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飞阳此刻是痛得呲牙咧嘴。腑脏骨骼的修复过程,看着和倒带电影一样有趣,但那痛楚的感受,却不那么好玩了。被夏正义轰杀时,他的死鬼前生是瞬间死去,没有经历过骨骼断碎、腑脏破裂的痛苦。
而现在所有创位,看上去修复极快,实际简直是一微米一微米的修复速度,随之而来的痛苦就像倒带电影同期声一样,杂乱无序、惨不忍闻……
夏飞阳的身体感受,想必千刀万剐也不过如此!
冷汗从他的额头飚出,全身的汗毛孔也都张开飚汗。夏飞阳此时已明白,回春丹对他身体的修复,根本不需要他做任何引导。如果他因极度痛苦而昏迷过去的话,身体照样能在回春丹的神效催化下恢复原样。
但他不想让自己昏迷过去,他要清醒地感应丹药对身体的修复过程,从中增长一些对武道的感悟。他要清醒地承受全身每一寸肌肉都被千刀万剐的痛苦,从中磨砺自己的武道意志……先吃苦中苦,再做人上人!
夏飞阳咬紧牙关摒弃杂念,凝神入定,以顽强的意志,清晰地感应、巡视自己身体全部修复过程!
夏荷紧张兮兮地备好了丰盛的菜肴,甚至把浴盆搬到了练功密室外头,不停地试着菜温、水温。饭菜冷了马上去热,浴汤凉了马上换水。
她知道,今晚对少爷格外重要,她猜得到少爷在密室里疗伤肯定很辛苦。她要在少爷走出密室的一刻,肚子饿了马上有热饭吃,身子脏了马上有热水洗。
一夜下来,小丫头忙得不亦乐乎,一双美目,盯着密室的门张望了数百遍。可是天色微微发亮时,那扇门依旧纹丝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波涛汹涌的力量,从夏飞阳丹田之处冲击他全身,给几乎已经失去最后一丝意识的夏飞阳,注入无穷的精神活力。他所有的憔悴和痛楚瞬时一扫而空,全身每一个细胞,被那股澎湃的热力,荡涤得舒爽不已!
——突破了!
恢复神智的夏飞阳,暗叫一声侥幸。
循着夏家祖传的炼体功法,夏飞阳将那股丹田之力,周而复始地一口气在四肢百骸运行了七周天!
每一个周天即是一个循环。武者炼体境的特征,便是凝聚丹田之力,一口气内能将丹田之力运行多少周天,就意味着相等的层级。
夏飞阳这具身体,在十五岁时就晋级炼体六重,时间上算已经又快过了两年,若非死鬼前生沉溺女色,没准早该晋级。如今夏飞阳死而复生,得到回春丹疗伤复原,靠着顽强意志,意识清醒地承受千刀万剐的苦楚,相当于历经一次大悲大厄的意志与肉身的双重修炼,功效比日常修炼,何止强出十倍百倍!
因此这次突破,其实也是水到渠成之事。
武者在同一境界内,以三个层级划分一个台阶——一重至三重为初阶,四重至六重为中阶,七重以上为高阶。境界相同的武者,层级之间的力量、战力,区别还不那么明显。但台阶之上,便壁垒分明了!
夏飞阳心头狂喜,霍然站起,体会着一个炼体七重高阶武者所具备的力量,和傲视凡尘的雄心气势!
豁然,随着肚子“咕噜噜”一阵乱想,夏飞阳充满无穷力量和气势的身躯,像被刺破的气球,骤然委顿,变得虚弱不堪。
——肚子饿了……妈的,还不仅仅是肚子饿了,一身不知出了多少臭汗,把体内杂志逼出来,在他皮肤上结成污脏的体垢。
夏飞阳赶忙打开密室,走出去,一眼看到憔悴焦虑的小丫头。
“飞阳哥哥……”夏荷只见夏飞阳整个人好似瘦了一圈,头脸黝黑,衣衫湿透也是黑乎乎一片,可想而知他这一夜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泪花在小丫头眼眶里滚动,想去扶他:“飞阳哥哥是要先吃饭,还是先洗澡?”
夏飞阳苦苦地摆摆手:“哥不吃饭也不洗澡,哥要先上……茅房……”言罢“噗”的一声,一股奇臭无比的浊气,在屋子里迅速扩散。
——你妹呀!哥在小美人眼里的形象,被这个憋不住的臭屁全毁了……
夏飞阳再不敢多话,撒腿就向茅厕跑去。
一场好觉,从早晨吃完夏荷亲手做的可口饭菜以后,一直睡到半夜。
夏飞阳睁开眼睛,只觉通体舒泰。
“小荷荷,现在什么时辰了?”
夏飞阳看见夏荷趴在床边,美目闪亮地双手托腮,不知盯着他的睡态一直看了多久,既感动又尴尬——不知自己睡觉时可会讲梦话、流口水、打呼噜、打屁……
“现在是子时了。飞阳哥哥饿了吧?饭菜就在桌上。”
——啊哦!有个体己入微的情妹妹就是好啊!饭菜都端到床头来了。
“该死,我怎么睡了那么久。说好今天教你练武的……”
“练武的事,小荷不急,只要飞阳哥哥尽快康复,家族大比打败对手就好。”
夏飞阳也不客气,简单梳洗了一下,端起饭碗狼吞虎咽起来。
“嗯,事有轻重缓急,小荷荷真是明白事理。一会我就要出去,到祖祠去闭门悔思,可能要去两三天吧。”夏飞阳吞咽着可口饭菜含糊道。
“嗯,我会把每顿饭菜做好,让夏冲给你送去,在家等你回来。”夏荷依旧托着香腮,看着夏飞阳的吃相甜甜地笑。
“夏冲和夏进,今天来过了?”
