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意图在河北挑起事端失败后,郭淮便带着郭配南渡黄河来到了荆州地界蛰伏。
幽暗的屋子内,郭淮站在紧闭的窗户前背对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几个人影。
其中一个声线粗狂的男人对郭淮抱怨了河北计划的失败:
“当初殿下本想让曹操深陷河北战场,消磨他的实力才会制定那么周密的计划,现在不仅损失了荀谌、李蒙,就连殿下也差点...”
这时另一个年轻女性打断了他:
“好了,现在我们的实力遭受创伤,我想司马防他们也会注意到我们,更令人担心的是钟毓和程武等人一直躲在暗处和我们作对,此刻应当小心他们,而不是在这里胡乱抱怨。”
“你说什么?”
显然女子的话让这个充满抱怨情绪的男子内心十分不满,他当即迈出步子就想要上前找她算账,却被站在他身旁的荀恽伸手拦在胸前:
“失去李蒙和荀谌虽然是很大的打击,不过也不至于让我们互相残杀吧?”
荀恽的平平淡淡的一句话让方才还火冒三丈的男子顿时被迫冷静了下来,狠狠的瞪了一眼教训他的女子后乖乖的退回了原位,不敢继续在荀恽的面前造次。
一直密切注视荀恽言行的郭淮,终于开口将方才混乱的气氛稳定下来:
“现在殿下命我向你们传达最新指示:由于我们最近在河北的行动失败,所以在这段时间内我们不允许有任何行动,一切等待殿下的命令行事。”
这时荀恽问及站在郭淮身旁的郭配:
“听说曹操派出崔琰去河东与呼厨泉商议接回蔡琰之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郭配似乎和他的兄长郭淮一样,对荀恽有着一种难以言明的隔阂感,不过鉴于他们口中那位“殿下”对荀恽超出寻常的信任,使得他们纵使对荀恽有再大的不满也只好忍在心里。
从郭淮的眼神之中郭配得到了允许透露的指示,所以便如实告诉了荀恽。
“这样啊...”荀恽双手背在脑后向门口走去,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看样子这是天意啊...可惜了这么个文武双全的人才...”
所有人都知道荀恽的话是什么意思,方才与健壮男子争论的女子也表示有同感:
“的确...凡是和蔡琰、司马懿扯上关系的都不会注定有什么好下场的...”
奉曹操之命前往河东的崔琰按预定时间内到达匈奴王庭,也就是栾提呼厨泉的大本营。
由于呼厨泉已经正式向曹操投诚,所以对于曹操派遣的这个使团呼厨泉表示出了极大的欢迎诚意,崔琰在盛大的欢迎队伍之中并没有看到自己想要见的人:蔡琰。
按照平常的礼节,崔琰先是将曹操以汉室名义赠与呼厨泉的大批赏赐宣读了一番,呼厨泉率领麾下的人跪拜接受了朝廷的恩赐后,赶紧上前对崔琰这名曹操特使表达了自己的敬意:“大人远道而来辛苦了,请到帐中歇息片刻,稍后本单于会设下薄酒款待尊使。”
进入帐中后,崔琰回想起方才的欢迎队伍,从中感觉到了呼厨泉对蔡琰似乎有着特别的保护,直觉告诉他曹操的这个任务并不容易完成,相比来说倒是显得更加困难重重。
根据钟繇给自己的情报来,看疑似蔡琰的汉女已经身为於夫罗的妾室,也就是呼厨泉的大嫂,更加是下一任单于继承人刘豹的母亲。
想到这里崔琰的心中不觉感到压力倍增。
晚宴时,几番觥筹交错后呼厨泉主动问及了崔琰此来的真实目的:
“尊使远道而来,想必不是为了赠与我这些锦帛粮草这么简单吧?”
崔琰放下了酒杯,心想这个机会正好可以试探一下呼厨泉对蔡琰的态度,所以趁机回答:
“昔日河东大战时,单于和我钟校尉及西凉马韩联军一同为稳定河东局势出力甚多,对此我大汉天子和司空大人对单于心怀感激,特此命我来此与您修好...”
