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明鸾立时打了个激灵:“东莞来了什么人?可有姓李的?”她记得清清楚楚,沈家到德庆来之前,就是在东莞千户所待着,他们离开后,沈家另一个女儿的婆家李家还在那里。现在有沈家这么一户极品亲戚就够让人心烦的了,可别又添一个!
马贵忙笑道:“鸾姑娘是担心李家人么?放心,他们没过来。”明鸾顿时松了口气。
马贵向章寂解释说:“我听说这件事时,也想起了李家,从前还在广州总号我叔叔跟前做学徒时,我就常常听说沈李两家在东莞的事。这回从东莞千户所迁走的,多是闲人,若是有门路的,早往那些富庶的地方去了。德庆这两年虽渐渐起来了,终究比不得那些繁华的大城,因此来的都是没有门路或是人缘不好的。那李家听说攀上了东莞的一位百户,颇有些体面,自然不会被迁走。不过他们近况如何,我就不知道了。自打沈家迁了过来,茂升元又做起了贡柑与蜡染绸的生意,人手有限,就没再派人去东莞收海货了。这一年里他们家都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一无所知呢。”
“一无所知才好呢!没必要去理他们!”明鸾一时高兴,便脱口而出,被章寂横了一眼,立时闭了嘴,但脸上的笑是掩都掩不住。
章寂心下无奈,但想到屋里并没有外人,马贵又是明鸾外祖家的伙计,而且这个消息确实挺让人高兴的,便也不再计较了。
李家人没有跟着其他军户迁往德庆,着实让章家人松了口气,这本不是什么秘密,很快就在家里人之间传开了。沈氏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对于李家,她是既怨且恨。但又有几分不舍,她亲妹妹还在那里呢,也不知过得如何,李家母子俱是自私刻薄之人,没了娘家人撑腰,还不知李沈氏受了多少苦楚呢。
这么念叨着。沈氏实在放不下心,想到东莞既有军户迁来。当中必然有知道李家近况的人,便趁杜氏与沈昭容再来探望她时,让她们去找人打听。
杜氏与沈昭容当面应着,待离了章家,却又是另一个说法。沈昭容道:“好不容易离了东莞,离了李家,如今又上赶着粘回去做甚?李家可是知道太孙之事的,万一他们口风不严,泄露出去。我们哪里还有命在?”
杜氏也觉得是这样:“当日我们家处境如此凄凉,都是李家暗中下手所害,二姑奶奶是亲手足,还坐视不管呢,我们又何必理会她过得好不好?况且她女儿做了人家百户的小妾,只怕比咱们都滋润些。怎不见她想法子来打听我们过得好不好?!”
除了往日的仇怨,杜氏还有一样担心:“当日李家威逼咱们时,你父亲曾一度将你许给李家的哥儿,虽然不曾定下,到底名声不好听。如今你在柳家眼瞧着渐入佳境,柳家姑娘愿意听你的劝,柳太太也对你另眼相看。正是大好时机,若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点什么妖蛾子,那可怎么好?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为妙。”
沈昭容默默点了点头,又提醒了母亲一句:“父亲与二姑母乃是亲手足,若叫父亲得知,只怕他也会心软的。”
“那就连他也一并瞒了吧!”