“就夏冲独自来了,夏进在祖祠值守,家主老太爷亲自安排他们这几天专守祖祠,他们两个不能同时离开。”
“嗯,有关我的事情,只能有你们三个知道。消息传出去的话,家族大比的时候,我就不能像奇兵那样在对头面前出现了。”
“小荷知道其中利害,我在大比前绝不走出咱们院子。飞阳哥哥不知道吧,七夫人说了,咱们这些日子的食材和日常用度,以后都由她亲自送过来。”
夏飞阳眉梢一挑:“我娘……她今天也来过了?”
夏荷点点头:“嗯。”
想起那个把自己叫做“小飞飞”的便宜老娘,夏飞阳一阵恶寒:“她来没做什么吧?”
“嗯,没做什么,就是坐在床边看了飞阳哥哥好一会,然后把小荷赶出门,说要检查一下飞阳哥哥的身体,怕落下什么毛病。”
——我靠!检查身体?俺滴娘也……
——我怎么会睡得这么死呢?
夏飞阳痛苦地一拍脑壳。
“飞阳哥哥,这有什么不妥吗?”夏荷对夏飞阳的反应大惑不解。
夏飞阳无可奈何叹了口气,给小丫头上启蒙课:“小荷荷,将来你生了儿子,到他十岁以后,绝对绝对要跟他保持身体上的距离。不能像对待小屁孩那样看他洗澡,不能打他的屁股,更不能检查他的身体……”
夏荷飞红了脸,啐他一口道:“谁要生儿子了……”
“好吧,那就算你将来生女儿吧!到她五岁以后,绝对绝对要她跟亲爹保持身体上的距离,不能像对待小婴儿那样让她爹看她洗澡,不能让她爹打她的屁股,更不能让她爹检查她的身体……”
“你……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些什么呀!”
夏荷白他一眼,嘟着小嘴逃也似地跑出卧房。
“又跑什么?哥哪里说错了?”夏飞阳自言自语。想了想,摇摇头:“都怪这奇葩老娘,快把小爷我逼疯了。”
扯开棉被和裤子,大咧咧往里看,一脸的傲娇:“有什么好检查的,高大、英俊、威猛……强壮得连我都佩服自己。”
祖祠禁地,掩映在夏家大院深处的一片树林里。
未得家主许可,平日里,族人皆不得靠近。
夏飞阳潜至祖祠门外,只见夏冲一人在门外巡守。
“就你一人?夏进呢?”
“小人见过三少……”
夏冲一恭到地,深深见了一礼,算是正式认了主子。
“三少在祖祠悔思这些天,只有我跟夏进两人值守。我们商量轮班,十二个时辰都有人把门,不让任何人靠近祖祠。夏进正在林子里打瞌睡歇一下……小人去叫他来给三少见礼?”
“不必了。”
夏飞阳示意夏冲平身,仔细端看这个日后的跟班小厮。这厮已有二十出头年纪,炼体三重修为,生得眉眼周正、浑身透出股机灵劲。
“你们以后跟着本少,只要忠心、勤勉,我不会亏待你们。”
“小人明白!”夏冲当即单腿下跪。
夏飞阳径入祖祠。只见偌大的祠堂内,九盏长明灯分挂各处。白幡飘摇、阴气森森。数百块漆黑的夏家先祖牌位,排开在弧形的百米祭台上。
当中一坐最大的灵牌,正是夏家始祖夏伯光!
作为大夏皇朝开国皇帝手下第一心腹大将,夏伯光的武道修为,据说突破到了炼魂境!大夏江山稳固以后,夏伯光自知功高震主,主动向开国皇帝交卸兵权和一切实权,做了个闲散的世袭王爷。
然而,本该有近千年寿元的夏伯光,在开国皇帝驾崩前,竟然一病不起。
夏伯光临终前,以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向皇帝自请不敬之罪,将夏家的世袭王位由亲王降为郡王。
此后,夏家几代家主,都在临死前以各种缘由,向皇室请罪自贬,一路由郡王又降至公、伯、侯,乃至一等贵族、二等贵族、三等贵族。
六百年前,夏家的地位降无可降,再自请削去三等贵族身份就成平民了。
终于,一场源出皇室的灭族危机临头,那一代家主被逼迫猝死。
有资格继承家主之位的夏不忧、夏不惑兄弟,对家族的前途命运,产生不可调和的分歧。
于是,一半族人追随哥哥夏不忧,带着全部族产离开京都,改夏姓为向姓,到大夏国南部安身立命。
另一半族人追随弟弟夏不惑,放弃族产而获得供奉先祖灵牌的资格,捧着一大堆先祖牌位,离开京都辗转来到夏家镇,在这穷乡僻壤中繁衍存活。
夏家分崩离析,对皇室再难构成威胁。皇室也顾虑天下悠悠之口非议,便没有对衰败如斯的夏家斩尽杀绝,让夏家苟活至今。
这些家族秘辛,恐怕连现任家主夏长峰都未必完全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