话音未落,崔琰又忽然将话锋转到了蔡琰的身上:
“听闻先单于於夫罗的遗孀之中有一人是我汉朝女子,今日怎么不见她列席呢?”
呼厨泉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得不太好了,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嫂夫人乃王兄遗孀,自从王兄去世后她一直深居简出,这种场合并不适合她故而未曾入席。”
“哦,是这样啊...”
初次话语上的试探虽然呼厨泉并没有回避关于蔡琰的问题,但是崔琰还是感觉到了他并不愿意谈及此类敏感问题。然而既然话题已开,崔琰就紧紧地抓住了这次机会:
“听闻夫人的名与我相同,都为‘琰’字,说来也巧,我大汉已故名儒蔡邕先生长女之名也是单单的一个‘琰’字,不知道单于有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谈吐间崔琰都在密切关注着呼厨泉的面部表情,从他那略微惊慌的表情中崔琰确信了他口中的“嫂夫人”必是蔡琰无疑,所以他的心中有了底:
“不瞒单于,下臣此次前来也奉了司空大人之托,寻找多年前流落至贵部的蔡琰小姐,司空大人与蔡邕先生是故交且深深仰慕他的才学,对于他遗女的下落司空大人深表关切,听说她现在身处贵地,所以临行前特地嘱咐我务必将她寻回,不知单于可否知晓她的下落...”
这句话可谓是戳中了呼厨泉最不想面对的问题,他听了崔琰的话后本是怒火中烧,然而在这种重要的外交场合之中,他知道自己若是鲁莽行动可能会面临的后果,所以他再次强行压制住自己的情绪,硬挤出了一丝笑容看向崔琰:
“我想应当不会吧,这么有名的人物一旦流落至此,我们应该是知道的...”
冒着欺骗汉室专使的风险呼厨泉说了谎话,他的身后顿时冷汗直冒。
这种小伎俩自然是瞒不过崔琰的,他暂时搁置了这个问题,端起了桌案上的酒杯向呼厨泉敬酒道:“既如此,有劳单于多多费心帮我留意留意,毕竟司空大人对我下了死命令了,若是我带不回蔡琰小姐的话,后果可是非常严重的...”
深知崔琰话中深意的严重性,呼厨泉趁饮酒之际赶紧拭去了额头上的冷汗,强颜欢笑道:
“一定...一定...”
与此同时,陆逊在平定了以潘临为首的山越匪患后,在会稽、丹阳和吴郡三地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同时也验证了周瑜的眼光是准确的。
得知了陆逊不仅完成了自己所下达的命令,居然还把整个山越势力一举击溃,周瑜感到十分满意,他对吕蒙说道:
“看来这个陆伯言将来还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你和我都未必能及啊。”
然而深宫之中的孙权得知了陆逊屯兵两千驻守海昌后,心中感到十分不安,他在想陆逊代表的陆家与孙家有旧怨,而且自己还抢走了他的心头之爱,一旦他趁着吴县防守不备时率领着得胜之师攻打自己,到那时分兵在外的诸将领必然回救不及。
想到这里,孙权急忙命令调令驻守在毗陵的陈武率领本部人马调防娄县,防止陆逊对吴县发起突然袭击。不过对于立下大功的陆逊孙权并不好处理,只能暂时予以奖赏。
得知孙权的这个举动后,庞统就对周瑜说:
“都督此举明显是想让陆伯言在东吴树下威信,殊不知恰恰可能会害了他...”
冷静下来一想,周瑜也发现自己忽略了孙权与陆逊之间无法回避的矛盾,他为此感到了后悔:“的确,主公对陆逊内心是有所忌惮的,这次虽然奖赏了他的功劳,不过紧接着就调程武到吴县南方驻扎的举动,还是可以看得出主公的真实想法,那么接下来陆逊他...”
庞统笑道:“陆逊是个聪明人,这种局面对他来说根本连危机都算不上。”
听庞统这么说周瑜稍稍放心了一些,紧接着他询问庞统:“我们出兵江夏讨伐黄祖,不得不应对的一个问题就是他手下的悍将甘宁,如果能够将他收为己用的话...”