事实上杜氏与沈昭容近几个月去章家探望沈氏,已经不如从前那么频繁了,给沈氏的解释是这样的:沈昭容最近讨得柳同知太太的欢心,常常揽些精细的针线活回来做,又常常陪柳家太太小姐聊天喝茶,因此在家的时间不多;至于杜氏,则是因为沈昭容有事要忙,她要留在家中打理庶务。
沈氏没有起疑心,还觉得侄女若能搏得柳同知太太的欢心,也给沈家添了臂助,日后有机会回京,还能借柳同知之力呢。正因为杜氏与沈昭容在沈氏面前的态度并无变化,所以沈氏压根儿就没想到,自己所信任的弟妹与侄女早已抛开她了,若不是因为锦衣卫出现在德庆,目的不明,让沈家人惊慌失措,沈儒平无能,只能从沈氏处听取意见与建议,她们也许连看望都不会再来。
沈家母女不肯去打听李家的近况,却不代表别人不会去。章寂与章敞都知道太孙十有*已经平安抵达北平了,在燕王与太孙正式起事前,万一朝廷知道了这件事,还不知会有什么影响,在这种情况下,知情的李家多少是个隐患。朝廷有意禁海,方才增加了驻守各海港的兵力,而东莞千户所本就由亲冯家的将领掌事,此番撤换人手,也不知会有何变故,李家若是面临危机,难保不会泄密,为保万一,还是要打听打听的好。
章放不在,章敞又不擅于跟人打交道,因此打听的差事是交给明鸾去做的,而刚刚搬回家中、有心表现的宫氏也掺了一脚。
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原来李家在东莞很有些名气,不但因为他家有个女儿做了百户的小妾,更因为他家自从有了这个靠山后,腰杆子就挺起来了,仗着便宜女婿的势,居然在千户所附近开了个小酒馆,做起士兵的生意来。那一带也就数他家酒馆的酒水最好,下酒菜也还美味,因此价钱虽然有些坑爹,但还是引得许多士兵上门,生意很是红火。
李家当家李城被打折了腿,本来已经是个废人了,做个酒馆的掌柜还是没问题的,开始时不懂得打算盘,又没有做生意的经验,还亏了点钱,但后来也熟练精明起来了。他妻子兼做厨子与跑堂;老母看家,从不到酒馆里去;儿子年轻力壮,本当帮忙才是,却整日不沾家,后来让他父亲出了笔银子,又托了便宜妹夫的关系,得了个轻省又有些油水的差事。这家人虽然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货色,但时间长了,李城又会做人,竟让他混得似模似样的。最近半年,因李家小酒馆挣了些钱,李家人又开始放债,对象就是那些手头紧的军户。若有人还不上钱的,又惧怕李家身后的那位百户,便悄悄儿想法子从扣押的走私品里头偷渡些财物出来变卖。李家见这是个难得的财路,从中做了点文章,一来二去的,越发富裕了。东莞千户所撤换军户时。他家既没有精兵,又无正军名额。本该被撤走才是,却无人提起。倒是听说纳了他家女儿的那位百户大人有望高升,说不定便带揳得他们家去大城镇里享福呢。
明鸾与宫氏将各自打听到的消息报给章寂时,章敞当即便冷笑了:“他家脸皮也太厚了,好好的勋贵人家子弟,即便落魄了,也不该辱及祖宗颜面,李城居然做起了生意,还好意思沾沾自喜?!”
章寂瞥了他一眼:“做生意又怎的?他家的爵位早就降了。即便曾经是勋贵人家子弟,如今也不能再把这个挂在嘴边了。若他是正正经经做营生,便是行商也没什么不可见人的。你与其笑话他开了酒馆,还不如说他知法犯法、一错再错呢!”
章敞忽然记起自己岳家就是行商的,而妻子陈氏就站在边上,不由得悄悄看了她一眼。陈氏脸上淡淡的。仿佛没察觉什么。他顿时又觉得有了底气,笑道:“父亲说得是,李城当日就是因为偷藏财物,才被打折了腿,又失了正军身份,如今日子才过得好些,便又重蹈覆辙。真不知他在想什么。”
宫氏也道:“可不是么?他家也好意思呢,好好的嫡女,竟送去与人做妾,若换了我是他,早羞得一头撞死了,哪里还有脸面去仗女儿夫主的势?!”
明鸾问章寂:“祖父,听说给他家做靠山的那个百户可能要高升,真会带着他们家一起走吗?”
“这怎么可能?”章寂冷笑,“你想想当年万千户走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形?那还是个千户呢,也就只能带走几个亲兵,若属下有哪个用得顺手的,就得特地提前报上去。李城算什么?开个小酒馆,连正经军职也无,谁会特地把他一家带上?你瞧着吧,等他家靠山高升,女儿也跟着走了,多的是人来抢李家这块肥肉呢!”
