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死灰色的苍穹下隐阴透着一股血腥之气。
小小的村落,层层的阁宇竟似沉醉在那水墨淡雅的江南风情画中。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天涯的尽头飞来一骑,甚急。
马上人持刀,一柄很普通的刀,但刀上已有一层早已被晨霜冰冻的血迹!
血已干,但那刀上的杀气却更胜凝重。
健马如飞,紫袍如尘。看不清面目,只能看到那马尾上似乎还系着两颗人头。人头上的血似乎比刀锋上的血凝结得更快。如果一个人的刀足够快,那一刀斩下头颅来,那头顶的鲜血还未来得及向颈部流下就已停滞。
冬天的日落并不像夏日的日落那样鲜明,那样光彩夺目。它更像是那迟暮的绝色佳人远离尘世时那一抹最动人的凄美。
“二计汤园”楼上的客人从早上到现在好像从来没有改变过。既没有人再上楼来,也没有人愿意再下去。今天的“二计汤园”楼上出现了以往任何时候都没有发生过的奇怪现象。但没有人感觉到奇怪,因为今天的“二计汤园”从昨天起就已打炀,绝不会接待任何客气。而现在到这里来的人也绝不会是这里的客人。
楼上突然变得很静,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叶小小心里有很多疑问,但这个坐在他面前的人自从进来到现在说出来的话加起来绝不会超过十个字。他为什么会来?他究竟是不是蓝若离。这些疑问不仅是叶小小心里的疑问,也是宗青他们心中的疑问。所以他们只能等。
张大老板已为自己沏了第三杯茶。喝茶不仅是一种很优雅的嗜好,也能让人振定。
蓝袍人突然站了起来,因为他听到了一种声音,一种很尖锐的马蹄声。听到那一声马蹄声,他那双深蓝色的眸子里竟发出了一道很奇特的光芒。
蓝袍人慢慢的将桌上的刀握在手里,另一支手已向叶小小伸了过去。他的意思是想让叶小小跟着他,不管是走,还是留下来。他伸出这双手的时候,就已做出了一个最重要的决定。
没有人说话,就算现在他们想放一个屁,也不敢放出来。因为他一个细小的动作,就是一个致命的破绽;
。他们的所有都很老实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手却在向桌下慢慢的摸索。桌下放着的一定是他们最习惯的兵器。
穷和尚在品杀,从早上到现在都在品同一杯茶。茶叶已被水泡得发白,他本来并不记教这些。早上那种很愉快的表情却已消失。而现在他脸上的表情却像是一个和尚喜欢上一个尼姑却又不好意思向人家表白那种表情。这是一种什么表情,也只有他自己照镜子的时候会知道。现在他脸上已有些不奈之意。杀人有时讲的不仅是武功技巧,也讲心情。现在他好像已没有这样的好心情。
茶泡久了就会淡而无味,但现在这杯淡而无味的清茶在他嘴里却像是一块吃了无数顿的臭馒头。
那“玉剑双孪”两兄弟虽然对那叶小小有意思,但看久了也觉得甚是无味,两支眼珠子直打转。他们的生活好像并没有什么追求,所以无论等多久,对他们来说好像都不是很重要。而且收到人家的钱,喝别人的水,他们并没有吃亏。也许他们也习惯这种方式去处理一些很棘手的生意。他们的剑和他们的手法也并不是一文不可取。
叶小小本还在犹豫,但那双很清秀白净的手已伸到她的面前。她连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就将自己的手放进他手心的。也许是因为她对“他”已生出一种很奇妙的信任感。她不仅是将自己的手给了他,她也许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已把心给了一个自己本不该爱的男人。
紫袍人牵着叶小小的手慢慢向楼梯走去,他走的时候却向上面望了一眼。他那一眼竟似能穿一切,那个方向正好是宗青正在向下望的方向。宗青竟不由的将头缩了回来,却有丝莫名的胆怯。
紫袍人正欲下楼,竟又回过头,对着那宗青向下张望的窗口,大笑道:“张大老板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此话一出,众人一片惊愕之态。没有人能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宗青和邱虎听一此话,更是惊骇莫名。
张大老板听了此话,却是冷静异常。连笑容都没有改变丝毫,手里沾着一点发苦的茶叶,淡淡的笑道:“看来人不该太出名了。”
宗青不怀好意的冷笑道:“难道张大老板和他认实,说不定还是朋友。”
邱虎一听,大怒道:“难道我们都上当了?”
宗青默然无语,也许他是这样认为的,但他却绝不想这样认为。人有时就是要多骗骗自己也许过得会更开心。
张凡微笑道:“难道你们没看出他这是用反间计么?在江南有多少人不知道我张凡的名声,这自然不是在下吹虚,两位应该是一个明理之人,我想应该明白这个道理的。”
邱虎脸上一横,怒目圆睁。却不该如何是好。
宗青陪笑道:“我当然相信张大板的诚意。”
张凡本来微笑的脸突然沉了下来,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必再等。”
宗青心里也在暗思道:“此事再如此脱下去必生变数,何不就此动手。不管那人是不是蓝若离,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于是将心一横,点头道:“好。”
蓝袍人牵着叶小小的手刚欲走下楼去,只听身后一阵劲风袭来,来的竟是两柄玉剑;
那两兄弟皮笑肉不笑的异口同声道:“你可以走,但这位姑娘却得留下。”
他们当然知道留下叶小小就是留下蓝袍人。
蓝袍人看了他们两人一眼,眼中尽是不屑之意,道:“就凭你们也想留得住我柄刀?”
