的活动。
甚至有一种冲动,催促着我马上就从这台巨大纺垂体机器上跳下去,对当先而来的飞艇发动一个人的奇袭。
但是,我压制住了这样的冲动,不再注视那些飞艇,将目光投降上方的拉斯维加斯城。我在等待着,因为魔法阵的出现而产生的状况,我也在等待着异化右江,以及丘比、魔法少女、龙傲天、魔纹使者和哥特少女成熟体的出现。只有我和纳粹的话,是够不成一场战争的,但是,在异化右江夺取了精神统合装置碎片之后,在这个瓦尔普吉斯之夜,所有人都将纳粹视为最大敌人的话,说不定能够成为一场战争。
而且,既然事情的进展一如所料,那么,席森神父等人会尾随这支纳粹军队而来也说不定。
现在自己能做的,应该做的,只有等待。
倒悬的拉斯维加斯城中的魔法阵在纳粹飞艇出现的时候,仍旧在蔓延着,一圈又一圈,一个符文又一个符文,闪电的力量拍打着黑泥和火焰,黑色勾勒出纹理,红色在纹理中流淌,最终,在核心的原酒店大厦所在的位置,那个幽深的洞穴处,形成了倒“卍”字的标志,似乎在述说着,这是属于纳粹的东西。
不过,既然右江被异化,那么,异化右江侵蚀纳粹的力量,夺走纳粹图谋已久的东西,也不是什么不可想象的事情。若非真的具有这种可能性,纳粹又怎会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上降临这个瓦尔普吉斯之夜呢?想必,这个瓦尔普吉斯之夜和精舍统合装置碎片,关系着纳粹们进攻外部正常世界的大计吧。只要有点想法的人,都不会相信,纳粹会永远停留在这个瓦尔普吉斯之夜中。
在魔法阵中心的倒“卍”字成型的一刻,纺垂体机器的下坠瞬间停止了,而其它没有停下坠落姿态的物体,呈现出极高的速度,一下子就越过纺垂体机器或是砸在纺垂体机器上,即便如此,也没能撼动这个以奇异力量悬停在空中巨大物体。
盘踞在纺垂体机器上的五只小丑怪物雕塑开始按照固定的轨迹改变形体,它们昂起头颅,相互交颈,我所立足的身体部位相对升高,和外壳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在我的视网膜屏幕中,根本就是融为了一体,看起来就像是这些小丑怪物是在纺垂体机器的外壳上雕刻出来的饰物。
五只小丑怪物的头颈纠缠在一起,盖过了纺垂体机器的顶部,形成一个螺旋的锥形,而它们那尖角一样的长鼻子,构成了螺旋椎的尖端。整个纺垂体机器此时看来,就如同一个巨大的锥子。
我已经可以想象下一步的变化了,而正如我想象的一样,纺垂体机器再次启动,沿着直线朝拉斯维加斯大陆加速上升。我想,它最终的结果,会是整个儿扎入魔法阵核心的空洞处,由此激活整个魔法阵的力量。
显然,纳粹们也明白会是这样的变化,在这个瓦尔普吉斯之夜展开的计划,已经到了最后的执行阶段,然而,掌控者却并非它们,而是一个在最后关头才突然出现的变数。为了阻止自己的成果被窃取,飞艇毫不迟疑地展开了攻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