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易房的铁门老旧,开门可得费把子力气,门吱呀一声打开,立即就有两个人哆哆嗦嗦地闯进来,一边抖落满身的雪花。
瞧见里面一群人,先是一愣,反而是牛二生先认出了对方,“黄老三?咋个是你?”
对方一愣,指着牛二生嚷道:“呀!牛二生!真是巧了!多少年没见了?”
两个人好是一番寒暄,我们从两人的对话得知来者黄老三和他的侄子黄来喜来自艿头山村三里外的大碱村,黄老三和牛二生算是熟人,不过两年没见面了。
黄来喜年纪不大,瞧见屋子里面坐着两个美女有些发愣,而黄老三则当着我们的面拉着牛二生问道:“咋带这么多人进山?还有女娃子,怕是些愣头青跑山里头探险的吧。”
“唉!可别这么说,这几位本事大着呢!还救过我的命!”牛二生自然对我们敬重万分,忙打住黄老三的话。
黄老三将信将疑地瞧我们,口中呢喃着:“真的假的?”
短暂的寒暄过后,两个人也自来熟,挤到我们的圈子里来取暖,黄来喜显得比较腼腆,缩着脑袋自顾自烤手,也不说话。黄老三却和牛二生聊得热火朝天。
“怎么样?你们进山儿多久了?有啥收获没有?”牛二生搓着手问,显得有些抹不开嘴,想来问得比较直接了。
黄老三倒不介意,拍了拍腰间裹着的红布说:“本来我们就不是放山,而是带人进山,人家还给了我们不少钱,这不回来的时候找到一棵三品叶,其他啥也没有。”
我一听感觉里面有内容,立即打断他们的对话问道:“带人进山!带什么人?说来听听!”
面对我突如其来的兴趣,黄老三搓着手说:“倒不是我不说,他们交代了,我让我们外传的。”
黎竹比我懂套路,笑嘻嘻地从兜里摸出来一包软中华,递了一支给黄老三,说:“这里也没外人,我们都不会外传,那些人或许与我们有些关系。”
黄老三见了两眼冒光,小心翼翼接过烟闻了闻,舍不得抽,像拿到宝贝似的揣进兜里。
然后他就像开了闸的龙头,把事情从头到尾向我们泄露出来。
“大前天,村子里来了三男两女五个人,一来就在村子里放话,重金找熟悉长白山的把头,带他们进山,说是寻找什么珍贵药材,至于是什么没透露。一般放山人有规矩,不会随便带陌生人进山的,所以一开始没人应和。同村的俞海子,家里老母亲生病需要钱,就自告奋勇地去了,因为我是村里最老道的放山人,他就又把我拉上了,人家非得要我去,还加了钱,我想不赚白不赚,就带着侄子一起,顺便历练一下。一开始倒也顺利,这五个人话很少,基本没什么交流,偶尔停下里的时候会拿着地图和一个指南针一样的东西研究,然后告诉我们该往哪个方向走。他们脚程很快,慢慢我发现不对劲,因为越来越往林子深处,我发现他们的方向是东北方向山谷里的老林子,老牛知道,那个地方是我们放山人的禁地,绝对不能去,所以我和侄子半路就决定返回,那几个人肯定不同意,我们吵了一架,最后他们只给了一千就赶我们走,一千就一千吧,总比把命搭进去好。但是俞海子为了钱没走,带着那群人继续前进,然后回来的路上我们就在这里遇到你们了。”
果不其然,这五个人肯定就是逼齐芸和常三喜走阴婚的人,看来他们目的远没有降鬼胎那么简单,或者说降鬼胎只是路上顺便干的事。
我和其他人用眼神交流了一番,我们目前还不清楚我们的目的是否和他们重合,但是一想到在这片林子里还有这么一群实力强劲、心性邪恶的人在,我的心就总是悬着,生怕什么时候和他们发生冲突。
正在我们思考接下去的行程时,黄老三又无意识地多问了一句:“你们打算进山找什么呢?”
我们没有立即回答,反而是牛二生率先反道:“说起来,黄老三你知不知道山里面住着一个奇怪的老头?”
“啊!你是说老神仙吧?”黄老三立即挥着手指接话道。
“老神仙?”牛二生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应该就是他,我之前遇到过他,算算……得有五年了吧!”
呃,你这个“之前”是多遥远啊!
黄老三拍了下手,大笑着:“哈哈,肯定就是他,不过你遇到他的时间是有点长了。最近好多放山人都遇到过他,说要求你在棒槌上面绑白布条啥的,还会给你点东西或者告诉你一些事情,外面传闻他是山里面看管棒槌的神仙,好多人就算没遇到也开始绑白布条。我也只遇到过一次,大概一年半了,他还给了我一颗黑丸子,不知道啥用。”
“没错没错!”牛二生很惊喜,我们几人也情不自禁地激动起来,至少黄老三遇到药仙傅纲的时间点近得多。
我们立即将地图铺开来,上面有牛二生点出来他遇到傅纲的位置,我欣喜地问道:“快说说,你遇到他的位置在哪儿?”
“这个……”黄老三支支吾吾不说,眼神却落在了黎竹的口袋上。
黎竹立即反应过来,他倒也不吝啬,把软中华掏出来一把拍在了黄老三的手心。
黄老三顿时又惊又喜,脸都笑成了老菊花,连忙道谢,说道:“嘿嘿,你们真是太客气了,其实我在回来的路上就发现自己早前绑的白布条被人动过,当时没太在意,你们一提醒倒感觉像是老神仙动过。”
我惊喜难耐,拉着黄老三让他把位置点出来,本来一根烟就让黄老三把知道的事情吐得差不多,直接给了一包,他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知道的事情倒给我们。
于是他立即拿起笔在地图上一个位置画了个圈,画完搓着手嘿嘿笑。
然而只一眼,牛二生的笑脸就猛地拉下来,指着地图上的位置说:“这里就在我们犯浑往大山深处走的附近!”