其中一人道:“不试试怎会知道。”
蓝袍人怎么也不通这两兄弟本是惜命之人,但却变得如此大胆。只有一种解释,他们一定还有帮手。
蓝袍人只用余光身后扫了一眼,那穷和尚竟不见了。
穷和尚就是穷和尚,在哪儿都不忘记化缘。现在他的手已停在了叶小小的左腕上,他的意思正是化缘。但只要他轻轻动真气,但可要了叶小小的命。
道中微笑着看着叶小小道:“施主可否行个方便。”
叶小小被他制住了脉门却似并不知情,竟用那同情的目光看了一肯蓝袍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蓝袍人冷笑道:“看来你们出家人化缘也真会选时候。难道不施于你,你真要人命不成。”
道中竟还能微笑道:“出家人慈悲为怀,怎可轻易伤人性命。但施主此刀杀气过重,贫僧只想将他化去些许罪孽。”
蓝袍人道:“原来你也想留住我这柄刀。”
道中微笑无语。那两兄弟见状还是得意非常。有穷和尚帮忙,他们的中气更足,更不用惧怕这柄刀。
被人要胁的时候怎能轻易拔刀,不在这时拔刀,更待何时。
没有人能想到在这种情况,蓝袍人敢拔刀。
没有人能遇见的事情却往往发生得那样促然。
只见刀光突然从蓝袍人手中闪起,一道雪光的刀光竟将蓝袍人和叶小小包围在其中。那玉剑双孪见势不对举剑应之,只听“叮”的一声刀锋与剑锋迎个正着。那两兄弟见势之急,也不能正面迎击只好退出三丈开外。
道中手中本无兵器,只见他身子竟如游鱼般倒提而起,向后倒纵而出。这一招他没有想到,所以情急之下竟忘记他手中竟还有叶小小这颗棋子在手。刚才他本有机会伤害叶小小的,但他却来不及细想,自己的命永远比别人的命更重要。
叶小小也看到这一刀之威,虽然没有什么奇特的变化,却能将前后之敌慑退,足见不凡。但她见过这柄刀,但这刀法,也却从未见过。
道中的身子已稳稳落在地上,嘴里却不禁赞许的说道:“好刀法!”
蓝袍人冷笑道:“刀法并不算好,我只是把握住了一个最好的时机。”
道中道:“不错,我绝不会想到你会在那个时候还敢出手;
。”
蓝袍人道:“我从来不去想,所以我做了。”
道中道:“但今天你休想能走出这里。”
那两兄弟也不知何时一个身形掠了过来,大笑道:“不错,你今天休想离开这里。”
蓝袍人突然大笑道:“不试怎么知道。”
道中身形一展,大喝道:“好,就让老夫来领教你这柄刀。”
那两兄弟见道中已出手,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也拔剑出手向蓝袍人迎面刺来。
一前一后的攻击,再加之有叶小小这样一个顾虚。蓝袍人的刀虽然出手,但却并没有攻击的意图。面对前后三个绝顶高手,这柄刀似乎失去了以往的自信。刀光在剑光与掌风中来回交措。蓝袍人的身法本不弱,脚下的步法配合着刀法本可以从容应对,但叶小小的武功怎能及得上他,所以他每换一种步法时,叶小小的步子就会脱后一步,脱后一步,也就给了道中他们出手的机会。
只听掌风虎虎生威,一掌接着一掌向蓝袍人招呼了过来,当他的步法减慢时只能逆势送出一刀。送出这一刀的同时,那两兄弟的剑又从背后而至。正面一刀将道中勉强逼退,又是反手一刀,倒提斜取那玉剑中路。经过三十招过后,蓝袍人的步法已变慢,刀势已弱。而那道中的掌势却如开闸之猛兽,掌势更胜。刚才看来他只是想看看蓝袍人的刀法,现在他已完全看清了他的路数,所以已没有任何忌惮。那两兄弟见道中一掌比一掌更狠,料知必动杀机。这柄魔刀怎能让他死在道中的手上,所以他们剑势变然变弱了下来。
蓝袍人见他们剑势变弱,分出更多的精神与道中游斗。
所有人都在看,那些跃跃欲试的看客们的手也许都已紧握着他们最擅长的兵器,但他们却并没有出手的意思。现在蓝袍人已分不出心来对付他们,这本是他们最好的时机,但他们却迟迟未动。
宗青走到张凡面前,轻轻的拿起张凡喝过的茶杯,道:“张大老板不会吝惜一个茶杯吧。”
张凡看扫了眼宗青,目光中竟有一丝阴冷的杀机。但脸上却还微笑道:“宗堂主请便。”
只见那一裘蓝袍和白衣在那桌上来回的游走的,那道中更是追之不放,一掌接着一掌的劈出,丝毫不像是一个出家人。
在道中和“玉剑双孪”这三个绝顶高手面前,这柄刀竟似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也许是因为他有所顾忌。
只听“咚”的一声响,道中大喝一声:“着。”
道中又是一掌向蓝袍人的胸膛送了过去,那蓝袍人的身体竟似已虚脱只好用刀身平胸格挡。“轰”的一声巨响,蓝袍人的身形竟被这一掌之势弹飞而出,叶小小也随着他的身形斜斜飞出,飞向那对面的人群中。
没有人救他们,那人群中的人更是想让他们命的人,现在这去势正像是飞蛾扑火,必死无疑。
只听“波”的一声响从楼上传来,只见那人群突然窜出两条黑影,这两条黑影才是真正要他们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