这个念头不光是周瑜心怀已久,庞统也早就深思这个问题,现在的他已经有了成算:
“听闻甘宁在射杀了凌操将军后在军中树立起了很高的威信,触怒了黄祖的权威,所以之后黄祖有意识的对他采取了一些打压方针,这引起了甘宁很大的不满,我们可以从这方面着手,我与苏飞是甘宁的旧交,可以通过苏飞来策反甘宁。”
之后周瑜依了庞统的计策行事,果真成功和苏飞取得了正面的接触,苏飞也愿意帮助策反甘宁。按照庞统的部署苏飞向黄祖建议让甘宁远离江夏出任邾长,到了驻地后甘宁就立刻召集了自己的旧部水军沿江前往柴桑投奔了周瑜。
一切都在按照庞统的计划在走,甘宁投奔周瑜后不久很快就得到了孙权的重用。
陆逊在得知了甘宁被孙权重用的消息后,知道了庞统有想替自己解围的意思,因为甘宁深知黄祖守卫的江夏河道地形,想替孙坚报仇的孙权必然会急于攻打黄祖,这时自己在吴郡拥兵自重必然会成为他的后顾之忧。
随即陆逊也相继作出了反应:他将手中所有的兵力两千余人尽皆交给了朱然统领,自己上书孙权说自己重病染身,希望他能够允准自己辞官回家养病读书。
孙权在接到了陆逊的请辞表后,顿时放下了心中所有的顾虑,不仅同意了陆逊辞官的要求,还将陆逊在吴县的祖宅赠还与他,让他荣归故里。
事实上陆逊明白孙权所给予自己的的慷慨和荣耀不过是些遮人耳目的烟云罢了,从回到祖宅起陆逊就发现身边的仆人都是孙权安排秘密监视自己的探子,而且每日都会把陆逊的所作所为、一言一行都回报给孙权。
直白的说:陆逊被软禁了。
久居深宅的陆逊,有一天忽然在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庞统。
初次见面是在陆逊的家门口,当他们亲眼看到彼此时都觉得眼前的这个人非池中之物。】
身为晚辈的陆逊首先向庞统躬身行礼:“凤雏先生...”
“鸾英先生...”
两人称呼对方都以世人给予他们的名号为准,这让他们很快就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将庞统迎入内堂后,庞统看了看四周对陆逊说:
“吴侯对你不错啊,听说孙朗公子对陆家的祖宅可是觊觎已久,早就对孙权提及了占有陆宅的要求了,只是吴侯一直都不答应,现在看来他将这座宅邸归还你足见对你的器重啊。”
听完庞统的话,又看了看站在一边侍候的女仆,陆逊心领神会:
“凤雏先生说的是,吴侯能提供这么好的养病环境,我陆逊可是感恩戴德的很。”
谈笑间庞统从自己的袖袋之中摸出了一个绣囊,他将其托在掌心处递到了陆逊的面前:
“前些日子我去探望以为故友,他赠送给我这个,说是可以起到清心怡神的效果。”
从庞统的眼神之中陆逊注意到了他似乎另有所指,他将脸向下凑发觉嗅到了一股清新的香气,随即对庞统说:“的确气味特别,怎么?士元兄是打算把它赠给我吗?”
就在陆逊伸手准备去拿的时候,庞统迅速抽手就将绣囊放回袖袋中: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话音刚落,整个内堂里的人都不知不觉间昏然倒地,除了庞统和陆逊之外。
站起身的庞统看了看地上已然失去意识的两个女仆,这才从左边的袖袋中掏出了另一个袖袋扔到了桌案上,自言自语道:“想不到黄夫人做的这个东西还真灵...”
对于眼前的情景陆逊丝毫不感到惊讶,他十分淡然的笑道:
“士元兄如此大费周章,想必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吧?”
庞统回以神秘的笑容:“他说以你的才智很快会察觉到我的来意,看来是被他料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