“出事?出什么事?”黄老三自然不清楚牛二生的遭遇,一脸疑惑。
但是我们清楚,这个位置是牛二生决定前往大山深处所在。毫无疑问,我们很可能要走牛二生曾经遭遇惊险的老路。
地图上的点位似乎勾起了牛二生惊恐经历的记忆,他的额头开始冒汗。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不要紧吧?不行的话就算了,我们自己也能找到。”
牛二生摆了摆手说:“没事,就是忽然想起小文死时的惨状,心里面难受得紧。现在三喜和蛋子也没了,我心里有愧,是我害了他们。”
察觉到我们跃跃欲试的心情,黄老三脸色忽然严肃起来,道:“牛二生,你可别犯浑啊!那地方可不是随随便便能去的,作为老交情,我可得告诫你一句,祖辈传下来的警告,可千万别随便去冒犯,海子犯浑,你这个老把头可不能犯浑!”
牛二生沉吟了半晌,只说了一句:“小文的遗骨在那儿。”但是这一句话已经很明确了他的态度。
黄老三一时哑然。
我听着言重,出于好奇问道:“黄老三,你们说的那个禁地到底有什么危险?为啥是禁地?”
黄老三叹了口气,道:“唉……那是山神居住的地方,不可冒犯!至于有什么危险,谁都没去过,去过的人没一个回来,哪有人知道!”
说罢,黄老三伸手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说道:“年轻人,不管你信不信,听我一言,不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我淡淡一笑,轻轻拿开他抓着我的手,道:“正是因为我不想没命,才会去那种地方!”
我说的没错,如果我不去,必死无疑,而且那个地方也许只是对他们这些普通人而言充满了危险,而我还有更重要的目的,我要让念儿开启灵智,我渴望念儿能够像一个正常人一般生活。
黄老三一下缩回手,摇头叹息道:“你们真是疯了!”
这一晚,好在简易房内床铺多,我们不需要在狭窄的空间内搭帐篷,我们两两挤在一张床上,对付了一晚,屋外大雪纷飞,即使生火取暖,我们还是不得不裹紧了衣服钻在睡袋里,别看林雅是千年花妖,但是她比我们几人都怕冷,恨不得里三层外三层地把自己裹成千张包。
当然,我子时毒性复发,着实把黄老三和黄来喜吓得半死,不过也让他们意识到,我们确实非比寻常,而且此行于我而言非去不可,所以就没有再神乎其神地告诫我们。
第二天清晨,我们费了老鼻子劲才把门打开,屋外的雪已经有半个小腿那么深,听牛二生说,大雪过了半夜就停了,我们的运气还算不错,如果下整整一晚,只怕外面的雪能没过半个人,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们此行就真的结束了。
我们在简易房外和黄老三告别,随后立即涉雪前往黄老三给我们标记的位置。
作为常年在林子里行走的把头,牛二生对于自己走过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即使被大雪覆盖,他依然能够通过其他方式找到路。
不过牛二生提醒我们,下了雪,猎人布下的陷阱大多数都埋到雪里面去了,我们要千万注意脚下,这些陷阱有的是捕捉麝和鹿等大型动物的,对人而言十分危险,有时候还可能踩到以前打仗埋下的地雷,这些东西虽然年久,但是并未失效。
牛二生的话刚说完,只听见清脆的一声咔嚓,所有人都被吓得一怔,纷纷回头看,只见林雅若无其事地弯下腰,手臂一用力,从雪里面扯出来一个乌黑的捕兽夹,她这时脸上才流露出一丝愠色,用力一掰,硬生生将捕兽夹掰成两段,扔到了一边。
“姑娘,没事儿吧?”牛二生心惊胆战地问道。
这种捕兽夹力量巨大,寻常人被夹到,严重的能把腿夹断。
不过林雅可不是普通人,她摆了摆手,说道:“这东西连老娘一根汗毛都伤不到,倒是你们几个肉体凡胎稍微注意点,这夹子好像是放在路上的。”
什么?
牛二生一愣,急忙快步来到林雅身边,拨开雪查看,口中小声嘟囔道:“奇怪了,这确实是人踩出来的小路,一般猎人不会把陷阱放在这种地方。”
“什么意思?”我急忙问道。
黎竹随即附和道:“怕是有人故意放在这里的。”
我顿时明白过来,问道:“难不成……”
“没错,对方有高人,怕已经知道我们的行动了。小心了,我们的一举一动搞不好已经落入对方的监视中了。”黎竹一边说,一边环视四周。
我一下子警觉起来,我们还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手段,根本不知道对方用的什么方法知晓我们的行踪,更不清楚对方对于我们是保持戒备还是怀有敌意。
我随即对林雅说道:“林雅姐,你不是能和植物沟通吗,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消息。”
不管怎样,我们还是要想办法弄清楚对方的行踪,免得自己一无所知,处于被动的姿态。
林雅摇了摇头说道:“附近的植物都在沉睡,我没法和它们取得联系。”
“有人要对付你们吗?”牛二生问道。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单从这一个陷阱来看,并不能确定那五个人是否要对付我们,但毫无疑问,我们接下去的行程会更加艰难,甚至危险重重。我有些担心牛二生能否应付接下去将要面对的危险。
我也看得出来牛二生心中的担忧,事情达到这种程度,任谁也不想以身犯险。
林雅思考了一会儿,往前走了几步,转身对我们说道:“我打头,你们踩着我的脚印走,小小的陷阱对我而言小事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