李家现在有点钱了,因为有个百户做靠山,别人才不敢对他们做什么,等那百户走了,他们失了依靠,别人就少了许多顾忌,还真象是块肥肉呢。明鸾想了想,没有吭声,直到晚间才避了人问章寂:“我们一直都在担心李家遇到危机时会泄露太孙之事,现在李家虽然暂时得意了,但随时都会被别人吞掉,到时候有可能会说出一些不该说的东西,那我们该怎么办?”
章寂微微一笑:“不必着急。即便他们真这么做了,我们也是鞭长莫及,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况且李家人也不是笨蛋,人家要夺他家的财,摆明了是不会放过他们的,泄露了太孙的事,只会让他们死得更快。况且太孙已经离了这里,即便有人从李家那里知悉秘事,追踪而来,我们也大可死不承认,只说李家是胡编的,你说到时候那些人是信他还是信我们?”
明鸾想想也是,现在章家的危机多了,也不差这一个,可以事先做些准备工作,以备万一有需要时跑路,但李家远在东莞,实在超出章家的能力范围,悄悄伸手过去,万一惊动了当地的卫所和官府,还有可能打草惊蛇,还是不必多事了吧。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进入了九月。德庆的白天仍旧艳阳高照,但晚上已经颇有凉意了。章寂、陈氏与文虎先后都不慎感染上了风寒,家里人忙忙为他们请医抓药。明鸾见他们吃的药方子,当中有几味药在九市镇上的药店买价钱很贵,但在德庆城里的药铺买就便宜多了,便寻空进城去抓药。
临出发前,陈氏特地给了她一个小包袱,让她顺路捎给江千户家的紫兰,说是重阳节的礼。
进城后,她第一时间抓好了药,又循例去探望了马贵与崔柏泉,便转去江千户家。紫兰正好得闲,欢喜地迎了她进家门。
紫兰年纪应该有将近三十岁了,瞧着也不过是二十五六的模样,容长脸,肤色白晳,只是两颊微微有几点雀斑,但柳眉凤眸,樱桃小口,俨然是位美人。她见明鸾时是一副家常打扮,月白色的夹袄,藏蓝色的裙子,青莲色的比甲,俱是纯色的绢布衣裳,全身上下一丝绣花也无,一头黑发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只插着几根镶了碧玉的银簪子,十分素雅。
明鸾看见她这副打扮,想起她从前到自家做客时,虽比眼下略华丽些,但穿戴服色也是以素雅色调为主的,连绣花也少,实在不象是个得宠的妾,反而更象是个年青寡妇呢。不过这话明鸾可不敢说出口,只是笑吟吟地给紫兰见了礼:“兰姑姑好,您好久没到我们家去了,母亲正想您呢。重阳节快到了,我有事进城,母亲便让我给您捎了节礼过来。”
紫兰笑道:“姑奶奶太客气了,自家人何必如此多礼?”又命人上茶上点心,接过小包袱,也不打开来看,只是问明鸾陈氏的近况,听说陈氏感染了风寒,她立时严肃起来:“近日气候不佳,城里感染时疫的人也不少,姑奶奶的身子自打那年南下途中染病,便一直不大好,你可得好生照顾她。明儿我请一位医术好的大夫过去瞧她,也看看老爷子与小哥儿,省得有什么疏忽的地方,耽误了病情。”
明鸾大喜,忙谢过了:“兰姑姑想得真周到。说实话,镇上那位大夫,我还真不大信得过他。”
紫兰微笑着摆摆手,又问了几句话,便说起:“我这两日正有意要去你家一趟呢,可巧你就来了。千户大人刚刚从安南捎了家信回来,一切平安,你二伯父也平安,还立了几个小功劳。等他日后回来,少不得还要再步步高升的。”
明鸾咧嘴笑了:“那就借您吉言了。其实,二伯父能平安回来,就比什么都重要。”
紫兰笑笑,犹豫了一下,才说:“只是有一件事……大人在信里提起,有些为难。我本是打算寻小马掌柜的,只是大人却说这话不该出自他口中,因此我正不知该如何是好……鸾姑娘,不知能不能请你给姑奶奶捎个话,问问她的意思?若是妥当,请她出面向小马掌柜提及,倒比我们开口便宜多了。”
明鸾有些奇怪:“是什么事呀?怎么你们反而不方便跟马贵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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