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浅拖着疲惫,耐着性子坐到龙椅上,拿起奏折,心思又全然不落在文字上,提起朱砂红笔,更是无从点墨。
他望着搁在案几上的琉璃灯盏,今日的一幕幕随着摇曳的烛光不断自他眼前闪过,将他刚刚沉静下来的心又扰得一团乱。他何曾想到,才一登基,诸事就这般繁乱!
适才对仲寓的处罚,是不是重了几分?可仲寓是太子殿下,南唐未来的君王,若想乱世求存,他就没有资格任性!但,他到底只有三岁啊,轻尘若是知道……
这样想着,心中生出疑惑,他几时又变得这般优柔寡断起来!他怎的越来越不像自己?这副模样……倒是像极了父皇!才念及此,就立马勒住了思想的缰绳,放下手中笔墨,取过一笼灯纱罩在琉璃灯盏上。
昏黄扑朔在他的眉睫,映照得眉尖阴影愈发深沉下去。一点隐隐烁烁的微光,如何能保浮生长明?
思绪起了又落,兜兜转转地折磨着慕容浅的神经,他一拍桌,取下斗篷,提起灯笼,乘着微微泛白的天光,径直朝瑶光殿走去。
浥轻尘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眼帘微挑,便映入,慕容浅坐在床边出神望着她的那副痴傻模样。
她慢慢坐起身子,伸手触碰着慕容浅高挺的鼻梁,唇边含上一抹笑意:“阿浅,你几时过来的?”
慕容浅回过神来,望着浥轻尘的笑脸,不觉也带上几分轻松:“寅时便已过来了!”
“何以来得这般早?”浥轻尘欣喜中生出几丝疑虑,“今日不用早朝吗?”
慕容浅眸中黯淡下去,淡淡地“嗯”了一声。
浥轻尘察觉出一丝异样:“阿浅,朝中发生什么变故了吗?”
“没有,左右不过几个元臣借病告假,能有什么变故!”慕容浅面色沉静无波,似乎根本不萦于心,“他们不过是想看看孤如何树立权威罢了!”
“即是这等事,想来你是能应付的!”浥轻尘疑惑地瞅着慕容浅,“可你为何……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慕容浅凝眸望着浥轻尘,语气中含着一抹担忧:“轻尘,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犯了什么错,你会原谅我吗?”
浥轻尘料想不到慕容浅会这样问,只得睁大眼,瞅着他:“阿浅,你这是怎么了啊?”
“我是说,如果,如果……”慕容浅眼中波光潋滟,切切道,“你会吗?会原谅我吗?”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我二人既已结为夫妻,无论你犯何等错误,我皆愿与你一起面对!只有一样,欺骗,我是万万不能忍受的!”浥轻尘盯住慕容浅的眸子,认真道,“阿浅,你记住,你可以不说,但决计不可骗我!”
“我对你不曾有一份虚假,这,你应该清楚!”
浥轻尘唇边生上一抹欣慰:“既然如此,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我……有一事要告诉你!”
“哦?何事?”
慕容浅看着浥轻尘清澈的眼眸,动动嘴唇,终究不忍打破剪水瞳里的平静,叹口气道,“文益禅师昨夜里圆寂化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